第34章 幻象之中

随着机械门的开启，一阵白色的浓雾弥漫开来。奥德莉下意识地抬手将它吹散，凝眉看向源源不断溢出浓雾的坑道内部：“里面的温度很低。”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谚语，‘浓得就像豌豆汤’。”班纳博士说，“我们应该继续前进吗？”

        “走吧。”夏洛克冷哼一声，“看看那位大费周章的神秘人士动的是什么脑筋。”

        他们走进坑道之中。浓雾依旧遮蔽着他们的视线，奥德莉试着撑起了一个圆形的空气球，但在这个范围之外的世界依旧是模糊不清的白色。脚下的道路变成了台阶，只可供一人通行。

        三人沿着狭窄的台阶往上爬行着，台阶的两侧镶嵌着许多夜光石，在浓雾中放出模糊的微光。他们一路在沉默中前行，在寂静之中，时间变得比感受中更长。在爬到台阶的最高处后，最前方的夏洛克猛地停住了脚步。

        奥德莉撞到了他的后背上，一瞬间有些重心不稳，险险脚尖点地，浮在了空中。她后面的班纳博士差点重演这一幕，好在奥德莉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

        “怎么回事？”奥德莉问，夏洛克稍微侧身给她让出了位置。奥德莉深吸一口气，双手平推，在一瞬间清空了这个空间里的所有雾气，让他们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

        尸体。

        栩栩如生的尸体。

        这些尸体整齐地排列着，被人摆出了双手合拢在胸前的动作。他们的脸上充斥着惊恐、愤怒和绝望，他们的嘴巴张得很大，眼睛里面流露出了许多鲜活的情绪，似乎有话要说，但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这里”班纳博士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误入了这个墓穴的他们也已经死亡了许多年，他们的灵魂不应该留在此处，只应该将躯壳留在这里。

        “很奇怪。”奥德莉皱眉，"这些尸体被低温保存着，但腐烂的程度比实际上更低。他们的服装在时代上跨度很大……他们是谁？”

        “hailhydra”夏洛克低声咕哝了一句，“真可惜迈克罗夫特不在。”

        “你刚刚说了什么？”班纳博士霍然转身，“别告诉我你是——”

        话音未落，他忽然摇晃了一下。接着，一切声音忽然远去，他听见某种奇异的韵律在他耳边响起：滴答，滴答，滴答。一种微妙的气味缓缓钻入他的鼻腔，他听见有谁惊怒地呼喊着什么，有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把什么从他的呼吸道里抽了出去。

        愤怒。他感到愤怒。

        他看见穿着拜占庭帝国服装的人们将毒药喂给年幼的儿童；他看见大航海时代的远洋船员上几个船员拿着木棍狠狠地朝着一位妇女挥舞着。他看见了一群黑衣人拿着枪械疯狂射击着四周，枪械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子弹穿过厚厚的岩壁、墙壁、土壤、木板等物，射向远处，万字旗在空中翻卷。

        他看见那些被杀害的人们被丢入冰层，他看见他们死得困惑而绝望，死不瞑目。

        愤怒！他感到了愤怒。

        他的愤怒在身体内沸腾着。

        他忽然发现了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发生了改变。他的皮肤变成绿色，他的肌肉膨胀起来，他拥有着愤怒，而愤怒就是他的力量来源。他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浩克站了起来，发出一声咆哮。

        他又看见了那个年幼的孩子，他在死亡面前困惑而痛苦的哭泣，他的父母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他们的孩子。金发的死神在空中飞行，朝他挥下镰刀。

        “浩克不许你这么做——！”他愤怒地朝死神挥出一拳。死神被他击飞了出去，身影消失不见，他站在原地满怀暴怒地环顾四周，寻找他的敌人。

        “你还好吗？”夏洛克语气急促地说，“我见过这种气体，它在黑帮俚语中被称为魔鬼脚跟。主要成分类似lsd，但是使用剂量更轻，是一种效果极强的致幻剂。”

        “暂时没事，再来一下我可说不准了。”奥德莉喘了一口气说，她平躺在地上，夏洛克同样也双手合十假装尸体，两个人在尸体中像躺在雪橇上一样飞快地贴着地面滑行，“夏洛克，尽快找到出去的办法。我会尽量拖住浩克。”

        “祝你好运。”福尔摩斯说，他猛然翻身而起，灵活地几个翻滚冲刺到了平台对面。奥德莉转了转自己手腕上的金属护腕，大喝一声高高跃起，飞到了浩克背后的墙壁上。

        “冷静下来，浩克。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奥德莉低语道，她和浩克眼睛一眨不眨地对视。下一秒，她双手一震，两支气体短矛被她握在了手里。

        浩克听见了她的话，感受到了她手中的无形的武器，他的眼睛闪烁起愤怒的光，然后他猛然抬头，一股巨大的风从他身边吹过，把他吹得短暂地闭上了眼睛。奥德莉抓住短矛飞速下坠。浩克猛地站了起来，他举起手臂朝天空挥舞着，想要阻止她的行动，但奥德莉反手猛扯空气，将浩克的手臂扯偏方向。

        “砰！”

        短矛插进了墙壁中，一股强烈的震荡波把墙壁震碎，奥德莉和浩克的身体都倒飞了出去，他们落在冰块上，浩克的右腿踢断了旁边的一个柜子，柜台被踢裂开，冰屑飞溅。

        那似乎是一个陈列柜，许多暗淡的奖杯、证书和奖牌顿时滚了一地。未等奥德莉细看，浩克已经抡起一个半人高的沉重奖杯朝她砸来。她迅速侧身躲避，然后拧腰掷出一柄短矛，奖杯的上半部分被射穿断裂，滚落在地。但这并不代表浩克会就此罢休，他猛地扑了过来，一掌拍在奥德莉的肩膀上，奥德莉被这股巨力拍飞，撞到了另外一堵冰墙上。

        浩克的右掌紧紧抓着奥德莉的脖颈，把她提离了地面。

        “夏……洛……克……！”奥德莉猛地偏头躲过浩克的一记头槌，她喊道，“你还没找到办法吗？！”

        “魔鬼脚跟！”夏洛克大喊道，“那就是办法！”

        “什么意思？！”奥德莉的双手猛地冒出一层无形的白色气体，浩克吃痛地大吼一声，放开了她。她迅速地落回了天花板上，和死盯着她的浩克对峙。

        “本来吸入魔鬼脚跟的人应该是我！”夏洛克喊道，“那个谜语——什么蔬菜掉进洞里——掉进洞里的本该只有一个人！”

        “可那是致幻剂！”奥德莉说，“我可没法对付第二个失去理智的人！”

        “莫非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夏洛克从一具穿着白大褂的尸体前直起身，转身朝奥德莉喊道，“相信我吧——把它给我。”

        “我真是疯了才会相信你！”奥德莉灵巧地在空中翻身，躲过浩克的一击，将一个棕黄的小圆球远远扔给了夏洛克，“没准我确实疯了……接着！”

        她说完，双手猛地往下一压，身体在冰块上划过一条弧线，落回到了地面上。浩克没有追上来，但他的双手却猛地握成了拳，朝奥德莉发出了吼声。

        那个小圆球在接触到夏洛克手掌的一瞬间就化为了一蓬淡黄色的烟雾。夏洛克镇定地呼吸着，一语不发。他的瞳孔在闪烁明灭的光线下开始不停地收缩，直到最后变成了一个黑色的点。

        “你还好吗？”奥德莉没有回头，语气紧张地说。她一步步走向浩克，与他四目相对。

        “当然。我好得很。”夏洛克咕哝道，他开始在尸体前踱步，如果忽略他剧烈颤抖的双手和顺着额角沁出的冷汗，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变化，“2004……1997……1981……当然，当然。”

        他走到一具身穿军装的尸体面前，一把将其掀开，尸体下方露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人被人涂去了上半张脸。他的下半张脸上挂着一抹慈祥的笑容，嘴唇抿着，一把胡子微微翘起，看起来是在享受阳光带来的温暖。

        “冷静下来，浩克。”奥德莉说，“看清楚这里的一切，我们需要你。”

        “蜂巢……蜂巢。”夏洛克低声念叨着，“嘿，奥蒂。帮我掏一下这个人的口袋好吗？我的手抖得有点厉害。”

        “……夏洛克，我叫奥德莉。”奥德莉说，“你该休息了，浩克。”

        “快点，奥利！”夏洛克的手仍在哆嗦着，他抓住了一个黑衣人的衣领，“把它打开。”

        奥德莉走到尸体旁，空气轻轻振动变成了一把匕首。她撬开了这人的衣领，从衣领中取出一张空白的纸条。夏洛克的眼睛病态地亮了起来。

        “就是这个。”夏洛克踉跄着站了起来，一把将它抢了过去，“嘿，大块头！我们得走了。”

        浩克发出了不满的吼声，但并没有发怒。他渐渐地冷静了下来，看见了满地的尸体，站在一地狼藉之中，狼狈地沾满一身碎冰的那个金发女性自始至终都没有伤害过他。他知道她手中的武器可以让他很疼，但她没有用它们攻击他。

        他慢慢地退到了墙边，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他的双眼闪烁着困惑的情绪，不断低喘着，看着前方的空气。

        “走吧。”奥德莉说道，“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奥德莉。”低头看着空白纸条走到一块冰砖上的夏洛克突然开口问，“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正在试图把变回人形的班纳博士带走的奥德莉愣了一下，说：“你醒了？我想有很多人都看过华生先生的网站。”

        “是的，那正是问题所在。”夏洛克答非所问，接着，他朝冰砖踢了一脚，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一扇活板门出现在他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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