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云端
奥德莉躺在云里。
哥谭上空永远笼罩着厚重的乌云，给人以这张覆盖着哥谭的幕布永远不会移动的错觉。但来到云层之上就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这些乌云是典型的层状云，在云层之上，它们看起来依旧是洁白的颜色。
而它们一刻不停地翻涌迁移，对流层的风总会将它们推向远方，但这层专属于哥谭天空的铅灰色点缀从不会消失，一些云离开之后，另一些总会将它们补上。它们内部饱含水汽，躺在云层之中的感觉像是躺在水面上随波逐流。而奥德莉此刻放空了思绪，像水面上的一片羽毛般，任由流云带着她到某个未知的地方。
布鲁斯向她讲解了几种让一个人的存在凭空消失的情况。
最乐观的情况是，这是人为的，并没有借助任何超自然的外力：抹去互联网上的所有痕迹也许相当复杂，但也并不是不可想象。但在几天之内如此迅速地抹去一切数据，再销毁纸质资料无疑是一种天方夜谭，更不提这种方法不能修改人们的记忆；接下来的几种情况更是不分伯仲的糟糕：他可能陷在了维度之间、时间之外，永远无法离开；又或是魔法的力量，抹去了有关他的一切。最糟的情况是，也许世界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再次重启，他的存在已经被人取代了。
“如果你的确关心这件事的话，首先确定他是否还在现实中。”布鲁斯说，“至少我们现在知道蜘蛛侠并没被人忘记。”
奥德莉闭着眼睛，双手叠放在胸前。她记得“闪点”发生的日子，记得那些消失又存在过的人们。宇宙重启之后，消失的人们去了哪儿？他们从未存在过吗？还是依旧有人记得？思绪渐渐飘远，奥德莉又迅速将它拉了回来。
她在心里默数着自己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清点黎明城战损，由正义联盟提交给联合国，再统一核算经费……联盟现在是谁执勤？还是说要重新排班？白塔的例行维护……拜访一次复仇者联盟，问问托尼能不能给bee升级，顺便打听一下彼得……彼得跟托尼的上一次对话不会还是为了错过期末考试而吵架吧？还有劳伦斯的事，木筏监狱显然也没有她想的那样安全，那些九头蛇现在怎么样了？被传送到宇宙之前，她正打算和克拉克去物色一间新的住处……克拉克现在在干什么？
阳光洒满在她的身上，奥德莉随着云朵漂浮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克拉克正坐在云端上，俯视着他的城市。不知道阿尔弗雷德是用了什么手段，佩里主编对他的无故旷工竟然不置一词。
不过这也不是很难理解：星球日报的股权在经济下行的时期三易其手，甚至一度被金并收购——事实证明这位黒幫头目是个危险角色，然而纽约黒幫在哥谭黒幫面前却又稍逊一筹。在金并在新泽西州的势力因为被哥谭黒幫猛烈蚕食而被迫收缩时，韦恩集团顺理成章地接手了他抛下的产业，其中最出名的自然是星球日报。换言之，布鲁斯·韦恩此时是星球日报的顶头老板，相较而言，一名金牌记者的旷工自然是不值一提。
所以他当然没在工作上遇到什么烦心事，只是……只是不义宇宙带来的余震还未完全消失。正义联盟的每个人都在回来之后再次迅速地投身生活，超级英雄不能疲惫、不能迷茫，生活的重锤溅起的火花将会锻造锤炼出一颗颗金子般的心。
克拉克经历过比那更难以打败的对手、更难以解决的困境，他从另一个黑暗的宇宙之中脱身归来，依旧是那个象征着希望的超人。但精神上的疲惫的确一时间难以摆脱，他坐在大都会晴朗天空之中蓬松洁白的云朵之上，任由自己短暂地放空一会。
他看着云团在自己眼前来来去去，身形岿然不动，如同坐在河流旁垂钓的渔夫。这个联想让克拉克有些想笑，他站起身来，打算回到地面上去。
在他心情的惆怅还未完全散去的时候，他看见了他的小鱼——一团波状云将他的奥德莉托在其中，顺着风漂流而来。她的眼睛微阖，一只手无意识地将一团云雾半抱在怀里，显然是睡着了。这场景简直有些梦幻，克拉克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朵云把他的恋人送到他的面前。他眨了眨眼，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他重新坐了下来，低下了头，将额头和奥德莉的额头轻轻贴在了一起。奥德莉闭着眼睛，有些迷糊地亲了亲他，下意识地往他怀里去。接着，她睁开了眼，正好和克拉克对视：“……克拉克？”
克拉克自从看见她开始，嘴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奥德莉对于自己一睁眼跑到了恋人怀里一事倒是接受良好，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但接着，她伸手在云层里捅了个洞，低头往下方看去：“大都会？”
“正是，我的小崔斯坦。”克拉克一本正经地说，“我在这儿捡到了你，请问你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啊，我敬爱的伊索尔德公主。”奥德莉很是配合地回答，“我方从哥谭离开，来此寻找我的宿命！”
两个人笑成一团。克拉克没有问奥德莉在做什么，只是温柔地贴了贴她的脸：“累了吗，小莉？”
“只有一点点。”奥德莉舒服地依偎在克拉克怀里，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你呢？你累了吗？”
“超人偶尔也会翘班在云朵上发发呆。”克拉克忍着笑意说，“不过捡到了王子倒是第一次。”
“喔，我的公主，一睁眼就遇见你是我今天最快乐的事。”奥德莉懒洋洋地说，“在发呆的时候有什么开心事吗？”
“嗯……”克拉克若有所思地回答，“有很多。”
他微笑着对奥德莉描述起来：广场上有一个孩子在和他的小狗一起放风筝，他们看起来都快乐极了；一个姑娘在车站边等人，她的男友在背后藏着一束玫瑰偷偷走向她；一位老先生讲了个笑话，把他的朋友逗得哈哈大笑；还有堪萨斯的农场里，有一只漂亮的小羊在晒太阳，洁白的羊毛和这里的云朵一样在阳光下发光……
“真好。”在他的娓娓叙述里，奥德莉微笑了起来。她在克拉克的肩窝里微笑着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们所守护的世界。”
…………
奥德莉敲响托尼的窗户时，托尼正毫无形象地穿着背心坐在小板凳上捣鼓他的机械臂。当他看到奥德莉以一种极其不符合物理定律的姿态，倒着漂浮在窗外敲他的窗户时，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充满气的气球被针戳了一下，差点在室内开始乱飞：“你在干什么！”
直到把奥德莉放了进来，他挥舞着扳手大喊大叫的行为还没有结束：“你就不能走门吗？你以前都会走门的！你的礼貌呢！你不能因为你会飞就省略这几十层的路——斯塔克大厦又不是没安电梯！”
“好了，托尼……”奥德莉说，“如果我走门进来的话，你会叫星期五把我关在外面，直到你想起这事。”
“你被老蝙蝠带坏了！”托尼依旧嚷嚷，“或者是蓝大个，或者是惊爆点男主，或者是睡衣宝宝——呃——你不能和他们学得一样！”
“睡衣宝宝？”奥德莉饶有兴趣地问，“是蜘蛛侠？”
“呃，难道我说错了吗？”托尼恶狠狠地对着机械臂敲出一击，铁皮发出铛的一声脆响，“他穿的那不就是睡衣？看看那条毫无品味的蓝色睡裤！”
“嗯……”奥德莉打量着他的神情，若有所思地问，“你知道蜘蛛侠的真实身份是谁吗？”
托尼猛地抬起了头。他瞪着奥德莉，神情几经变幻，最后定格在一个满不在乎的撇嘴上：“谁知道？托尼·斯塔克看起来有那么闲吗？要去关心一个杂技飞人，抱歉，我不——”
“他是彼得·帕克，对吗？”奥德莉说。
托尼看起来就像被一个柠檬噎住了喉咙，呛住了。他再次跳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看向奥德莉。他们俩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打量了一番，同时开口：“你记得他！”
“你为什么记得他？”他们异口同声。
“我当然记得他！”依旧同步。
托尼倒退两步，再次跌坐在他的小板凳上，把脸埋在了手掌里：“你是我这几天见到的唯一一个还记得他的人……天啊。”
“不光是我。”奥德莉说，“正义联盟的所有人应该都记得他。所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又是为什么？我简直有些嫉妒你们了。”托尼闷闷地说，“还能是什么？那个傻瓜拯救了世界，这就是代价。”
“什么代价？”奥德莉说，“是他陷落在了维度之间？被魔神投来了注视？还是别的什么？”
“……我有时候确实很担心正义联盟到底在面对些什么？”托尼面无表情地说，“一个魔法，让他的存在——他本人的存在，被世界遗忘了。但他确实还在这个世界上，只是失去了所有的……所有认识的人，爱他的人，战友、家人、朋友和恋人，无论是谁，所有人都忘记了他。”
“但是你还记得他。”奥德莉说。
“我他妈当然还记得他！”托尼咬着牙说，“魔法需要一个守密人：将被遗忘的秘密藏在心里，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就像一把钥匙。哈！我真是恨透了这胡说八道的神秘学。当然，守密人需要绝对值得信任，绝不软弱，以世界安全为己任……你猜猜，他选择了谁来当这个倒霉鬼？”
尽管托尼的语气是如此激烈，但这个小胡子男人的眼圈却无声地红了。他低咒一声，转过身子背对着奥德莉。奥德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
“所以，如果你发现我真的不记得他，你会去干什么？”托尼用后脑勺对着她说。
“呃……”奥德莉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应该会在纽约蹲守蜘蛛侠出现，把他制服住，然后摘掉他的头套看看他是谁吧？”
“……”托尼有气无力地指向门口，“给我出去。”
注：著名凯尔特传说《崔斯坦与伊索尔德》中，崔斯坦被放在一艘小船上顺水漂流，听天由命，最终漂流到了爱尔兰海滨，遇见了他的挚爱伊索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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