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五
葛瑞斯摇了摇头说:“太晚了,都睡觉了,太晚了,没有准备,我的黛丝,我的黛丝。”
“什么意思?”海曼皱着眉头问道,他已经将自己带进这个家中成为了其中的一份子。
“其他的药店太远了。不经过疯女王的药店距离这里实在是太远了,除了霍克斯医院和巴顿特药铺,其他的都太远了。位于圣金十字大街的巴顿药铺就在半夜不睡觉的疯女王眼皮底下,无门。拿药或者是上医院都不行了,这两个地方都是狗屁女王的看守所,我们到不了。黛丝说家庭医师都是骗子,她发过誓言,死也不会接受这群骗子的救助,虽是特殊时期,但这些高明的骗子也都在圣十字大街附近,还是那条道,我们到达不了。其余的那真是骗子,伪劣的技巧,找他们还不如喝凉水来得有效。”
席恩也没有预料到黛丝会生病,一般来说他们都不需要去医院和药店,黛丝一个人就能将所有人的病治疗好,不过会伴随着痛苦的叫声。如今黛丝倒下了,谁也无能为力。即使黛丝房中有退烧药,他们也找不到,开错柜门便会一命呜呼了。
“水,冷,水……”黛丝呢喃了几句,手脚缩在一起,头在葛瑞斯的手边动了动。
葛瑞斯立即蹦起来,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焦急万分的在原地打着转,紧张的汗水顺着她黏在鬓间的发丝往下流淌,嘴唇开了条细细的缝隙,从嗓子里挤出要断掉的声音说:“水,我的黛丝要水。”
葛瑞斯看起来比黛丝还需要水。
席恩急忙端上杯水喂给黛丝,右手轻轻抚摸着黛丝光洁、滚烫的额头,手心被这不舒服的温热染出了一层汗,“黛丝,快好起来。”席恩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个祝福的吻。
葛瑞斯被海曼安抚坐在黛丝的床边,双目无神的注视着海曼说:“我的黛丝什么时候会醒来?”
“快了,黛丝是个坚强的女孩。葛瑞斯,放心吧。”
海曼将一脸颓废的席恩拉向一边,低声说:“天亮还有几个小时?”
“三个小时。”
“去最近的药铺呢?”
“四个小时。”
“用上你的飞机呢?”
“没有办法,那是家小药店,主人不住在店中,黛丝又在昏迷,我们即使到了也要等天亮。你知道的吧,发烧到了这个程度,去了医院都不一定能退烧,更何况去不了医院。这个世界上除了黛丝再也没有一个有用的医生,无能的药一大堆。”
席恩站起来四处看着周围的‘毒药’,一边说:“医生一点也不上心,连个专心做药的人都没有,除了昏睡在床板上的发烧人员。可偏偏她倒下了,最有用的医生倒下了,我们怎么办?时间在追着赶……她昏倒了便不会有有效的发烧药,这,这只能依靠黛丝了。”他匆匆做了长篇大论的结尾,“她会好起来的。”
“稍安勿躁,她会扛过去的,只是个简单的发烧。”
“你知道不单单是发烧。”席恩口含苦涩的说。
海曼不想说讨论这番无用的话题,随意的点点头说:“葛瑞斯,用温毛巾帮黛丝擦擦身体。席恩,和我一起为这两位女士腾出空间来,顺便再烧点热水。相信我,这样会有用的。”
既然没有任何药物,海曼只能用物理的方式来替黛丝降温,他们也没有什么退烧药,医学进步的比去年的乌龟壳移动速度还要慢,席恩刚才所说的还真是他认为的可行方案。
况且海曼不知道黛丝是由于什么而引发的高烧,这番作为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于是他便让葛瑞斯将黛丝的身体用热湿毛巾擦拭一番,顺便检查下黛丝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许能找到病因。
席恩听到海曼让葛瑞斯仔细观察,认为这是让哪个记恨黛丝的坏家伙给下咒了,需要找到咒语的根才能摘除果。但席恩脑子绕着奥伦斯帝国转了一圈回来却一个名字都说不出,愣了半天才说黛丝的人缘真是好极了。
黛丝正在一盏浑浊的灯下奋力的呼吸,每一口气都在于周围的一切做着争抢,她的身子陷在小小的床上,被病魔禁锢住躯体和头脑,奋力挣脱也只能唤出几声不知名的语句。来自脑海深处的讯息无法传递到周围人身边。
席恩和海曼打来的热水端到黛丝房前,两个人便站在门前瞪着对方。葛瑞斯在屋内给黛丝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笨拙而细致的给黛丝擦拭身体。等葛瑞斯做好后,席恩将海曼递上来的冷毛巾敷在黛丝的头上,在此之前,他又在黛丝的额头上落下个祈祷的吻。
葛瑞斯这过程中也没有发现黛丝身上的不对劲之处,席恩期待无比的恶毒的、黑色五芒星更是连个点都没有,说明不是被记恨的人下了咒语。
“再量量温度。”忙完陷入良久的沉默后,海曼出声道。
正撑着头靠在黛丝床边的席恩点点头,又拿出一支温度计,静静在压抑的环境中等了会。葛瑞斯两只眼睛不知道看谁了,一会移动到黛丝的脸上,一会转向正在量测体温的席恩,还时不时看向担当大任的海曼,双手一直在紧紧拽住腰间的床单,苦苦寻求着解脱,苦苦的挣着着。
席恩将温度计抽出,咽了两下口水才敢看温度计上显示的数字,在葛瑞斯期待的眼神下缓缓摇了摇头。
温度升高了。
海曼的全身陷入空寂的黑暗中,湛蓝的双目被漆黑的夜色染上了层不可穿透的冷峻,默默堕入无人问津的深处。他背靠在柜子的背面,像只静静观察的黑猫,原本轻轻扫着的尾巴顿时竖了起来。
“葛瑞斯。”席恩露出苦涩的微笑,“升的很慢,有用处的。”
葛瑞斯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她像是一只搁浅到沙漠中的鱼,脸色异常的难看,漆黑油亮的外皮失去了水的滋润而变得灰扑扑的。双目中是显而易见的失落和挣扎,笨重的躯体仿佛被昏迷的黛丝的炙热温度烫化了。厚厚的黑紫色嘴唇开合个不止却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还不是哭泣的时候,黎明之前她都不能哭泣,憋着气强忍着要昏迷的眩晕感和恶心感,抿了半天的嘴唇轻轻回了席恩一声,然后双手将拽出汗液的被单猛的松开,放在大腿上呆滞又慌张的摩擦着手心,低下头盯着黛丝的肩膀。
被这么折腾一番后,黛丝的体温不仅没有降低,还升高了点。整间布满药草和药物学的卧室顿时又陷入死般的寂静中,黛丝在二十分钟前便再也不喊着破碎的话语了。
“还有几个小时天亮?”
“两个小时,黛丝能撑住的。我看明天是个晴朗的天气,太阳会比平时更早升起的。”席恩抬头望了望窗外说。在一瞬间,他的双眼闪过喜悦,但那只是天空护卫队的飞机照出的光。
“真的吗?”葛瑞斯像是看到了希望,惨白的脸上肉眼可见的红润了不少。
席恩走到她的身边,将她的头抱住吻了吻说:“是真的,明天是个好天气,明媚的阳光会比平时早出来很久的,半个小时差不多,但我看明天的天气真的的是太好了,说不定还会早出来一个小时呢。这般看来,上天都在祝福黛丝呢。我们都在等着她,她会知道的,知道后便会清醒的。”
葛瑞斯摇摇头,眼中闪烁着泪花,肥胖的双手使劲的搓捻着,顿顿的说:“十分钟也好,十分钟也好,我的黛丝能坚持很久的。”
席恩瞬间感到喉咙有些不舒服,一股激烈的痛感将他的心捕获住,喉咙鼓动了两下将涌起的激烈情绪压住,舌头顶住上口腔动了动,头抬起双眼直望着天花板,将难受的感觉压住。
海曼望着依旧是深黑色的天空,前几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对好天气增添了无法言说的恶心,但此时都改变了,他再也没有一刻不期盼明天是个极好的天气,盼望象征希望的太阳尽快升起。当金色的眼光照射在黛丝的小脸上时,她会清醒的。
海曼悠悠叹了口气,为此时嘈杂的房间画上了个停止键。
黛丝的卧室又陷入寂静中,海曼想不出来在这个满是毒物的房间内能否找出来救命之物,他将黛丝的手腕抬了抬,抽出黛丝手边的真皮书籍,希望能找到点答案。
“我去看看情况。”席恩受不了此时压抑的状态,又将个烟头丢在地上,点上一根走出门外,准备去打探打探情况。
“威诺?”席恩刚走出门外便遇到了这个小家伙,“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做什么?”
威诺抱住席恩的腿,单刀直入地说:“黛丝出事了吗?”
席恩蹲下来摸摸他的头说:“没有的事情,黛丝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呢。”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还端了水?我知道有时候说实话很困难,但我相信席恩仅此于我,对于困难的事情一定能轻轻松松的克服的。说吧,实话实话吧。”
“有时候实话会让你承受不住的,尤其是你这样的人,一点点。”席恩鄙视的露出了半截小指头。
“我能承受的住,我的心智比我的身体要坚强多了,实话实话吧,席恩。”
“说个谎话很容易,你个小鬼也分辨不出来什么是谎话什么是真话。”
威诺摇了摇小脑袋,大眼睛比席恩的还要明亮,摇摇头说:“你在胡说八道,仔细看看我的眼睛,我可是最纯洁无瑕的小孩子,你的一切心思都瞒不过我的。”
“得了吧。我都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和衣着华丽的漂亮姐姐玩,你偏不听,导致你现在成了个认不清自己的人了。”
“席恩,你在胡说八道。”威诺指了指席恩的鼻子,“你明明是嫉妒那些美貌的姐姐都喜欢我,而讨厌你。讨厌你!”
“这就是你那双纯洁的眼睛看到的真相吗?扯淡!”
“不是,你嫉妒我的事情就像树往上生长一样,是一种绝对的事实,容不得你的嘴巴来反驳。”
“小威诺,好,我承认你是个令人嫉妒的孩子了,快回去睡觉吧。你要知道,你最令人嫉妒的一点就是你能在这个夜里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睡觉,谁都比不上你。”
“是你将我吵醒,你要负责善后,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实话实话吧,畏畏缩缩的席恩!我一见葛瑞斯就已经猜的差不多了。上一次我睡觉翻到床下的时候,葛瑞斯就是这样见了鬼的表情,幸亏我从床底下钻了出来,葛瑞斯才没有受到深度的惊吓。席恩,你已经瞒不了我了,快说说吧。”
威诺偷偷的往门缝里瞄,被席恩按住脑袋往后方拨弄着,威诺只能放弃。
“该死的小鬼!真是个蠢货,葛瑞斯真是没有叫错,该死的蠢货!”席恩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指头将烟灰拨弄到地上,鸭子似的将脚往前挪了挪,将烟灰踩在脚下说:“喏,就像你看到的,嗯……有水有人。嗯,如你所见,我们在浇花。对,浇花,恶毒的黛丝在大晚上不睡觉,驱使我们替她浇花,浇她房里那两根茴香。去他娘的浇花吧!”
威诺露出了非常微妙的表情,嘴角往下露出淡淡的嘲笑,吸溜了下口水,缺少一颗牙齿的缝隙若隐若现,点点头说:“席恩,你要知道,我不是蠢蛋,更不是蠢货!你不要将我当小孩子耍弄。我的艰难不比你少,我穿越了玛丽·金死巷才到了这里。狭窄的过道要将我压的透不出气了,辛苦极了,只为得到真相。”
“呦呵,你昨晚看了什么睡前童话,那你有没有见到割掉的溃烂的肉啊,上百位瘟疫患者的鬼魂有没有在闭塞的过道中将你吃掉呢。”席恩逗弄着威诺,放松放松受到黛丝呼吸压迫的心情。
“没有,勇敢的威诺什么也不害怕,快点让我进去吧,勇敢的威诺无所不能,我的辛苦不能白费。”
听起来,两步路的距离让威诺走出了两万步的艰难。
席恩站起来歪着嘴夸赞道:“历经千辛万苦。”
“只差临门一步。”威诺晃着脑袋往前走,“快让开吧,席恩,你挡住我的道了,还有,不要在我对着我吐烟气,我脆弱的气管经不起这般的折磨。”
“稍安勿躁。”席恩吸了最后一口烟,便将烟丢向一边,“黛丝又不是得了黑死病,你进去没有什么作用,最多当个吉祥物。”
“吉祥物也比无能的席恩有用处。”威诺做了个调皮的鬼脸,收紧腰腹绕开瞬间黑脸的席恩,踮起脚尖溜进了黛丝的房中,他知道席恩同意了。
席恩穿过廊道,沿着黑漆漆的楼梯走向门口,他打开门便没有了下一步动作,静静等待了半才迈出脚。抬起头一望,忍不住诧异并伴随着一丝心惊肉跳的恐惧,再细细的一看,原来是建筑物挡住了,他居然将两个街灯当成了明亮亮的月亮,还是两个。
此时葛瑞斯家的这条街上聚集了平时不可见的流浪汉,全都是从珍珠大街上被赶来的,流动在街道上如同一只只无依的幽灵,街道巡逻队对这种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也没有给幽灵登记身份的民事局。
“嘿,伙计,怎么不回你的老巢睡觉?”席恩吹着口哨对距离他最近的人问道。
那流浪汉没有理会席恩,虽然流浪汉被吵醒了,但流浪汉只是翻了翻依靠在墙壁的上半身,挪动着僵硬的双腿,将后背完全对着席恩,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席恩耸耸肩,也知道问周围的人是没有戏,便打算沿着街角转转看。
裹着破被毯的男人和女人相互拥挤在一起,他们大部分是新来的流民,从爆发战争的国家逃出来,辗转来到这个地方,在大街上安稳的睡觉。今天是难得的睡梦时间,每个人都非常珍惜,少部分是一生都在流浪的人,习惯了最自由自在的生活,身上不蹦两个脏兮兮的跳蚤心里都难受。
街道巡逻队负责的是以王宫为中心的街道,终身的使命是保护城堡的一砖一瓦,此处已经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生命在他们眼中也只是砖块的威胁者。真正负责的是地方警官,但不是特殊的时期,谁也不是没事找事做,安稳睡觉才是正事。
“小伙子,别往前走了。”一个女人抱着烂了个角的枕头出声道。
“我必须要往前看看情况,夫人,谢谢您的好心。您的好心不会白费,明天的太阳会最先照在您的头发上的。”席恩的脚步没有停止。
“我接受您美好的祝福,但您还是需要留步,并仔细看看周围。”女人指了指距离席恩不远的一滩烂泥般的脏东西说:“这个人刚刚死去,您看看他安详的模样,您也想吗?”
“他怎么了?”
“因女王而死。”
一旁看好戏的男人依靠在角落的路灯下,在昏暗的迷雾中深深叹了口气,板正腰板理了理竖起来白领子,脱下镶着红边的白帽子朝着席恩露出一口完整的白牙,手风琴拉出了几个断断续续的欢乐的音节,一脸陶醉。
这位流浪汉先生瞧上去是个离家出走的公子哥。
席恩回过头来说:“女王无权这般做,她这是杀人。”
“哼,杀人?我前个月才到巴罗斯的第一区,待了没有几天也知道这句话十分搞笑。亲爱的小先生,您要是还想活命便别说第二次了。看看他吧,这个可怜的家伙被以叛国罪处死……我抬起头便见到了个炮弹突然而降,他连叫都没有叫一声便连躯体都不见了。”
女人一脸不屑的嘲讽着,浑浊的眼中有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重感,剩下的话语席恩已经不需要听了。他站在街灯处点了支烟,与手风琴男人巧妙的对上了视线。之后手风琴男人像是满足了睡前的念想,挥了挥手臂躺下了,只留下满怀心事的席恩静静的吐着轻薄无力的灰烟。
他吸了一口,垂下眼皮盯着冒火的烟头,红色的外圈像是太阳刚升起来的颜色,一时间他想到需要太阳尽快升起,急忙将烟熄灭。谁知道这支烟的灵魂升上天后,能不能遇到黛丝孤独的灵魂呢。
席恩想着那种可能性,害怕黛丝想不通从天穹中找他算因为一支烟而导致太阳晚升的账,继而让可怜的她早早升天的事情。他的脑子一阵轰鸣,盯着飘散的烟气跳了两下,憋着气成一只人形的青蛙想将它吸进嘴巴中。
“嘿,善良的小伙子哦,将你还未吸完的烟施舍施舍给我吧。”刚才出声的女人在席恩经过的时候睁开双眼猛然说道。
她好像等的就是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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