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十四
临走前威诺又要了份香甜的香蕉派,当着众人的面将小脑袋缩在桌子底下,自以为悄无声息地用小手指将难以下咽的白面包丢在了一边。在此时他或许以为自己不是四十几米的巨人了,悠然地像位拇指先生,甩动着胳膊捧住软乎乎的香蕉派,隐藏住调皮的憨笑,狼吞虎咽地塞满“囊括众生”的小肚子。
喂饱了最小的孩子后,也该回家了。
辛勤服务的米雷斯准时到达,露出洁白的牙齿绕着桌椅,轻扶住黛丝的手送她走到色彩鲜艳的门框前,装作纯真的大男孩的样子闪躲着黛丝探究的视线,时不时展示将“抹布”掀起的冻人微笑。
等黛丝走出门栏,米雷斯快速抽走身侧桌角的一朵玫瑰献给她,顺便将开小差时写的赞美诗歌递交在她的手心中,最后站在彩虹样的挡雨棚下挥了挥手,目送着黛丝远走的背影。
“走了,米雷斯,”席恩轻给了他肚子一拳。“少打主意。”
“欢迎下次光临。”米雷斯笑容不变。
等走到垃圾桶旁,含着真正动人微笑的黛丝将米雷斯递给她的诗歌看都没看便撕碎丢掉了,看其熟练程度和纸片的整齐度,平时没少做这种事。玫瑰花倒是获得了殊荣,被她特意别在肩膀处,与粉色的蕾丝相伴。
叠在一起的花瓣在肩头娇羞地缩起,惹得她往哪里看了好几眼,对于玫瑰花的喜欢又增加了一层。站在垃圾桶边的黛丝回了个狠毒又纯朴的微笑对身后的三个男人,然后利索地拍拍手,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刚才收到时的惊喜和幸福。看样子黛丝也不是个被轻易被男人哄骗的小女人,席恩无需担心自家的纯洁少女被来历不明的男人拐走,谁拐谁还不一定呢。
威诺拿着他的白面包,难受的想将它丢掉,刚缩着脖子到垃圾桶边,就在席恩与海曼的逼迫下含着扭曲的笑意亲切地吻了两下可爱的粮食,打消了将其与更多的朋友为伴的美好念头。小脑袋瓜里没有了坏主意,威诺也只能计划慢慢啃着,一天啃上一口,要不了多久面包便会消失不见了。
“我不会轻易相信男人,”黛丝的视线掠过虎头虎脑张望垃圾桶的小家伙,掠过一旁叹息摇头的席恩,落在孤寂的海曼身上。“尤其是你这种能让人一见倾心的男人,我尤其不会相信,蠢蛋更不用提了。”
这段含糊不明的话语惹得席恩顿时往海曼那里看了一眼,为恶毒巫女担心的心又提了起来,还没等席恩探究两人之间有无猫腻,黛丝便快速撑开伞冲进漫天大雨中,好像在借助这片自然的透明水帘遮挡住眼底的惆怅和迷茫。
蓬松宽大的裙摆幽幽荡开,张成一朵雨中的绚烂娇花,静静漂浮在空中。
“走了,一群蠢货!”黛丝回头骂道。
“她什么意思?”席恩指了指黛丝问海曼。
海曼摇了摇头说:“恢复正常了吧。”
“有道理。正常的女人最可怕,也最不可捉摸,”席恩拽了拽乱扭着腰的威诺。“走了,小蠢蛋。你同样不可捉摸。”
在今天,几个人都没有按照往日的行程规划,三餐的安排都是由年长的席恩来主导,在各个街道上四处寻觅着合适的地点,嗅着香气在高耸的建筑之中穿梭,四人宛如一体。
小威诺自告奋勇打头阵,全身都抖擞了起来,捂着小帽子探出小脑袋,像一只小老鼠,用他那灵敏的小鼻子带领其他人一步步靠近垃圾堆,可称为最不堪当大任的男性,得到了黛丝嘲讽的冷笑和乞丐的敌视,外加海曼和席恩的小小安慰。男女矛盾再次显露。
最后还是席恩凭借着在人群游历的出众经验,借助超强的眼力,走进了家人满为患的餐厅,享受到了非同一般的美妙滋味,将白等的两个小时补了回来。
喂饱空荡荡的肚子四人顺着街拐回家,雨到了下午已经渐渐加大,好像要趁着这一天最后的明亮时光好好找下存在感。浑身湿漉漉的四人摘掉帽子踏上二楼,躲在卧室内各忙各的事情,时不时探望下葛瑞斯。
葛瑞斯休息到晚餐前才在几人面前现身,吃了点威诺“精心”为她准备的白面包,主要是席恩打包来的食物她不想吃,再喝了点水便又睡下了,走时还吻了吻每个人的额头。威诺凭借白面包还多收获了一枚印在脸蛋上的吻。
她看起来十分健康,肥胖的身躯简直不能再强壮了,撑得让舒适的白睡衣都难受了起来。威武的身板就像森林中堪比大树的野蘑菇,焕发着生命蓬勃的清新气息。或许是休息好的原因,连嗓门都比以往响了几个度,说话也利索了不少,好像是将脑子中多余的杂质分了分类。
见到葛瑞斯后,海曼松了口气,他真是害怕葛瑞斯这一睡便不再醒来了,这种莫名的忧愁一直缠绕在海曼心中,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盘桓在心间。
在阴雨的这五天中,海曼见识到了风格迥异的一家人,甚至说是白天毫无交集的一家人,算是明白了他们赶着和抢着在进餐的时候各种相互讽刺的原因。因为他们都太过于忙碌,在花儿一般的年纪便开始了蜜蜂一样的忙碌生活。要是不抢着时间与其他人说些话,抒发心中无处安放的孤寂,恐怕过不了多久花儿便枯萎了。
而晚餐时间就是个闲聊的聚会的时间,也可以说是交流感情的时间,废话学家和挑刺学家的沙龙。
黛丝的生活和小威诺的生活与席恩相比更是多姿多彩,充实的像个即将爆炸的气球,丰富的如同世间所有美味的糖果安在被五彩奶油包裹的巨型蛋糕上,目不暇接,更别替品尝完尽了。
每天的清晨,黛丝都会喝上一杯添加了甜滋滋橙汁的古怪咖啡,坐在舒适的椅子上精心打理着每一根头发丝。短暂喂饱空空的肚子后,便会慢慢换上散发着干燥、温柔花香的精致裙装,从抽绳到丝袜全都一丝不苟。
她不要奴仆,因为她认为能独自完成的事情不需要烦请他人,所以她会要求精巧的裁缝略微改一改长裙的款式,美丽的程度不变,但更简单方便些,适合她独自完成穿戴。即使如此,黛丝每一次穿罗裙也都要累得大汗淋漓才罢休。做好这些琐事后,少女会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近散发着食物香气的餐桌,瞪了瞪她眼中的蠢货再端庄地坐下,有时也会做些其踏的动作,比如今天就给了海曼一个温柔的微笑。
在吃过葛瑞斯精心准备的早餐后,她便挨个走过独自享有的帽子美人身边,眯着眼细细挑选,指尖碰着每一顶别致的帽子。前面全都是不满意的摇头,直到最后一顶,也就是她新做的帽子后才欣喜地点点头,顺手一摘,转了个圈后戴上这一顶符合天气又独特非凡的小帽子才真正满足。
这还不算完,女人要是离开了照出她们形象的东西后便会枯萎,男人的眼睛不好使,镜子才是女人的密友。
成为俏丽佳人的黛丝会站在透彻、清晰的镜子前从头到脚再打量一番,理一理耳畔调皮翘起的碎发,或者拍两下皱在一起的裙摆,满意地点点头后才会挎着相比她体型略大的手提包出门。
有时候她也会不满意的摇摇头,这时装饰品便派上用场了。黛丝会在满目玲琅的首饰盒中挑选一两件装饰意义的小东西,一枚胸针或者一对耳钉都能让她容光焕发。
今日的她相比与以往来说,多带来个人,就是充当侍从的海曼。
共同出门的两人沿着灰色的墙角踏上种植着美化绿植的石板小道,拐了个弯游荡在空无一人的兰顿大道上,走了几分钟后便沿着扭曲狭窄的丹派巷顺到铁玫瑰步行街上,再往前走了一段时间,便到了目的地。雨声寄托哀思,两人孤独的就像一个人。
没有说闲话的老太太们的毒舌,海曼与黛丝更能这般密切的接触,不过相比于其他人来说,这两个人都不是会在意其他人眼色的人。此番行为在海曼看来完全是对女士的爱护和尊敬,或许还要再加点亲人之间的呵护。一份不熟悉的感情已经经由外人递交给海曼,不管他明不明白,他都将黛丝当做了一位可亲的妹妹来看待。
而黛丝,别看她花一样的娇艳,认识她的人都不太喜欢她,与众不同的人都有这种人群主动脱离的能力。
绅士对她怀着一种崇高的敬意,会用悄无声息的眼神打量,交换着密不可说的暗语;淑女小姐们则怕她怕的要死,远远看到便跑开了,好像黛丝的眼神会将她们绊倒;坏小子们绝对是最爱又最恨黛丝的一群人,平时对她敬而远之,却又时刻想着她;躺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的老太太们要是哪一天看见了黛丝,回家绝对要用玫瑰花上的露水洗洗眼睛,并对黛丝露出裙摆的细脚踝啧啧称奇。
但真正与黛丝相熟悉的人,绝对会发现黛丝身上的闪光点:她明明热情又美丽,鲜活得像是一团刚燃起的火焰,懂得的人会用她取暖,珍惜相对;不懂得的人就像未开灵智野兽一样,只会在接触她后灼伤自己。而这个世界还是野兽为多。
海曼站在散发着芳香的美人身旁,高举着手臂替黛丝撑了把黑伞挡着逐渐减小的雨,放小步子跟随着黛丝前进。黛丝手轻轻挽住他的手臂,时不时在雨声的伴奏下说上两句话。
伞能将两个人的身影完全遮挡住,连雨溜进去的缝隙也不存在,足够为这两个在清晨游行的人提供一点私密空间。
威诺趴在高高的窗户边缘,擦擦进食完的“深渊巨口”,转了转眼珠,安静地注视着一顶漆黑的雨伞在潮湿氤氲的大街上缓缓滑动,在微微闪身之时可见并排的一双腿脚。黑伞像一朵从天际坠下的幽冥之花,诡异的香气弥漫,如入无人之境。
不久,两人到达圣金十字大街。
威诺跑下楼梯,朝着大门挥舞着手臂,视线转了转,对着深紫三色堇油画下的全身镜露出个欢乐的笑容,再戴上他闪亮的软帽子,拿起一把小黑伞跟随着席恩走出了门。临走前专门朝向别名“鬼脸花”的油画三色堇瞪圆双目,做了个真正意义上的鬼脸,比纹丝不动的画正经多了。
前方的席恩换上了板正的三件套,腰侧的深灰色小口袋里放了个镀金怀表。金色的表链微不可寻地晃动,高高的礼帽戴在打理服帖的头发上,精练的身板板正,转眼从浑浑噩噩的酒鬼成了个优雅的颓废绅士,目不斜视地走上大街。半抬起的左手上矜持地拿着根香烟,上好的香烟发着缕缕浅淡的白气,在水幕下熏出一道痕迹。
席恩回头看了眼身后低着头在水坑处找蝌蚪的威诺,撇了撇嘴角,背起的手轻轻弹了弹烟灰。烟头放在嘴边眯着一双焦糖般的眼睛轻吸一口,再缓缓吐出寡淡的烟气,听着威诺活泼跳跃的声音他加快了步子。
今日席恩有做宣传的任务,老鬼的鸟不卖,席恩的鸟可是抢手货,薄利多销的好玩意多的是捧场的人。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阵,等黛丝停下时,下了一天的雨也短暂的停了下来。伞从她的头顶滑下,远处的天空出现白茫茫的雾气,明亮的与阴沉的交织在一块天幕上,像是一场黑与白的对决,孰胜孰负已见分晓。酝酿获胜词的一方逐渐取得落败一方的领地,阴沉沉的高空低垂在尖塔之上,光洁的路面上汇聚的雨水映照着依旧乌云密布的高空,饱和的蒸汽不断被陆地上的浓烟填充着,暴涨出一堆悬挂的肥肚子。要不久还会迎来一场瓢泼大雨。
“走吧,”黛丝对收了雨伞抬头看着天空的海曼说。
“还要很久雨才能停止。难熬的时间。”海曼望了眼停泊在河港的轮船,转身随黛丝走进巴顿特药铺中。
街上依旧空无一人,不过商户已然倾巢而动了。
黛丝作为这家药铺特别雇佣的小主人,一直在尽忠职守地来指使闲人办事,忙碌的像一只装饰华丽的小陀螺,转悠个不停。她的日常工作就是调制药铺中缺少的药品,药铺老板会给她提供相关的药材,其余的时间能自由支配,让她能尽情来完成想要完成的药品,或者跋山涉水来找寻需要的药材。她的裙子总是很难清洗。
药铺中的服务人员都是一群辛苦拿工资过活的劳苦大众,辛苦支撑着药铺的运行,时不时用上能在谈判桌上获胜的出众的交际能力,露出一副含着毒药却甜蜜如蜂蜜的微笑与周围的人打好关系,拓展药铺的业务并丰富个人生活。
以丰富美好的生活为例,前几天,药铺话最多的费尔狄斯便凭借着一双巧嘴拐了个好老婆,过上了心中有志向、家中有对象的美好日子。这让众多店员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头顶像安了个即将升起的大太阳,隐约能看到光明的未来。自从“费尔狄斯拐妻事件”以来,每一双麻利的嘴皮子都磨得像一张纸薄,吐露出与脑子中存储的笔墨及其不相符的一连串动人话语,要不了两句话就能将体态健康的过路人忽悠进药铺中,买上点家中常备的万用药或者有备无患的“送人见鬼药”。
这也就是说,除了被黛丝拐来的海曼,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
“海曼,请帮助我拿制作止咳药的材料,不知道的问大嗓门迪安,他会告诉你的。”
自从海曼在过去的五分钟中展示了一番他的“博学多识”,将他了解药材知识的能力显示出来后,黛丝便露出惊喜又神秘的微笑,指使着海曼当她的下手,由此开启了他药铺的打杂的忙碌一天。
在这过程中海曼也收获了无数店员或是同情、或是嫉妒,或是幸灾乐祸的眼神。噼里啪啦的眼神交流在药铺空气中传递,简直创造出了科学的奇迹。看来这些店员不仅是嘴皮子功夫厉害,脱离了嘴后眼睛也不容小觑。
只可怜辛苦的海曼在黛丝的呼叫下忙前忙后,成为了另一个旋转不停的陀螺。看海曼的状态是看不出来他所受的压迫,他的双目依旧沉静的同一块寒冰,但看黛丝就行了,病痛刚恢复的她在生龙活虎的状态下嗓子哑了。
“海曼,快来,我需要你帮我按住!”黛丝拖着粗哑的嗓音再次呼叫海曼,全然不顾她严重的“伤情”,反而一次次的加重。
“海曼在吗?”黛丝咳嗽了两声愤怒望天,“费尔狄斯,别缠着海曼说你和你妻子的风流韵事了!信不信我立马让你见到你的美娇妻!”
“用不用着劳烦她!我立马让海曼老弟见您,美丽的黛丝小姐。”费尔狄斯说。
费尔狄斯真是个能人,一副面孔如同第二个卡列班,只能说在他那张不大的脸上能窥见奇迹般的山崩地裂,而他那张巧嘴一定被无数的天使吻过才能创造出来的,吐露出的话语像蜜一样甜,才能将美丽如同一样女神的贪吃姑娘诱惑住。
海曼摆脱废话连篇的费尔狄斯后,穿梭在密集的药柜迷宫内,闪躲着脚步麻利的店员才到了黛丝门前。双手腾不开打开门,只能用脚踹了踹门,真正成了一名杂役。海曼走进门将手上所有的工具和药品铺在黛丝的面前,哗啦一声,她所要的东西一一排开。
“啊,棒极了!”黛丝挑了挑眉梢。“暂时别管它们了,来,替我按住,将脖颈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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