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二十五
“我接着讲了。我要给过去做个了结，不能太应付了事，所以我制作了这架飞机，飞上一圈平安无事我就算是和过去做了了结。”席恩勾了勾唇角，和刚好看过来的海曼对视了一眼。“接下来，接下来，我便要开始自己的人生了，谁都不能阻止我了。”
“你要毁灭世界吗？”年幼无知的威诺乐呵呵地问。
席恩一听，立刻点头说：“对啊。”
“别相信他，威诺，席恩总是喜欢夸大事实。”海曼抽空说。
“我知道，席恩是糊弄鬼。那他是要做什么？”威诺转着脑袋问海曼，右脚出气地跺了跺席恩宝贵的飞机。
“他要拯救世界，拯救世界要轻松点。”海曼迎着席恩爆发的哈哈大笑接着说：“你说有可能吗？威诺。”
“他一个人当然没有可能。”聪明的威诺转了转眼睛，手指摩擦着身上的花纹。“不过，加上我就行了。一定没有问题的。”
席恩瞬间停止了大笑，摸了摸威诺的小脑袋，将口袋中的一副小目镜戴在威诺的脸上，说：“戴上吧，这下有范多了。”
由于是席恩亲自做的，目镜的腿上还绑了两个晃晃悠悠的晴天娃娃，每个都有与威诺相似的红脸蛋，并在身后写着小字：小蠢蛋一号、小蠢蛋二号。
威诺沉浸在得到目镜的喜悦中，并未发现这些蚂蚁大的小字。
“谢谢。”
“不用。”席恩摸了摸后脑勺，神色异常平静。
穿着毛茸茸睡衣的威诺将两只小手揣着缝着白色蕾丝的小口袋，流着口水点点头，在反光玻璃中看到了自己，晃了晃脑袋，目镜将他的脸挡住了一半，瞧着他更小了，但他说：“没错，我简直是太配了。”
“是的，没错。”海曼偏过头看了一眼，十分喜欢威诺这副装扮，带着微笑点头。
飞机轰隆隆地叫着，当月亮露出了影子，海曼快速将飞机往上升，同时加快速度，朝向前方。
席恩看了眼飞机的整体的状态，满意地点点头。
飞机掀起一阵风，吹起立在尖塔的鸟儿；旋转桨转出的圆圈和尖塔上的圆形钟表在月影下巧妙地重合，如同幻影。
“赛圣尔莱围界线。”席恩坐在飞机上指着远处宽大的边界线，仰了仰下巴。“和伦纳帝国交界的地方，最好不要靠近。”
赛圣尔莱界线是一堵钢铁铸成的长围墙，光滑的金属反射着夜晚森森的冷光，如同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降临在地面上。长条状的金属在上空看简直是从地底钻出来的长虫子，盘踞在地表，高耸着锐利的身体，利剑一般逼迫着观望它的人，刺激着人的眼睛从它身上移开。
“滚！”暴躁的吼声恍若响彻云霄。
毫不留情的力量和逼迫感，代表着两国之间的绝对边界，不允许越过。
凑热闹的威诺立起身子探着脑袋，看了眼后也说：“对极了，我感觉走进去便出不来了。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呦呵，你个蠢货也懂得很多嘛。”
威诺摇摇头说：“别说话了，席恩，我是勇敢的威诺。你的记忆力一点也不好。”
“我的记忆力一直很好，总记得你是小蠢货，葛瑞斯这般认为，黛丝这般认为，我这般认为，海曼也这般认为，只缺你一个了。”
“真理总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勇敢的威诺不怕受人诋毁。即使你个骗子加注给我的污名广为流传，但也挡不了我真实的、光明磊落的本质。智慧的人终究会醒来。”
“呦呵，你可真会说话。”
威诺骄傲地仰起头，晃了晃脚，说：“这是我其中之一的美德。欢迎你多说些。”
海曼听着耳边这“哥俩”的无聊碎语，绕着赛圣尔莱界线往前飞。借着月光回头看了眼深色场景中不协调的“断裂带”，手指动了动，飞机偏了偏方向，躲着这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边界。
今日安静的有些可怕。
往前行驶了几分钟后，前方突然亮起了一束光，打在飞机的侧边。
一闪而过，却引起了几个人的重视。
席恩吹了个口哨，带着不要命的架势让海曼驾驶着飞机往那处灯光的方向行驶。
“你确定吗？”
“我还打算将这架飞机叫‘追光者’呢。”
海曼驾驶着‘追光者’去追光，但他们追的可不是光。
光又一次闪现，席恩吹着欢快的口哨、举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向前看、手指拨弄着。当他看到前方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脸一瞬间沉了下去。
“席恩，怎么了？”威诺揪着他的晴天娃娃玩，眼神透露出天真的好奇。
席恩摇摇头，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抿了抿嘴唇又看了一眼，光亮又一闪而过，间隔时间少了很多。
光在寻找着他们。
“快逃！”席恩未将望远镜放下便大声吼着。
但他喊完就晚了。
“砰！”
一颗炮弹从光那边射了过来，幸运的是有失准头。
海曼回头看了眼，快速操作飞机往上飞，问：“席恩，你看到了什么？”
“军队。”
席恩面露惊恐，抓住望远镜的手在颤抖不止，未从刚才见到的壮况中走出来。
海曼眯着眼睛看着天空起伏不定的云，问：“军队？”
“他妈的。”席恩烦躁地撩了撩头发。“该死的，我怎么不知道要打仗的消息。还有眼前是什么鬼，我们跑到了军队集合处！”
海曼听到后笑了，说：“这太滑稽了。”
真枪真弹可一点都不滑稽，不一会，海曼听到周围传来大声呼喊的声音，一大批的军队分出一支小部队来应付他们这只“杂鱼”。
他知道要逃了。
“砰！”
飞机被余波震了两下，不安地氛围从地表蔓延到位于天空的他们。意识到席恩不是在说着玩笑，海曼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来了，飞机来了。”席恩说。
小威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奇地瞪大眼睛往前看，却一把被席恩搂在怀里，盖住了眼睛。
“坐好，威诺。海曼，试试能不能逃出去吧。”
“我尽力，你们坐好了。”
席恩又从包里拽住个大喇叭，对着天呼喊：“搞错了，我们不是敌人！兄弟，我们同属于……”
没有人回复，并且这声响动让击打他们的飞机找到了方向。
一瞬间，几架飞机全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还未见飞机便先感受到了炮弹炸裂的声响。
“闭嘴，席恩，我们一句话都不能说。”海曼打着操纵杆，快速逃离。
“为什么？”
“他们才不会听我们的话。”海曼动了动喉咙。“坐好，我们能逃出去的。席恩，回家的路往哪个方向？”
席恩拿起望远镜往后方看了一眼，说：“我来给你指挥。”
飞机不安地移动着。
席恩和海曼相互配合，逐渐远离炮弹爆炸的声响，在高空中隐匿着身形。
正当海曼驾驶飞机快速返回的时候，一阵狂风突然袭来，一瞬间云消失了，月亮亮的惊人。
逐渐暴露在军队面前的飞机快速向上升，他们被军队看得清楚，而他们也看得前方清清楚楚了。
“守护女王陛下！”
“守护女王陛下！”
震耳的响声响彻在地面，并传到空中，一排排的士兵坚决守护着他们的家园，海曼一看前方便知道回不去了。
在他们回家的路途前方，一排的飞机形成一条线牢牢防护着，而不远处，是女王的宫殿。
“他们将我们视作谋杀女王的敌人了。”
“敌人不至于这么蠢吧。”席恩咬了咬牙说。
“怎么了？”威诺一只手攥住从目镜上掉下来的晴天娃娃，露出脑袋、仰着头问。
“没事，不过回家要晚点了。”席恩摸了摸威诺的脑袋。
海曼快速掉转飞机，朝着没有防护的地方前进。
炮弹逼迫着他们往更暗的地方前进，逐渐靠近赛圣尔莱界线。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在耳侧，耳朵一阵轰鸣，飞机被打中了。
海曼的眼睛直直望着前方，手心浸满了汗水，期盼着能从飞机的轰炸中逃出来。
耳畔是乱七八糟的响动，此时才发现这架飞机太过庞大，在黑暗中像是一只落入麻雀群中的老鹰，显眼至极。
飞机呜呜轰鸣着，在暗色中形单影只，孤独地逆着风在炮弹中钻着求生的空子，每一次的风呼都让时刻关注局势的席恩抬头去看。
海曼面色沉静，但仍有几滴汗顺着他的额头滑下。他确实也胆大，像是一个无畏的恶徒，撕裂风的阻击、划破夜的空寂、破开弹药的阻击，操作着飞机妄图求得一线生机。
席恩抱住威诺，将他的小帽子往下拉，盖住他的眼睛和耳朵，牙齿紧紧咬着。
威诺攥着他的晴天娃娃，说：“席恩，我们要死了吗？”
“闭嘴，蠢蛋。”
“我有权知道。”
“不会的，我们要相信海曼…和我的飞机。”
又是一声剧烈的轰鸣声，飞机在风中抖动着，机尾冒出一串的黑烟。
海曼回看了一眼，继续躲避着在黑暗中层出不穷的炮弹，集中注意力操纵着飞机，希望能找到一条破开阻碍的路，但唯一一条略显光明的道只有漆黑的赛圣尔莱界线，他徘徊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朵绚丽的火花绽开在海曼的眼前，又是一枚炮弹袭来。但此时海曼眯着双眼陷入了呆滞，在炫目的中心，他见到了一抹熟悉人的影子，火花散去，而那抹影子却未散去。
“伊旭塔。”
海曼一眼就看到站在漆黑的空中的女孩——伊旭塔！
她正在空中漫步，一头银发散披在背部，随着风轻轻晃动。手执着耀眼至极的权杖，整个人被神圣的白光所笼罩，在她身后，跟着铺天盖地的黑暗凶兽，却畏缩躲避。
海曼眼中只有她了。
他见到她的头偏了偏，往他的这侧，似在躲一只黑暗中的蝴蝶。
“伊旭塔。”他轻声呢喃，深情地抬起了一只手。
风吹起，带着远处的声音。
耳边突然响起不知名的童谣，熟悉的旋律却不知道在哪里听过。
“……独角兽在噩梦中跳舞……独角兽从美梦中清醒……”
“海曼！”
“什么？”
海曼猛地偏过头，才发现是席恩在叫他，再向前看时，伊旭塔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刚才仿佛完全是个错觉，只有硝烟的味道还停留在空中。
“我们去赛圣尔莱界线！”
海曼双手握紧操纵杆，低下头看了眼缩起的威诺，说：“你确定吗？去了就很难回来了。”
“只能这般做了，我们回不去了。”
“好。”
立刻，海曼操作飞机朝向赛圣尔莱界线飞去，但下一秒，飞机被完完全全击中了。
“快降落！”
“用降落伞！”
三人手忙脚乱地撑开降落伞飘落空中，借助黑暗隐藏着身形，遥遥顺着风坠在远处。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片刻，三人聚集在赛圣尔莱界线周围。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也是符合心意到了目的地。
海曼握着随身携带的艾力克的剑守护在两人身边，湛蓝的眼睛警惕地环视周围。
光亮的眸子却越发漆黑，仿佛在吸纳此刻的浓烟黑雾。
几束强光从不远处打来，有人追来了，距离海曼他们有几百米，看这距离，要不了多久便会到达他们的身边。海曼他们必须下定决心穿过赛圣尔莱界线、闯进伦纳帝国。
“我们……”
席恩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枪响打断。
他们的附近有人。
“快出来！”一个人从席恩的左侧走出来，腰间挂着一个闪亮的手电筒，拿着一把长枪指着黑暗。
“他不敢。”席恩抱住威诺，捂住小家伙的嘴巴，低声说：“他不敢，他料不准我们有没有枪。”
海曼摇了摇头说：“别犯傻了，这家伙也是个傻子，灯明晃晃的亮着，也是个被吓破胆子的新兵。”
“也对，要是有枪，怎么会让他大大咧咧地晃着灯，哈哈。”
“快出来！”举起枪的人又喊，他四处转了转，说：“我知道你们不是敌人，要不然我们早就将你们轰死了，放你们一马不是让你们来躲猫猫的。”
举起枪的人顿了顿，摸了摸灯意识到了什么，露出个微笑。
“我……”威诺艰难地开口。“我能将他的枪夺过来，魔法。”
“闭嘴，小蠢蛋，你还不够格，他一拳就能将你打倒了。”
海曼在黑暗中静静观望着，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双腿绷直，想要瞅准时机将举起枪的人制服，要不然待会来更多的人。他看了眼远方，一大堆的光亮正缓缓向这边移走。
他正准备冲上去的时候，却又来了一个人。
“嘿，乔西，你……”
举着枪的乔西嘘了声，身形不变说：“嘘，弗摩，那几个人就在前面。”
弗摩露出了笑容，也举起了枪对着海曼他们的方向，“赛圣尔莱界线附近？我们的眼前？他妈的，这里可真黑！真他妈的是骨头的老巢！”
“是的，那几个小贼就在眼前。”
这两个人见到了队友便开始了行动，他们已经判定了海曼他们没有枪，于是一个人举起枪，一个人打着手电筒四处寻找。
海曼握紧了双手，带着席恩和威诺躲着迎来的亮光，静悄悄地在黑暗中爬行。但供他们躲藏的地方越来越少，前方和后方被光亮所侵占，而正中间的地界被面前这两个人探索着。
他们就在乔西和弗摩的不远处。
“我们直接进去不行吗？”
海曼摇摇头说：“会暴露，动静太大了。”
一阵枪响，打断两人的谈话，他们在黑暗中叹了口气，又继续向前进。
三个人躲在阴影中，躲着打来的亮光，终于，亮光将他们逼迫到了一个拐曲的角落之中。
“快出来！”
又是一声呼喊，海曼抬头看向席恩，将手中的剑交给席恩，席恩心领神会将小威诺抱住捂住嘴。
海曼举起双手，沿着界线往左侧走，一步进入了光亮区内。
“大人，我不是敌人！”海曼眯着眼睛说。
趁着海曼在与人交涉，席恩低声在小威诺耳边说着话，他让威诺快用空间魔法逃走。
“威诺，等你逃走我们便会跳进界线，会平安无事的。”
小威诺瞪着一双眼睛摇摇头，十分抗拒这种他独自逃跑的行为。
席恩用一只手敲了敲他的头，回头看了眼黑暗之中的军队，压低声音说：“这由不得你来反驳，我会松手，你立马使用空间魔法逃离。”他用手拍了拍威诺的脸蛋，咽了咽口水，轻声又说：“勇敢的威诺，逃出去救我们啊。”
威诺听到后，眼中打转的泪水立刻涌出，小脑袋一直摇着。
“你的同伙呢？”举着枪的弗摩询问着海曼，他的同伴乔西四处巡视着，像是两只狠毒的秃鹫。
海曼摇了摇头，手指动了动，往天上指，说：“我们走丢了，我并不知道他们在何处。”
“撒谎！”
“胡说！”
举着枪的弗摩开了一枪，乔西的手电筒晃动，像是一团明亮的深渊笼罩着海曼。子弹落在海曼的脚边，噼里啪啦钻进了黑暗中。
这一声枪响瞬间将席恩和威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两人停止谈话，开始关注着海曼。
“两位长官，真实的情况就是如此，我没有任何欺骗。”
“你为何会来到这里？”乔西警惕地问。
“我正在测试飞机，看到远处有光，便随着光来了，没有想到会到这里。”
举起枪的弗摩眯了眯眼睛，说：“未听说哪家的飞机在大半夜测试的。你不知道驾驶飞机是禁止的吗？”
“我知道……”
海曼的话音还未落，一声枪响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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