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三十三
“睡觉的铃声。”奥尔夫快速向这间牢房的四周看了看,没有见到光亮,他放心地出了一口气,扭了下头快速将海曼拽着蹲下,小声说:“嘘,睡觉就要安静,要不然就成死人。”
铃声过后,第十五区的牢房由狱长鲁迪·提斯率着一群的狱警探查了。
牢房外侧的灯被棍棒一盏盏铲灭,不一会全然陷入了黑暗。
骸骨大帝的监狱和外界相比总有些不同,奥特海堡的特殊在于夜间断绝任何光亮。
海曼躲在角落中,身旁是闭着眼的奥尔夫。他静静看着监狱的长官像是一群乱吠的野狗穿过每一间牢房,牢牢锁紧每一个囚牢,任由凶狠的囚徒打量。
划拉一声,门上的锁像是一只镶上口塞的黑蜘蛛静静攀附着铁条,断裂的手脚齐齐并用锁着两节子铁棒,困着处在黑暗中的囚徒。
一队的狱警整整齐齐向前大步迈进,耀武扬威地露出笑容,仿佛忘记自己也身处在骸骨的老巢了,不知道扭头就会被层出不穷的暗箭射杀了,但总有人会让他们记得的。
脚上的光洁皮靴紧张、急促地踩踏在石板上,眼睛寻找着黑暗中不一样的光亮,逮住一个冒着火的人便是一顿毒打。
“典狱长、长官,我是冤枉的。”说话的是个留着长发的小伙子,海曼在进来之前见过他,是和他同时进来的。
这个小伙子皮肤苍白透明,眼神惊慌失措,双手握住封住门的生锈铁条往前探头。要不是还有依靠的东西,怕不是马上要跪倒在沾满前人血液的石板上昏迷了,全然不是监狱中的生物。
手执警棍的鲁迪·提斯监狱长的手动了动,身边跟着的狱警立即掏出钥匙将刚锁上的门打开,揪住小伙子的领子摔到地上。小伙子倒在鲁迪的脚边。
“这话不应该给我说。”
“那我应该跟谁说?”小伙子吓得全身颤抖,仰着头不知所措。
“跟圣女说吧。”
监狱长鲁迪手上的棍子连续不断地挥舞,几下便敲碎了小伙子的脑袋,吐了口口水后,面无表情回复了一声。
海曼在暗处看到了这一幕,舔了舔后牙槽,尝了一嘴的血腥气。
“有人放出了风声要鲁迪的命,谁知道这家伙还敢这般无所顾忌,”奥尔夫在一旁悄悄地说。
这话刚落,海曼就见对面的牢房闪出了一丝细碎的光点,一声嘘气声响在耳侧。
“咻。”
细如牛毛的银针悄无声息地顺着风射向前方,穿着空气进入眼帘。
“呃。”
银针正中鲁迪的太阳穴,完成了使命。
鲁迪未消失的笑凝固在了脸上,像是被银针扎中了会笑的穴道,笑的极其自然,嘴角狂翘起,癫疯且狰狞。这抹独特的笑等到落入坟墓也不会消失,直至枯骨化成了烟灰,这抹笑才算是入土为安。
渗血的针没有停,它尖锐又坚硬,从左侧的脑袋进从右侧的脑袋出,继续向前激进,“咔嚓”,悄无声息地刺断了一个人垂落的发丝,叮地再射进前方,最后落在一间牢房的石头上。
哗动随之而起,尖叫声和射击声响成一片,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声音,在监狱,更多的是囚徒们闻到血后的狂欢敲击铁围栏声和欢乐的大叫喊。
“肃静!”
“肃静!”“砰!”
在阴暗的角落里,银针射到的那间牢房中,藏在其中的人等待着善后,只等着这个混乱、狂躁的时刻。
他感觉鬓角被风一激,浑身一抖,偏过脸,视线对准还在颤动的细银针,快速抬起手,用力折断银针,吐了口唾沫在手指上,再糊了点泥土,黏在银针落下的地方。之后,他收回了手,将银针塞进了舌头低下,舔舐着腥臭的血液露出了微笑。
海曼看向倒地死亡的鲁迪,意识到这事还没有完,死人从来都不是事情的结束。在刚才,他看到了魔法行动的轨迹,黄棕色的魔法,在这座监狱中肆意游动,如同阴沟里的蛆虫。
不管如何,今日的事情算是落下了帷幕,明天又会上来一位新的狱长。
监狱的生活空寂又无聊,其中还夹杂着数不清的罪孽,他人的,自己的,新的,旧的,能消散的,不能消散的,种种,种种,都在监狱中要么落地生根,要么落地化土。
海曼也有自己的心思,对于身处在监狱中的人来说也是一种罪孽——找到席恩,逃出去。
首先是找到席恩,他跟着奥尔夫对这里逐渐熟悉了起来,最起码不会无缘无故地被欺负,他本身也是一部分的原因,刚来时一拳便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你就是将乔普打死的男孩?!”
第二天清晨集体进餐的时候,周围的人一见海曼和奥尔夫出现便用打量的视线对准海曼,并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奥尔夫一见这种情况便知道事情不怎么对劲,因为他也用这种眼神打量过其他的人。一问之下,便知道了海曼的“丰功伟绩”。
“你认识那个家伙?”海曼说。
“他是个监狱常来客,前几天出去了,谁知道又进来了,还被你打死了。”
不管如何,海曼一来便被打上了不好惹的印记,这可是监狱难得的“美德”,安稳度日的一项难得的“功勋”,虽然是从地上捡起来的。
奥尔夫对海曼的帮助非常的大,要是海曼一个人,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摸清楚监狱中的门门道道,有了先在监狱探路的老熟人的指引,后来者的海曼如鱼得水很多。
早起唱诗之前,揉着眼睛的奥尔夫带着海曼认识了此间监狱中的“老大”,也就是犯人中的老大——班普思·米格莱森,传说中的迷路高手。
“我见过你。”这位犯人中的老大一上来便用十分不寻常的话来招待了海曼。
班普思的年龄大概二十岁,戴着一副金属框的黑墨镜,不管在室内戴墨镜是有多么的稀奇和古怪,眼前这么一位年轻的“老大”就这么戴着了,高调异常,任谁一进屋就会看到他。
挺拔的鼻子卡在墨镜之间,班普思时不时推上两下,缓解着烦躁抑郁的心情。与其他人不同,在他那身脏兮兮的囚服上,半个红宝石骷髅的徽章戴在胸前,晶莹发亮。
海曼轻掠过那枚徽章,心中有了一点的认识,他知道这个家族,但了解不多。
除此之外,符合“常年”入狱的身份,头发没有一根耷拉着的,利索地理成了寸头,只冒出一层的棕黑色的硬茬。
“明顿,很难相信会在这里见到你。”
这画风和明顿十分的相似,所以海曼也面痴了,想都没有想便这么称呼。
“明顿是谁?”班普思托了托眼镜问,手中镶金皮的唱诗书摆放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托了托下巴。
海曼一听声音便知道不是明顿,说:“将我捉来的人。”
“仇人啊。”
“是这么回事。”
“我不是他,我说见过你是昨晚见过你。你是新来的,我知道,陌生的面孔。”班普思勾起了唇角,在他的牙上,塞了一根银针。班普思说完低了低头,露出一对棕黑色的眼珠,带着随性和海曼对视了一眼,难得这个眼神不带有审视的意味。
一眼过后,班普思抬起头,墨镜再次挡住了眼睛。
海曼一见面就对眼前这个面相温和的“监狱老大”持欣赏的态度,他难得的欣赏心理或许是受班普思身上的淡然状态所产生的。与世无争虽对监狱中的人过于不恰当,但对班普思是个贴切的形容词。
班普思不像出现在监狱的凶狠歹徒,而像个随意散漫的咖啡馆顾客,一眨眼便会消失的那种留不住的人,如一阵怡人和顺的风一般,一见却又不见了。
班普思对海曼也有这种的感受,虽说没有哪个人是格外符合监狱的,但海曼和班普思的个人特性太过鲜明,对于监狱这种也特点鲜明的地方冲击就非同寻常的大,产生的怪异感也与众不同的强烈。
“啊,这是个匪夷所思的人。”这是班普思见到海曼的第一想法。
诚然如他所想,海曼绝对与监狱不相符合,应该说海曼身上有些特质是与阴暗万分的监狱略符合的,但海曼的强势气度却不应该是个囚犯,或者说海曼不太像个穷困潦倒、一无所有的囚犯,而像个暗中掌控的能人。
不管怎么说,刚见面的两个人都有对对方这种“不属于监狱”的强烈感觉,或许会产生古怪的情谊也说不定。
墨镜遮眼的班普思接下来往后瞧,同时勾了勾手指,立即,从他身边走出来一个人。
班普思手指绕着这个人转了两圈,淡笑着说:“还有他,戴密·旦格。”
海曼知道,戴密·旦格就是昨晚取走银针的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戴密是个矮小、虚弱的男人,在黑暗中隐藏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银针上,我看到你往我这边转的脸,嘘。”戴密低着头小声说。
“我想起来了。”
两句话的功夫,引导唱诗的狱警便走来了,他们停止了对话。
海曼跟着奥尔夫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高举着唱词本挡住脸。
走到这个小角落坐下的过程中,两个人痛苦地倒在海曼的身边,还得到了班普思赞扬的鼓掌声,没有人逆着“老大”的意思告状。海曼用行动证明了他不是好惹的人。
“不错。”奥尔夫盯着海曼手指上的血说。
唱诗是日常中最悠闲的一刻,站着张嘴就行了,声音大小无所谓,只有有一个人出声就行了。出声的全是新来的家伙,所以无论何时都会有人出声,新来的家伙总会有。
唱诗唱的是教会之诗,歌颂历代圣女的丰功伟绩,宣扬魔法的强大无比,表现教会的权力至上,唯独少了点仁慈民主。多余的成分其实也不必添加,都是囚徒,谁还能张口闭口要关在民主仁慈的囚牢中吗?要是如此,那就不是正经的囚牢了。
手执教棍的教导狱警站在铺着红毯的台阶上,背靠着张铺着棕色紫苑花的窗帘前,腰上配着哒哒作响的怀表,手托着红漆封皮的唱词本,抖动着喉咙带着禁闭嘴唇、一脸凶恶盯着他的囚犯唱。
或许是由于艺术的熏陶,让这位唱得面红耳赤的狱警十分的好说话,算是弥补了诗歌中所缺少的仁慈和民主。
监狱里的休闲一刻和管事人也脱不了关系,囚徒们都喜欢休闲一刻,所以这位狱警活的时间很长,头上清晰可见在监狱中难得的年老白发。
除了早晚的唱诗之前是个说话的时候,劳动的时间也是个不错的时间,虽然对于海曼来说他有些不适应这番辛苦的劳作,总的来说也不是大问题。
海曼和奥尔夫站在一起抬着僵硬、沉重的石头,顶着太阳时不时说着话,哈上两口热乎的气。
敲下碎石装进篮子中,再拖着装在篮子中的碎石子运到堆积处。
海曼总感觉干的是重复活,一堆大石头从左运到右边,再从右运到左,时间久了,便开始运小石子,最后开始运沙子,沙子运完又是一堆大石子。
天气寒冷,两人露出的手被冻得红肿、发痒,搬弄会儿石头,便会失去些知觉,持久经过一番强力的劳动,柔软的双手被粗粝的石子摩擦一顿,裂开几道渗血的伤口,劳动回去后手绝对会增大一倍,这些难受都等磨出厚厚的茧子就好了。
“快点!”
“是是。”奥尔夫急忙挤出笑容说,双手艰难地托着石子。
海曼被甩了一鞭子,因为他刚和奥尔夫说到专门打听人的黑脸杰夫·阿百顿,顺着奥尔夫的眼神往前看了一眼,一时走了神,结果忘记抬脚了,被眼尖的狱警看到了。
“别偷懒!”
狱警走之前又在海曼身上甩了一鞭子,阳光下荡起一圈的尘土,落在海曼的头发上。
奥尔夫等这位狱警走后,才叹了口气,歪着头擦擦鬓角流出的汗,蜷缩着脖子说:“小心点,海曼,你慢慢看,很好找的,黑脸的杰夫,留着一圈胡子。待会,我会和杰夫打个手势,之后他会和你搭伙,你们两个人聊吧。”
两个人在采石场慢慢移动着碎石头,在来来往往人人群中交错着,腰酸背痛一段时间后,挨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熬过漫长的训话后,才是真正的休息时间。
两人站在铁栏杆面前,静静望了眼沉闷的天空两分钟。
“我找他去了。”
奥尔夫说完,攥着袖子慢慢在人身后往前移动,躲着狱警可能巡逻的视线,一分钟后走到黑脸的杰夫身边。
海曼的视线跟着奥尔夫走,看到了正在蹲着抠地的杰夫,两人朝着海曼点了点头,杰夫拽着奥尔夫伸出的手起身,嘴里含着从石头堆里摸出来的一根干草,朝着海曼慢慢走来。
“你想要打听什么?”杰夫低声问,顺手将一块要掉在海曼头上的石头搬了下。
“一个叫席恩·格林的男孩,年龄十四五岁,一头棕色的头发和棕色的眼睛,和我一起进来的,新来的人。帮我打听他到了什么地方。”
说着,两人走到扔石头处,在扔石头途中,海曼将手中的钱币交给杰夫。杰夫手迅速摸了两下,数清后点点头,同时给了海曼回复。
“这很好打听。”
“我多久能听到消息。”
“一个星期左右。”
海曼等这个消息等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海曼着实体会到了生不如死,对于他来说最难熬的是乏味、空洞,无聊,在监狱待着找不到意义,熟悉的是饭菜,和童年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那时候是缓慢的折磨,而在监狱中吃饭是快速的折磨,留给海曼吃饭的时间少的可怜。但这番经历,让海曼对食物的挑剔没有了,他最难以忍受的是无趣。
其他人也差不多,班普思就是这样,全然生活在烦闷的空间内,时不时要找上点事情做。但这一个月内没有发生多起的大事,一件已经算是了不得了,也只有一件了。
这一个月之中,海曼和班普思熟悉了很多,主要是海曼取代了戴密,成为班普思身边的一员。
取代的过程是血腥的,但不是海曼的错。
那一天,他催完黑脸杰夫后被带去了吃饭。
“起立!”
海曼晃着身体跟着起立,之后低下头双手合起默默念道着祷告词,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一成不变的活动。
不过今日有些不同,等他坐在板凳上,两口并作一口、快速吃着面前的食物,咽下去食不知味时,来了个人。
“巴度大人!”
奥特海堡真正的老大——辛克·巴度来了。
海曼咀嚼着满嘴的食物和其他人一样立刻站了起来。
辛克·巴度是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年龄大概三十岁多,稍高的身体上裹着一套板正的军装,胸口挂着一枚黑骷髅的徽章——骸骨大帝的标志,手上没有执任何武器,背着手走来了,当成见之便忘的人就好。
唯独有一点不寻常,他鞋底下有一个棕黄色的光圈,随着他的走动也向前移动,海曼能见到,其他人不一定能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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