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贫院四十八

爱丽·修顿在逼迫海曼。她张开嘴巴无声念着各式各样的话语，有脏污不堪的话语也有阿谀奉承的夸赞。那对大眼睛始终一动不动地盯着海曼，与俏丽的樱唇配合着。

        海曼与她一直对视着，能从她整个状态中感觉到无穷的压迫，这种压迫海曼是熟悉的，甚至难得被激起了一丝郁闷与愤怒之情。

        “去吧。”她最后说。往后退了一步。

        海曼逆着新来的男孩向前走了一步，倒像是隔空与爱丽·修顿对阵着，一退一进。进击的海曼仿佛挡住了怪异无比的沉重，低声说：“我可以为他作证，他是从地上寻找，是寻找后才拿到的。我为他作证，我也见到了一闪而过的光亮。”

        说到此，海曼顿了顿，像是海浪停住了。下一秒，月光顿住了，而海浪继续奔涌。海曼的嘴角露出嘲讽恶毒的笑，湛蓝的眼睛一闪而过深沉凝重的黑暗，迎着克亚弯大婶的目光说：“以上帝的名义起誓。”

        克亚弯大婶面部抽了抽，仿佛皮肉下的蠕虫要一起刺破冲出来了。手指紧紧握着鞭子，估计是想将海曼的脸用长指甲撕裂，她维持着镇定，偏了偏脸说：“呵，还有同伙是吗？这个同伙可不太高明。”

        新来的男孩冲了上来，挡下了海曼身上涌现而出的黑暗，小声说：“海曼，这老巫婆只相信恶意，我已经明白了，她的耳朵只进只言片语，还只是她想听的、扭曲了的只言片语。”

        海曼没有说话，他定定地看着克亚弯大婶，说：“您才是污蔑，不能仅凭这个正直的人递给您耳环，便给他定罪。这事情有无数种可能，您要证实其中一项可能要拿出证据来。”

        “我看到了。”克亚弯大婶翻了翻眼皮，半点不将两人放在眼中，颠颠手中的耳环，转过了身说：“将可恶的贼关进禁闭室。话便说到此了，你们继续干活吧。”

        除了海曼与新来的男孩，余下的囚犯一听这段话全都瞪大眼睛。捉摸不定的神色出现在海曼面前，慌张、畏惧、窘迫、愉悦……各式各样的表情焕发出与众不同的生机。这个时候，马丽朵济贫院的每个人才像是个体的人，而不是同一家机械工厂批量生产出来的人偶。海曼猜测是禁闭室这个词语让马丽朵济贫院的囚徒们“生动活泼”起来的。

        “为什么？”新来的男孩快速冲到准备走的克亚弯大婶面前。

        愤怒与憋屈染上了他的一双纯洁的眼睛，让他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克亚弯大婶的肩膀。一丝喜悦浮上眉头，然后再是愤怒的火焰，他粗大的手掌牢牢卡住克亚弯大婶的肩膀，被怒火灌满的手臂一使劲，用力将她掰正过来。

        “啊！”克亚弯大婶尖叫一声，身体往后倒退着，脚一扭，转了个身过来。可还未停下，她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半边的肩膀不稳地向一侧偏转，只听哐当一声，连带着新来的男孩摔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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