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小墨归来
余小墨一身玄色，立于相府门外，如曼与晴灵萍陪在旁侧。
“相府”匾额半垂着，于寒风中摇摇欲坠……
大门上，触目惊心的封条，贴得相当牢实，于狂风曳曳中，却纹丝不动。
余小墨广袖下的手指，深深扎进手心，一滴一滴血珠，自掌心滑落……
“你们在这等——”
语毕，余小墨翻墙而进，踏上无比熟悉、又全然陌生的甬道，脑海中翻涌的，尽是往日在相府的点滴。
第一次，被楚霄拉拽着怯生生进府的画面，还记忆犹新。
他巫力不稳时，一会儿将老木挂到树上，一会儿将楚霄头发燎着噌噌冒烟，一会儿令落叶聚成长龙，满苑乱飞，一会儿……
楚霄捋着烧焦的一缕头发，勾着他脖颈，边走边道：“家里有好多巫书……我偷偷藏了几本，你好好学，定能控制自如……不过，等你运用自如，定要教我，成交？”
姐姐请云锦阁茂师傅给他们量体，定制秋衣……
他与余楚霄因姒姐夫好、还是江姐夫好，扭打到一起……
姒姐夫送他们套娃，他和余楚霄围在姒姐夫身侧，兴奋地看着、把玩着……
最悲伤的事，莫过于在痛苦中，回忆往昔的快乐。
泪珠已噙满余小墨的眼眶，却倔强地不肯掉落，他学着姐姐的样子，将头仰起，试图将其逼退。
可，眼泪却似决了堤，喷涌而出，顺着脸颊洒落。
他，终控制不住了，一只手抚着那棵曾被他险些烧焦、仍苟延残喘的大树，头低垂着，身子颤抖着……
为何，为何？
才数月不见，你们就落得这般田地，姒姐夫不知所踪，凌琰哥哥烧死宫中，相府被封，全家被囚，姐姐……
姐姐，你在哪儿？
小墨，想你——
收回血渍斑驳的手，他踉跄着挪进余小乔的房间。
屋内——
一片凌乱，到处都是搜翻出的东西。
姒姐夫为姐姐雕的大肚娃娃，也可怜吧唧地躺在地上。
仍傻呵呵地笑着。
余小墨俯身拾起它，如擦拭珍宝般，用长袍拭去它脸上的灰。
大肚娃娃无知无觉地笑着，哪怕脸上落下一滴滴泪，溅得浑浊一片，仍旧笑意盈盈的。
余小墨任由泪水滴落，顾不得去拭，只一遍遍擦着大肚娃娃上的泪水与泥渍。
泪水与泥渍，混在一起，一如他此时的心，昏暗，浑浊……
他，扶起姐姐之前常坐，凌琰哥哥每次来都会卧在上面，他有时在姐姐屋学习也会常坐的太师椅，缓缓坐下。
“小墨？小墨！小墨……”
满眼，尽是他们的笑容。
满耳，全是他们的唤喊。
他伸手去抓，他们却如泡沫般，于眼前碎掉，消失……
不知坐了多久，余小墨猛地起身，急步向外走，即将冲出屋门时，又回头看向屋内的一切。
他双手攥成拳，泛红的眼圈里是一双腾着杀意的眸子……
他翻墙而出时，已是黄昏。
斜阳带着凄厉的血红，如一桶血泼在了天际，任由它四溢滑落。
“姐姐，继续找！晴姐姐，你负责盯着。”余小墨面无表情地安排着。
余小墨等人，一到皓京，直接去往无名山，已找了整整三日三夜，未寻到任何踪迹，才来的相府。
晴灵萍未说话，转身奔向无名山。
她心中无比惦记姒文命，恨不能亲自去找寻他的下落。
可她更知，余小乔是她家宗主的命。
无论何时，姒文命永远会把余小乔排在第一位。
故，她只能将寻找姒文命之事，交由梵音阁的人。
她，必全力搜寻余小乔。
余小墨瞥了眼如曼，“我家人……情况如何？都、活着……吗？”
“少主放心，暂时无性命之忧，只怕……相爷会受些罪！”如曼在姒舫舫的调理下，已好了很多。
余小墨嘴角一抽，“劫狱怕是不妥，李墨尘定会设好埋伏等我们上钩。先将这丸药，设法送与相爷，可少受些苦楚。”
“好！”如曼纵马退下。
余小墨一个人沿街走着，不知不觉来到姿容堂。
铺子紧闭，漆黑一片，大门上也赫然贴着封条。
他似乎看到，往日店中忙碌的身影，来往的客人……
那些，简单又快乐的岁月。
这之后，怕是再也没有了。
他在铺子外驻足许久，才要离开，瞥见了角落中一行乞的叫花子。
一身破破烂烂的财神服，痴痴呆呆地守着一破碗，偶尔敲唱两句。
甄大富！
世事无常，人生几度秋凉啊！
余小墨缓缓走至他跟前，俯身放了一锭金子到碗里，转身离去。
甄大富望着远去的身影，口中呢喃着：“好人不偿命，坏人活千古！余小乔，是个好人……是个好人呐！”
余小墨未回头，心下一酸，脚下步子更急了。
江屿白望着余小墨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余小墨没有直接回住的地，而是进了宫。
他先去了李凌琰寝殿。
四处看着，察着，闻着……
奇怪，并未感受到凌琰哥哥的死气。
“哐当！”一声传来。
余小墨轻轻一闪，躲了起来，半晌后却未见有人，探头却见——
老木！
竟是老木！
余小墨一把抱起它，紧紧抱在怀里，似拥着姐姐般。
“小墨！”
老木激动得老泪纵横，兴奋喊道。
余小墨忙抬头去看，却没发现任何人，以为自己又幻听了，可低头看向老木，只感觉泪眼婆娑的狗眼，倒跟会说话似的。
“是你说话吗？告诉我姐姐去哪了？姒姐夫去哪了？他们可还活着？”
老木未答，只是满眼是泪的看着他。
抄家时，老木原是跟着楚霄一块关进了大牢，可听牢中的狱卒说，三皇子烧死了，这才偷偷溜出来，想查个究竟。
没成想，竟能碰上余小墨。
能不激动地吐人话吗？
所有人的希望啊！
余小墨见老木没回答，自嘲道：“我真是傻了，你怎会知道啊？纵是知道也说不出啊！”
“李凌琰没死！我查了那具焦尸，不是他！定是有人李代桃僵！”老木一脸认真道。
余小墨全然怔住！
半晌后，猛揉眼睛，猛掏耳朵，仍不敢置信！
老木一脸少见多怪样，又重复了一遍。
“姐姐，果然乃神人，连她养的狗都会说人话！”余小墨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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