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办法
古人吟诗作词,倒也常有用到冰魄二字,但所谓冰魄,其实指的是天上皎月。
王老太医想,这方子里的冰魄,应该是另有其物,总不会真的是说月亮吧。
五郎沉吟片刻问道,“老太医的意思是说,撇除这味冰魄,这方子仍然有效?”
王老太医点了点头,“是啊,不只有效,还是个难道的好方。”
他摸了摸长长的胡须,脸色略见困惑,“所以这冰魄添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用,我也想不透。”
五郎脸色微沉,目光里却如寒星一般。
他低声说道,“既然如此,就请老太医按着方子先给配一剂药吧。”
等回了镇国公府藏香园,五郎便将此事告诉崔翎。
他愤愤地道,“我就知道那纪都没安好心,故意添了这什劳子冰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崔翎却觉得纪都不像是会暗地里耍诈的人。
更何况,他当时给她方子时曾经说过,请她派人去验方。
若是他真的心怀鬼胎,是做不到这样坦荡的。
但五郎正在盛怒之中,她觉得这些话也没有必要和他说,免得他打翻了醋坛子,心里不高兴。
想了想,崔翎说道,“你急什么,反正他明日还要过来蹭饭,到时候直截了当问他不就得了?”
她上前替五郎宽衣,然后轻轻地按摩他肩颈,“都是要当爹的人了,脾气还是这样急!”
那声音轻柔温和。带着一份清晰明了的宠溺。五郎听了。身子不由一酥。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我总是这样幼稚。”
人前威风凛凛的袁家五爷,在崔翎面前,却像是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伙子。
是因为信任和依恋吗?
崔翎白了他一眼,转开话题说道。“二嫂那边已经收拾了,说是过两日就搬。那咱们呢?”
她歪头想了想,“我想,既然已经分了家,那还是到自个的地方去生孩子,来得稳妥。”
和三嫂四嫂不同,她们是即将临盆的月份,且住处还没有收拾好。
可她离生产到底还要三个月,西墙外分给五房的宅子也已经拾缀得差不多了。
她觉得生孩子这件事,还是要在自己家里稳妥。
反正。说是分了家,其实离镇国公府也就一墙之隔。真的要有点什么事,祖母和大嫂一炷香的功夫也能赶来了。
五郎想了想,“就按你说的办吧。”
虽然大哥大嫂都是宽和大度的人,但有些感情是彼此相对的。
大哥大嫂好,他们做弟弟弟妹的可不能恃宠而骄,既然屋子收拾好了,那找个好日子搬过去就得了。
互相体谅罢了。
到了第二日晨起用过早点就去泰安院老太君那请安。
正好大嫂也在,崔翎便将自己和五郎的意思都说了出来。
她笑着道,“其实这些日子五郎闲着没事,已经着人将大半的家私都搬去了隔壁,我也想着反正说是搬离了,但其实仍旧在一家,那就早些去住新屋子吧。”
顿了顿,她目光真诚地望着老太君和大嫂,“祖母,大嫂,你们帮我和五郎看看,什么日子搬家合适?”
因早料到有这日,再加上分给五房的院子离勤勉堂虽然远了,但是离泰安院反而进了,所以老太君一点都不难过。
她笑眯眯地叫乔嬷嬷拿了黄历来翻,最后点了点说道,“后日宜搬家,不过你二嫂说了那天是她的,虽然都离得近,但这乔迁之喜,还是要贺一贺的。”
宜宁郡主便道,“那就大大后日吧,我瞧着诸事大吉呢。”
讨要到了个准话,崔翎又坐了一会儿,便跟老太君道辞。
宜宁郡主叫住了她,“五弟妹等等我,我跟你一道走。”
老太君看着她们妯娌情深,感情好得跟母女似的,心里乐开了花。
她假装自己有点吃醋,撇了撇嘴,嘟囔道,“老大媳妇原先最紧着的是老婆子我,现在好了,看到年轻漂亮的小五媳妇来了,就不理我这把老骨头了!”
宜宁郡主忙道,“祖母可别这样说,孙媳妇担当不起。”
她笑着拍了拍崔翎肩膀,“孙媳妇哪,是有话要问五弟妹。祖母您放心,等我把话问出来了,一准就将她踹了,还是最紧着您!”
老太君听了这难得的俏皮话,笑得忍俊不禁。
她忙摆了摆手,“赶紧地给我走!”
看着郡主和崔翎结伴而去,她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可是笑着笑着,眼睛却又不自觉得湿润了。
杜嬷嬷忙问道,“老太君,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乔嬷嬷却笑着说道,“老太君那是高兴的!”
袁老太君一边拿帕子擦着眼泪,一边笑着说道,“是啊,我是高兴。”
她目光微闪,叹了口气说道,“这几天我总是想到过去的事,想到我和宫里头太后娘娘年轻时是要好的小姐妹,感情胜似亲生的。”
杜嬷嬷忙接过话头,“是啊,那时候您和太后娘娘总在一处玩,好得跟双生女似的。”
她也叹口气,“那些事儿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一般清晰,可怎么就一下子过了好几十年呢?”
老太君笑了起来,“是啊,一下子就过了好几十年。”
她摇了摇头,“当初我和太后娘娘是一块儿从西陵进了盛京,所以总被拿来做比较。
她入宫成了天家妇,一开始就封了德妃,前头皇后娘娘早就没了,她也算得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大家伙儿总以为她地位尊贵。日子自然过得开心。”
但高处不胜寒啊。看似风光的后.宫第一人,实则过得胆颤心惊。
老太君沉默良久,忽然说道,“前些日子我进宫去看她,她说羡慕我。”
她叹了口气,“太后娘娘说,当初我们同时被定下婚事,她要入宫去做尊贵的娘娘。而我父亲却把我嫁给了一个粗鲁的莽夫,当时她就为我觉得可惜。
可一晃数十年过去,她却后悔极了,当初若是她也肯听了父亲的话,嫁一个平凡的武将,说不定此时也能够儿孙绕膝了。”
太后虽然地位超然,可她不是皇帝生母,也从来没有抚育过皇帝。
她养大的是九王,真心将她当成母亲的也是九王。
当初为了能叫皇帝登基,她费了多少心思。熬白了多少青丝,可到头来。她得到的除了慈安殿太后娘娘这一个虚位外,还得到了什么?
九王这些年来被强留宫中,她心里虽然不满,但好在有这孩子常年陪伴,也算是一种安慰。
可如今,姜皇后做得太过,趁着他在西北打仗的当口,竟然将谋害太子的这一盆脏水毫无顾忌地就往他身上泼。
太后娘娘有些忍不得,所以前些日子才一直称病。
可她到底不是正经婆婆,姜皇后对她生不生病,当真是半点都不放在心上的。
她有心想要闹一场,竟都不知从何处闹起。
这不,老太君过去看她,她万分难过,这才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太后娘娘羡慕老太君。
老太君年轻时嫁的是鲁莽的武夫,又时常征战沙场,不只要为他操心,还要冲锋陷阵去救他。
可她得到的却是一个一心一意待她,不纳妾室,没有通房,别的女人看一眼都懒得的专心不二的男子,他确实不甚懂得风情,但却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人。
镇国老将军三十多岁就战死沙场了,老太君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老将军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妹子,当时年纪还小,她不只要一个人独自撑起将军府,还要抚养妹子,将她养大出嫁。
这命运说起来,不可谓不凄惨。
可太后娘娘觉得,她自己过得更惨。
先帝倒是活得长,可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是他的元皇后,元皇后死后,再没有立后。
她一生最期盼的后位,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咫尺的距离,却是她永远都无法触碰到的。
先帝虽然对元后情深,但这也不妨碍他继续宠爱后.宫别的女人。
三千佳丽,被他染指过的女子不胜其数,有子嗣的都被封了位份,苦的是那些一夜承恩过后却就被抛之脑后的,一辈子无名无分地老死宫中。
而她,虽然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德妃,其实受到的恩宠却最少。
否则,又怎么会一生无子呢?
太后娘娘这几日来,想到她的一生,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老太君听着太后娘娘诉苦,她自己也觉得感慨万千。
是呀,她三十多岁就成了寡妇,将小姑子好好养大嫁到了好人家,儿子也成了威震四方的大将军,儿媳妇虽然命苦早逝,但留下了五个敦厚孝顺的孙儿。
如今,又有了五个虽然性子各异,可是心肠却都一般好的孙媳妇儿。
老二虽然战死沙场,可他却是国之英雄,世代受人敬仰,也算死得其所。
曾孙们也都分外机灵聪慧,性子都很好,没有一个叫人操心的。
老太君幽幽地叹了口气,望着空荡荡的门口,低声说道,“现在,只差一个悦儿了!”
太后娘娘说,为了她一手抚养长大视之为亲子的九王,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假若姜皇后非要禁锢着悦儿,她老婆子别看年纪大了,办法却也多的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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