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十七岁
这张卷子看起来要比他的数学卷子体面,卷面平整一些,但还是有些皱痕在上面,像是提前被人抚平过。
初屿看向他,秋日稀薄的日光从左侧的窗口泄进来,落到他侧脸上,像给他渡了一层光晕。
他眉眼俊朗,肤色冷白,微仰起头时,利落干净的下颌下方一点有颗痣,贴着冷白薄皮下青色的颈部血管。
初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颗痣,总觉得,有种青涩的性感。
他把卷子给了她,也没有去看齐明卷子,指尖转着笔,不时落笔写些什么。
上甲课干乙事,是语文课的常象。
初屿也一样,她把语文卷子放在一侧,另一侧是刚才班长给她的笔记。
估摸这这个笔记班长平常要用,初屿想早点看完要还给他。
语文课下课。
广播响起,班上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的起身往外走。
初屿有些迷茫,问齐明:“你们是哪套广播体操啊?”
齐明伸了个懒腰:“好像叫舞动青春来着,没事你不去也可以的,反正你校服也没领到。你们女生额……特殊情况的时候可以不去做操,这个学校不怎么查。”
初屿点头。
尽管他说不查,但没过几分种,教室里的人就走的差不多了。
就剩下初屿,第一排一个趴在桌子上的女生,还有江妥。
现在温度有些上升,他大概嫌热,把校服敞开,脱了一半卡在手肘处,露出里面的干净清爽的白色短袖,一小截清瘦有力的手臂,依旧是在写些什么。
没有了齐明的遮挡,初屿侧首瞄了一眼,应该是某套练习题,看厚度都快写完了。
她犹豫了一下,抬手戳了戳他的背。
江妥转过身,“怎么?”
初屿轻声问:“那个,你的数学卷子,能再给我一下嘛?我想把错题记一下。”
他噢了一声,随手把卷子递给她,淡声道:“不用还了,拿去裁。”
好嚣张。
初屿记起来老师说他是满分。
“谢谢,”她接过卷子,这次不用他提醒,很上道的,顺势往他手里塞了一颗糖。
打算收回的手里被塞了个东西,然后是软嫩的指腹划过他手心的触感。
江妥垂眸看向手心,那里躺着一颗糖,外面的包装上印了一颗白桃。
他笑了一声,说:“谢了啊。”
然后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咬碎糖,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初屿翻找出一个喜欢的笔记本用来订正错题。
然后小心的用工具刀裁剪下来错题,再用胶水贴到笔记本上。
栽完错题,初屿合上笔盖,听见教室里有压低的哭声。
她抬眼,看向教室前排始终趴着的那个女生。
江妥显然也听到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有些茫然的转过头来,和她对视。
对视两秒。
初屿从他眼里读懂了他的意思:“你去看看。”
她眨了眨眼,眼神意识回去:“可、可是我不认识她,她叫什么名儿我都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话,我很怕女孩子哭的,要不你去吧,你应该会熟一些,你觉得怎么样?”
很显然,她眼里想表达的情绪太多,他无法体会。
因为他略微赞许的点了点头。
好吧。
初屿从书包里翻出一小包新的纸巾,走到前排那个女生的座位旁。
初屿在心里盘算着,她没下去做操的话,可能是生理期,看她趴在桌子上,也许是疼哭的。
她蹲在女生的桌子旁,把纸巾拆开抽了一张递给她,轻声问:“同学,你是肚子疼吗?我那里有布洛芬你需要吗?我帮你倒杯热水?”
袁诗琪哭着摇了摇头,抽涕的声音更大了,肩膀一颤一颤的。
初屿有些手足无措,她是真的很怕女孩子哭。
她不会哄人,加上和眼前的女生并不熟,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张了张嘴,干巴巴的说道:“那你要不要吃糖?吃甜的心情会变好。”
袁诗琪瘪了瘪嘴,接过她手里的糖,嗓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谢谢。”
她哭是因为这次月考没考好,她高一的时候因为文科好一直在班上前几名,但这次是文理分科后的第一次考试,加上她因为太过紧张没有发挥好,排名垫底了。
班上的人陆陆续续上来了,有女生发现了过来安慰她,初屿松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
她转身,看到江妥懒散的靠在背椅上,长腿胡乱摆着,抱着臂,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狭长的桃花眼热烈。
他看什么呢。
初屿有些莫名。
她走回自己座位。
他跟着回头,似笑非笑的,语气像是在夸赞,又像是在嘲讽:“你记性还挺好。”
初屿不懂。
嗯,她记性是挺好的。
她看他记性就不是很好,现在都没认出她。
-
上午的后两节是物理和化学,一样是讲卷子。
课前江妥会把当堂课的月考卷子给她,并且大方的表示不用还。
不用抄题目,初屿简直感恩戴德,一手接卷子一手塞糖。
这两节课上的她艰难忙碌又卑微。
还好,很快到了中午。
摇杏巷说近也不近,说远不远,可以选择回家吃或者吃食堂。
傅迟南和薛颜都是吃食堂,傅迟南那家伙是因为懒,薛颜是因为她爸妈是医生没时间回家给她做饭。
初屿如果不回去吃的话外婆就在麻将馆吃了,她也懒得来回折腾。早上的时候傅国沪带她去办了饭卡,也充好了钱,她准备去食堂吃。
一下课,袁诗琪和她同桌邹星琪过来邀请她一起去食堂。
初屿笑着点头。
食堂的饭菜中规中矩,除了有点咸,不算难吃。
和她一起吃饭的两个女生也很好相处,很照顾她的情绪,聊班上八卦趣事时也会向一一她解释说明。
吃完饭她们很自然的走进了食堂一侧的小卖部。
然后各自欢快地挑选着自己喜欢的零食,初屿转了两圈,挑了两盒水果糖去付款。
-
淮城一中的规定是不论住宿生通宿生都得回到教室午休。
午休的时间是一节课,午休结束会各年级集体听广播练听力,一天有两次听听力的时间,还有一次是在第一节晚自习前。
然而初屿午休的时候,江妥的座位是空的。
初屿听听力的时候,江妥的座位还是空的。
直到下午第一节课上课铃响他才不慌不忙的回教室。
好吧。
这少爷不愧是晚自习翻墙逃课的人。
下午最后两节课都是英语课。
英语老师是一位很时尚的中年女人,一班唯一的女老师,踩着高跟鞋,烫着大波浪,看上去雷厉风行的。
她一进教室,初屿就知道这应该是位不好唬弄的老师。
因为江妥总在睡觉,只有这节课齐明一上课就把他喊起来了。
初屿英语很好,属于语感好的那类。
加上老师一开始在分析试卷听力部分,她听力听都没听过,于是在理所当然的摸鱼。
又理所当然的将视线落到斜前方的男生身上。
他刚醒,这会偏着头,神情冷倦,眼神放空。
经过一整天的观察,初屿算是看出来了,他大概就和她老旧的手机一样,被吵醒后,需要很长一段开机时间。
她偷偷的,一寸一寸的打量他,似乎是从他脸上找到他小时候的影子。目光落到他狭长的桃花眼,长睫毛,高挺的鼻梁,薄唇。
这、整容也不带这么整的吧。
简直是换了个头。
初屿扫了一眼他在课桌下无处安放的长腿,他大概清醒一点了,收起撑在桌子上的手肘,背微往后仰,开始吊儿郎当的晃椅子。
初屿觉得怪不得他要坐在最后一排,这么晃椅子,谁受的了。
他这腿又是怎么长的。
小时候还没她高来着。
大概她看的有些频繁了。
他原本侧首在看齐明卷子,像是察觉了,眼风轻轻的往后撩,初屿一时心虚,慌忙收回眼。
她低头盯着卷子。
心里盘算着对他该用什么样的态度。
小时候的他和现在的他好像被时光割裂了一样。
在她心里变成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小时候的他很恶劣。
和平常的小男孩调皮捣蛋闹腾不一样。
初屿记得他很爱炫耀他家有钱,总是嫌弃在小巷的人,包括自己的奶奶,也很爱发脾气,总是对阿婆呼来喝去的,一点都不尊重长辈。
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他偷拿了阿婆钱包里的一千块钱去打游戏。在当时那个年代,一千块钱都够一个家庭一个月的花销了。
而现在的他。
初屿觉得有些矛盾。
看上去好像性子冷不好相处,但有时候又挺幼稚的。
成绩很好,却坐在班级最后一排,整日的睡觉,还逃课。
但如果他那晚没有逃课,就没人救她了。
她没什么逻辑的胡乱的想着,眼神不自觉的又落到他身上。
刚才没怎么注意,现在仔细一看,发觉他下颌上青紫了一小块,好像还破了点皮,明明上午还没有的。
初屿皱眉,这少爷,该不会刚才还又抽时间出去救人了吧。
有些人表面是年级第一的高中生,实际上是迪迦奥特曼吗?
她才看了几秒。
男生的眼风就倏地往后扫过来,初屿连忙低头一脸专注的盯试卷。
过了两秒。
她像是想测试什么,悄悄的抬眼,盯着他的侧脸看。
心里默数着……
1——
2——
3——
江妥原本是微侧着脸,垂着眼看向齐明摆在两人桌子中间的英语试卷。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吊儿郎当的挑眉,舌尖抵了一下腮帮子,无声的笑了,肩胛都发着颤。
齐明被他吓一跳,偏头看他:“操,你好端端的笑什么,我魂都被你吓掉了。”
他没说话,独自笑了好一会,又开始欠里欠气的晃椅子。
偷看被抓到的初屿脸上有些发热。
她忍不住想,这,该不会是哪里来的妖精变成的江妥吧。
不然,他怎么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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