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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贵在知心


泠潇执着伞与雪芙一路说笑着走到了满庭芳门前。自然,说的那个是雪芙,微笑点头附和的是泠潇。见园子大门是半掩着的,雪芙便一脚踢开了门示意泠潇进去。待泠潇刚转身,她便抬了脚要跑。

        泠潇忙喊住她,递过手中的油纸伞,“雨还未停,将伞拿上。”

        雪芙动了动下颚,示意她怀中还抱着两瓶酒并一堆才买的东西,根本分不出手来撑伞。见泠潇要跟上来相送,她赶忙拒绝道:“眼下雨下得不密,这里离隐园也就几步路,我轻功虽没你好,但这点距离,跑一跑也就到了。”语音方落,人已奔出去数丈,还不忘在雨中回头喊了一声:“明日若是天好,记得来门前等我啊!”

        小六得了洛璃的吩咐,就等在门后廊下,见大门忽然被人踹开,忙跑了出来。待走到门口,他先四下望了望,疑惑道:“奇怪了,我方才好像听见的好像不是姑娘的声音啊?”可门前除了泠潇再无第二人,难不成是他幻听了?

        泠潇将目光从雨中收回,微微笑了笑,没有应声。她想,以雪芙与他们的关系,还是不说比较好。

        小六伸手想接过泠潇手中的东西,却见泠潇只递过来一瓶酒,其余的仍自己抱着,便垂目瞧了瞧瓶身,问道:“泠姑娘,这是什么酒?”

        “琼腴酒。”

        “琼腴?”小六抱起酒瓶闻了闻。酒香透瓶而出,醇厚绵长,他贪婪地吸了两下,便在心中认定这必定是一瓶好酒,虽然他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他抱着酒瓶喜滋滋地关了门,笑着提议道:“左右今日下雨无处可去,公子也回来了,不如我备上几个小菜,我们一道喝酒说话吧?”

        泠潇微微颔首,撑伞替他遮住露在雨中的身子,听他边走边道:“还好我嘴馋,一听姑娘说要酿酒,办完了事回来便赶着将花瓣摘了,不然等这场雨过去,不知要浪费多少。我摘花的时候二公子还笑我呢,说园子里的花遇上我算是倒霉。说我不懂欣赏,整日里只惦记着要拿它们入菜,后来听说是姑娘要用来酿酒,便不吭声由着我摇摘了。”小六正说着,忽然贼兮兮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不过我摘了许多,料想姑娘用不完,那些余下的还是要用来入菜的。”

        泠潇便想起自家后山上也有许多花果,往日里只知道用它们酿酒,倒不知还可以做菜吃,便觉得有些新奇,问道:“花要怎么吃?”

        “吃法可多了!比如姑娘喜欢的玫瑰酥饼,便是取新鲜的玫瑰花瓣,加入鸡蛋、面粉制成;还有槐花,既可以煎蛋吃,也可以晒干后包入盒子里;还有百合,能清炒,也能炖汤……”小六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阵,忽想起一口气说这么多泠潇未必记得住,便笑道:“如今既住在一处,不如我每日都做一道给姑娘吃,姑娘尝着哪道喜欢,想学,我再细细地说给你听。”

        前方水榭中本在凭栏赏雨的洛璃闻声望来,见伞下的两人一个抱着酒瓶笑嘻嘻地说个不停,一个撑着伞侧耳倾听,偶尔点点头,应上一声,便微微弯起了唇角,目视着两人在雨中越走越近。

        泠潇有着习武之人的敏锐,察觉到他的存在后便抬眸向他看来。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瞬,直至小六也发现了自家公子,笑着跑进亭中,将酒瓶放在桌上,有点显摆似地问道:“二公子,你猜猜这是什么酒?”洛璃才俯身闻了闻,默了一阵才缓缓道:“吹玉蕊,饮琼腴,不须红袖扶。少年随意数花须,老来心已无。”【注】

        小六不解,“什么意思?”

        “这是我爹最喜欢的琼腴酒。”

        小六的笑容便僵在了面上。他自入落月庄便一直跟在洛璃身边,与洛煜并不常碰面,自然也就不清楚这些。他拿眼偷偷地瞄了洛璃一眼,却见他无事人一般正对着泠潇笑道:“小六没有这样的眼力,这酒是你挑的吧?”

        泠潇点头,这酒本是酒铺掌柜自酿以招待贵客的,见她是行家,起了英雄相惜之心,这才破例卖了她几瓶。她本也是一番好意,游湖那夜见洛璃买了瓶秋露白,猜想他约莫喜欢这种甘冽之酒,才带了这瓶回来,如今瞧见小六的反应,估摸到自己大约又是好心做了坏事,便不肯多言。

        瞧见面前两人的神情,洛璃笑了笑:“你们是不是约好了要赏雨品酒,能不能也带上我一个?”

        小六连忙笑应:“哪敢不带你啊?”嘴里虽说着话,眼睛却不敢望他,看着泠潇问:“泠姑娘,你喜欢什么下酒菜?”

        泠潇回答得言简意赅:“都好。”

        “那你与公子先在此处歇息,待做好了我再来喊你们,看饭要摆在哪里。”

        待他跑走,洛璃见泠潇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面上,便疑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问:“我脸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难不成是先前研墨时不小心弄到了脸上?

        泠潇不语,半晌,才摇了摇头。

        洛璃会过意来,问道:“小六说你在买东西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紫衣服的姑娘,是昨晚那位雪芙姑娘是不是?你是有什么话想问我?我们是朋友,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不必有什么顾忌。”

        泠潇想了想,“我与雪芙做朋友,你会介意吗?”

        “我若说介意,你便会不再与她往来吗?”洛璃笑道:“想与谁做朋友是你的自由。雪芙姑娘性子率真,是一个好的结交对象,我为你高兴。”

        泠潇点点头,抱着和雪芙买回来的东西走至栏杆处,没有再说话。

        被雨点敲击的水面之下,小六用心喂养的几尾鳜鱼正在悠闲地游动觅食,也不知哪一条会一马当先成为他们的盘中餐。

        洛璃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徐徐道:“我母亲不是江湖中人,在嫁给我爹之前,她只是一个平常教书先生家的女儿。我爹在一次游历中偶然与其相识,因两人都颇爱诗书,便慢慢相熟。在我的记忆里,她的性子很沉静,也很温柔,不管我如何闹腾,也只是笑一笑,偶尔气急了才轻声责备两句,是个再好说话不过的人。”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可在为人处世上,她却极有原则,也绝不容许我触犯。所以这些年,哪怕她不在我身边,那些教导也言犹在耳。虽有些事不得不做,有些人不得不杀,但我一直不敢遗失本心。因为我常在心里想,他们对我的期许,大抵也是如此。我不忍叫他们失望。”

        水榭外,一朵桃花自树上悠悠飘落,又飘飘然落至水面,连绵的雨滴接连落在花瓣上,也不知多久后,这片花瓣会沉入水里,或者,会被砸得七零八落,最终飘向各处。

        泠潇转过头望向洛璃,柔声道:“我明白曾参杀人、众议成林的道理,所以比起耳朵,我一贯更相信自己的心。我们相识时日虽不长,但从应允与你成为朋友的那一刻起,我便不会对你有任何疑心。我信你所说的话,也信你这些年虽身处沟渠,但心藏明月。”

        洛璃不由一愣,那颗数十年间都无坚不摧的心好似在那一刻出现了一丝碎裂的痕迹,他觉得自己的五感随着那细微的碎裂声而逐渐散去,最后只听得见淅沥的雨声。神思驰远之际,那只抓过他手腕的微凉的手好似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胛之间,一股暖流随着她的手被无息注入,透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走散的感官重新回到了身体里。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我洛璃何其有幸,能得姑娘为友。”

        他虽装得一副镇定的模样,但目光灼灼,泠潇被他看得偏过头去,却忍不住微微弯了弯眼睛,徐缓道:“这两天我想通了些事。你那位大恩人的行踪,待我回香川后,会去向我爹打听。若是有消息,我传信给你。”

        见雨丝飘洒到了她肩上,洛璃引着她往里走了几步,示意她坐下说话,笑道:“刚好我这两天也想通了些事。我在想,她既不肯见我,想必有她自己的理由,或许我不该强求。其实只要她如今一切都好,见与不见,没什么要紧。”

        “只要她如今一切都好,见与不见,没什么要紧。”泠潇将这句话在嘴里囫囵了一遍,便听见他又道:“不过回去后,你还是要给我传信。”他的语声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起码一个月得有一封,让我知道你一切安好。若是哪个月断了音讯,我便去寻你。”

        泠潇先是蹙眉,而后才点了点头。说起回香川,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忘了问你,你来湖州,可是为了墨香草?”

        洛璃摇头,“你若想要,我可以为你去取。”

        “你不与我争就够了。”泠潇松了一口气,应道:“我想要的东西,自己取。”

        “那寿宴当日,我去为你呐喊助威。”

        一想到洛璃在台下为她呐喊助威的画面,本没感受到冷意的泠潇忽起了一阵寒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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