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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春雷滚滚


  第一百六十七章  春雷滚滚

  谈判是世界上最难熬的一件事情,即使是像胖子这样,以轻松的心态来进行,最后也弄得身心俱疲。

  半夜十点多钟,双方才草拟出一副完整的合同,对产品的质量、价格、包装、运输等等细节都逐一明确。

  经过讨价还价,价格最后定在薇菜干每公斤15元,蕨菜干每公斤12元上,胖子对此有些不大满意,又在合同上添加一条:保留随着经济增长而适当提高价格的权利。

  最后,看着桌上即将燃尽的四只蜡烛,胖子伸个懒腰,打个长长的哈欠:“是不是再给我补偿点火烛费啥的,我这一个月的蜡烛都报销了。”

  樱田雅静和田中一夫却始终精神抖擞,能不精神吗,从一开始被胖子稳压一头,他们要奋力抗争啊。

  即使这样,合同中还是有几样条款如鱼梗在喉:一个就是价格,樱田对中国的经济还是做过调查,一公斤山野菜的价格,都赶上一个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了!

  其二就是合作期限,胖子一张口就是十年,最后双方你争我夺,确定为五年。这五年时间,对于胖子来说,足以度过最困难的起步阶段。

  其三就是产量,胖子给出一个大致的生产范围:两种山野菜的产量都在2万公斤到5万公斤,对于樱田雅静来说,这个数量有点少。

  不过胖子有自己的理由:头一年要是过度开采,第二年就要绝根,你们想杀鸡取卵,我还不想当杀手呢。对此,樱田雅静也没招。

  总体来说,这个合同大致是公平的,双方利益均沾。不过,田中一夫却总觉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找点啥东西狠狠咬一顿。

  樱田雅静心态虽然比他要平和一些,不过心中也怒涛暗涌,这其中的原因,主要是眼前的这份合同和她原来预想的有着太大的差距。

  这事就不是胖子的错了,他只是维护了自己的利益,是对方的期望太高,所以不能正确面对现实,胖子倒是可以建议他们看看心理医生。

  所以说,这是一份真正意义上公平的合同,即使有不满意的也要想开: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存在绝对的公平。

  剩下的事情就不用胖子操心了,等合同确立之后,他只要签字就可以。所以他乐乐呵呵地向赵县长道了一声辛苦。

  由始至终,赵县长只能算是一个看客,未免有些失落。胖子那充满油腻的笑容,在他眼里显得分外可恶。赵县长已经下定决心:咱们骑驴看唱本!

  走在通往鹿场的道路上,胖子嘴里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天上群星灿烂,地上夜风轻拂,远处蛙鸣阵阵,山村的夏夜,恬静得叫人足以忘却世俗的喧嚣。

  “黄大哥,以后我说什么也不会和你坐在谈判桌上。”叶海波眨着眼睛,一双明眸如同夜空中的星星。

  “兄弟,谢谢你啊,咱们是一家人,我也就不给你客气了。”胖子打心眼里感激这位新朋友,虽然他并没有参与讨价还价,但是在关键的时刻,却给对方以极大的震慑,有点像核威慑。

  第二天,各家各户的山野菜就被收上来,少的百十斤,多的二百多斤,这些都是干野菜,十斤水菜也出不了一斤干菜。

  不过价钱上比规定的价格要低一些,分别是十块和九块,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加工的方法太过“天然”,不符合日方要求。

  胖子对此也没啥异议,他的心思,已经开始琢磨在哪里建厂,以及把山野菜加工这块产业交给谁来管理。

  他自己肯定是不会干的,那就等于一匹野马被套进车辕;在村里选拔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些人干活行,要让他们管理别人,管理工厂,有点小马拉大车——不能胜任的意思,

  人才啊,胖子现在还是感觉到人才的匮乏,而且,随着公司逐步走上正轨,管理型的人才将会越来越缺。

  可是这年头都认准国营单位,你一个生产队成立的破公司,能招来人才那才叫奇迹呢。

  对于解决不了的问题,胖子的一贯做法就是先放到脑后,等水到渠成的时候,自然也就解决,着急上火都没用。

  赵县长能力果然不凡,调来三辆大解放,第二天就把一万多公斤山野菜全部拉走,他也急啊:这个破地方,来后悔了,一天也不想多呆。

  樱田雅静临走的时候,已经彻底恢复原来的样子,和胖子握手的时候,也多了几分敬重,少了几分亲切。

  在生意面前,只有合作伙伴,没有朋友之说。

  上车前,胖子大咧咧地和她握手:“樱田小姐,欢迎你常来,靠山屯的人,永远都是你的朋友。”说得樱田雅静心里一阵阵苦涩。

  送走了客人,靠山屯本来可以恢复往昔的宁静,但是,却再也消停不下来,老老小小都聚到胖子家,当院里面都满满登登。

  胖子也有点纳闷:“野菜刚拉走,钱还没转回来呢,等过几个月再分钱,而且这钱也只能象征性的分一点,剩下的全得留着,咱们公司正缺钱呢!”

  “胖叔叔真笨!”奇奇和吴琼费劲巴力地抬出一个大箱子,立刻引来一阵欢呼。

  “原来是为了这个,瞧我这脑子。”胖子一拍脑门。从省城回来的时候,胖子通过叶海波的关系,买回来一台收音机,上海春雷。

  这两天忙着谈判,一直没拿出来,不过,奇奇已经早就把消息散布出去。

  “把靠边站搬出来。”胖子一声令下,二肥子他们立刻动手。收音机摆在院子中央,将近一尺高,二尺长,四面是深棕色的木板,后面是一块纤维板,上面有几个圆眼,可以随之拆卸。

  最漂亮的要算正面,蒙着一层密密的丝布,上面还银光闪闪,下面一排按钮,一共有四个,有调音的,有调频的,还有调台的。

  “胖子叔,快弄出声来啊!”野小子们这个急,听说收音机里面啥玩意都有,比那个广播强多了。

  胖子像领袖一般挥挥手:“为了纪念我们靠山屯第一台收音机,我们是不是要先开个庆祝会,搞个剪裁仪式啥的?”

  哄——,四周一片哄声:“我们现在就要听!”

  野小子们急得直蹦,胖子一看这架势,群情激奋,要是再啰唆,估计身上就会被踏上亿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

  于是这才清清喉咙:“别吵吵了,大青山人民广播电台,下面开始第一次播音——放不了,没电啊——”

  胖子拎着电源插销,这才想起来,村里没电,没地方插啊。

  野小子们差点躺倒一片,这不是急死人嘛。忽然有人嚷嚷:“电池,快找电池。”

  很快,几只手电筒就拿来,拧开后盖,倒出一堆电池。胖子鼓捣了半天,这才把收音机的后盖打开,找到上电池的位置,一共是六节,有塑料卷包裹着电池,免得散架。

  “好嘞——”胖子忙活出一脑门子汗,总算把电池弄上,你要叫他鼓捣电视机、电脑啥的还凑合,这玩意还真没弄过。

  咔嚓一声拧开开关,一直拧到最大音量,还是没动静。

  “没声啊——胖子叔,你到底会不会捅鼓啊!”

  “嘿嘿,我还真不大会。”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

  “换人,换人!”野小子们齐声高呼,胖子只好把位子让给大辫子,嘴里还嘟囔着:“我容易吗我——”

  大辫子不慌不忙地旋转了一下交流和直流转换的按钮,咔咔的巨响从收音机里面传出来,吓得桌子跟前的人都是一蹦,好家伙,真赶上春雷啦。

  大辫子连忙调整音量,然后开始播台,从前到后,一共能收到六七个,其中甚至还有一段朝鲜语广播。

  满院子人都鸦雀无声,刚才短短的几分钟,他们听到了新闻,听到了歌曲,还听到了地方戏,还有一个电影录音剪辑……

  整个世界,似乎一下子就缩小了,被浓缩到这个小小的收音机里面。

  “滴滴答,滴滴答,小喇叭开始广播啦——”伴随着清脆的童音,野小子们一声欢呼:“就听这个,就听这个。”

  呼啦一声,在桌子前面围个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瞪着眼睛,盯着收音机,从来就没见过他们这么专注,这么投入。

  一个慈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小朋友们,今天孙敬修爷爷接着给你们讲西游记的故事。那个猪八戒啊……”

  外围的几个老头渐渐有些不满意,以李五爷为首的老年代表队终于开始抗议:“别净听这小孩玩意,刚才那个东北大鼓唱的不错,听听那个吧。”

  妇女代表也开始发言,大脚嫂扯起高门大嗓:“二肥子,你们小嘎伢子都先靠边,我们要听刚才唱歌的那个台子。”

  “我还想听电影呢,城南旧事,里面的小英子最招人喜欢。”以李大婶为代表的老大娘们也提出自己的主张。

  胖子因为表现令人失望,已经被挤到最外边,他看着悠闲抽着烟卷的叶海波,嘿嘿几声:“买少了,一台不够听啊,估计一会可能要爆发大战,咱哥俩要不先溜达着?”

  果然不出所料,激烈的争吵声很快就超过广播喇叭发出的声音:“小兔崽子,不听话是不是,看我回家不打你腚槌子!”

  “老娘们家家的都躲远点,赶紧回家做饭去!”

  “是不是得可我们岁数大的人先来啊?”……

  胖子和叶海波置身局外,看得嘿嘿直乐:老百姓吃饱肚子,也都开始有自己的精神追求啦。

  忽然,吵闹声都戛然而止,只剩下大辫子无奈的声音传出来:“电池没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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