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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笔墨如刀


  第八十一章笔墨如刀

  第八十一章笔墨如刀

  现在会试考试已经结束,考生都已经出了考场就等贡院里面的阅卷官公布最后的成绩了。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DNKN这一次皇帝陛下也是吸取了次会试的教训,特意让欧阳修担任殿试主考官,这样一来会试的考卷评审官依旧是古文一派但不至于将欧阳修当成靶子闹出乱子来。别人的手可没有欧阳修这么狠,有殿试无黜落的规矩在前只要过了会试就算欧阳修看人家不顺眼也不至于断送了考生的前途。

  如果不是出了包拯弹劾张方平一事,本次科考毫无疑问将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每一次科考也是朝廷各方政治势力的一次盛宴师生、同乡、姻亲等等人们能够想得到的利益联合方式都会在新科状元们的身边出现。王景范虽然自知实力弱小,但他也不会放弃任何壮大自己的机会——他在白沙院每年投入几十万贯,为学业优异的贫寒学子和赴京赶考的考生免费提供食宿甚至是延请名师来院讲学,为的不就是结缘未来的大宋官员么?

  正因为深知自己所做的事情绝非是一人甚至是一代人的时间便可以功成,王景范才会如此热心结交那些名声不显的学子。也许对方的才学与苏轼兄弟相差甚远甚至是平庸,不过在王景范的眼中人人都有可取之处,只要运作得当甚至可以取得非凡的效果。

  原本刘几是和王景范同一年参加科考,不过碰了欧阳修给刷了下来,痛定思痛之后刘几更名为刘辉又卷土重来参加这一科的科考。刘几是江西铅山人,次科考被欧阳修刷下来之后也没有回老家,而是继续留在京师等待下一科的考试。

  刘几幼年孤苦与祖母相依为命家境贫寒自不必说,白沙院章程规定学业优异者、有著作者可免除一切费用,以刘几的才华获得这项待遇易如反掌——刘几之所以被欧阳修列为头号封杀考生就是因为其著有《东归集》,成为太学体的代表人物。王景范与白沙院的关系人尽皆知,不说作为韩家的女婿和欧阳修有着亲戚关系,就是作为欧阳修主考的丁酉科状元,他和欧阳修之间也有一层师生关系,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收留老师的“死对头”,这也是王景范与欧阳修之间关系并不密切的根源所在。

  王景范要看欧阳修的笑话便是应在刘几身刘几能成为太学体的代表人物自然斐然,也宋词》面留名的人物,而欧阳修两次辨认刘几的试卷一对一错并且最终将其评为殿试第一这样的乌龙事件也是小传所载。王景范不仅收留了刘几安排其为白沙院主讲《孟子》之外,还将刘几的祖母也接到京师,这自然是让刘几感激万分。

  欧阳修闻名天下,王景范固然敬重其才学人品,不过在他看来欧阳修充其量只是一个“文人”,就算做得再好也不过是“义理”,若论及“事功”则差了八条街——这样的人挽救不了大宋帝国,他们只能在传统的圈子里面打转,甚至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最重要的是欧阳修活跃在政坛的时间不多了,对自己的发展并无多少借重。

  王景范在等欧阳修的笑话,不过第二天欧阳修的精彩文笔倒是先折服了王景范自己——皇帝陛下下旨任命包拯为权三司使的第二天,欧阳修写了一篇《论包拯除三司使呈给了皇帝,这篇写得极为精彩,诸如“蹊田夺牛”、“整冠纳履”几乎成为包拯头的标签,王景范在读了这篇之后也不禁击节称叹,换做自己是包拯也是不敢去三司的。

  文笔归文笔,真知归真知。王景范对于欧阳修的文章素来都是极为熟悉的,毕竟科考乃是仕途终南捷径,而考丁酉科是他最有把握的一次机会,对于欧阳修流传出来的所有文章王景范都可倒背如流。正因为熟悉欧阳修,王景范更深知欧阳修文章的威力,纵观欧阳修所有的笔都是极为辛辣老练,对于政敌更是忌惮无比——欧阳修与包拯的弹章几乎就是弹章中的巅峰之作,若论效果欧阳修可是更胜一筹,出刀必见血。

  尽管王景范知道欧阳修的这篇多半是达不到应有的效果的,不过以欧阳修的影响力写出这篇,包拯就算当了三司使也是得不偿失声尽毁啊!在看过这篇之后,王景范对于包拯能否接任权三司使一职都心底直敲鼓了,名声毁于一旦对于任何一个官员的仕途而言都是致命的,日后就算干得再出色也难有寸进,不过这倒是反过来印证了父亲对于包拯生平的叙述——包拯是在三司使一职逝世的,尽管三司使是步入执政的捷径,但包拯至死也没有当执政,除了寿限之外估计很大缘故是他没有在此事退让。

  正如父亲所言的“潜规则”,干哪一行都有一行的规矩,哪怕这个规矩只是约定俗成从未写在纸公布出来,只要有人违反了规矩那后果将会极为严重。当然若是个体力量强大到极点,蔑视规则甚至自己根据需要重新修订规则的事例也会出现,不过这样的事情极少有,而在权力场中,这样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纵然得意一时付出的代价往往让人难以承受——被车裂的商鞅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见复,这样做有些不妥?”蔡恕在看过王景范抄录的欧阳修《论包拯除三司使》之后,思量的半天方才犹疑的问道。

  欧阳修皇帝弹劾包拯一事不比昨天皇帝任命包拯为权三司使一事热度低多少,甚至是犹有过之——昨日大殿之皇帝和包拯之间的气场强大,与会众臣都不禁为之心惊胆战,没想到峰回路转包拯倒成为三司新主,但明了其中门道的人毕竟还是很少,这欧阳修可就不一般了,欧阳修本就执掌文坛牛耳,他的任何著作只要是不涉及朝廷机密的,一天之内便可哄传京师,至皇帝下至普通读人都是关注的很。

  王景范白天在三馆秘阁已经听得耳朵磨出茧子来,不禁心中一动晚邀请蔡恕来府一叙,就是想要将这篇在白沙院中公开传习讨论,并且列为下一次“分道台”的议题。以欧阳修的影响力,这篇自然早就在院中传开了,不过院学子私下的议论归议论,若是了分道台和院学刊,那可就是两回事。

  会试刚刚结束学子们都对贡院出榜翘首以待,自以为才学不凡必能高中的考生还都在抓紧时间准备后面的殿试。白沙院的学子一旦开始公开就欧阳修的进行讨论,那势必会得罪欧阳修甚至是整个大宋官场,毕竟包拯入主三司可是背负了不少人的怨念,搞不好那会试榜单会因此出现极大的变数;二来欧阳修可是殿试主考,虽说殿试无黜落,但殿试排名可是关系到后面释褐授官,进士科五甲榜单关系到称号、授予散官、品阶和差遣职务等等要害,以欧阳修的人品自然不会下作到打这个的主意,不过万一他心情不好笔歪歪,考生可就欲哭无泪了。

  蔡恕婉拒王景范的请求自然是考虑到院学子的利益,虽说院考生能进入殿试环节的人数最多一二十人,加外来寄宿的充其量四五十人就已经算是极多了。相对于整个院的学子数量而言微不足道却是精英中的精英,是院的脸面,若是因为公开讨论朝廷大臣的奏折不管是支持还是反对,至少在官员眼中便打了一个“好惹事”的标签,那对于院的发展自然是极为不利的,连带院出身的考生也可能会受到莫名的刁难。

  蔡恕也不客气,虽然是婉拒,但他还是将心中的顾虑一条条罗列出来,他早就将自己和院视为一体,而白沙院对于王景范的意义他心中自然也是清楚的很。现在王景范官位不高,但他的出身、背景、能力,还是手段都非同一般,蔡恕能够看得出来王景范是做大事的人,日后发展绝对不可限量,虽未必会登顶成为首相,但步入执政的圈子只是早晚的事情——哪怕如包拯这般人物直到垂暮之年才有步入执政的可能。

  “看来这件事是景范思虑不周……”王景范手指轻磕桌面笑着说道,“院就算了,这件事还是我来单独做一下比较好一些,此间关系确实是有些繁复了些。”

  对于此事王景范自然是要出头谋划一番,在他看来也是将国事讨论引入白沙院的一种尝试,不过现在明显时机不对,他要掰腕子的对手可是殿试主考欧阳修,这就使得院学子难免会有些瞻前顾后。蔡恕固然是怕耽误了学生的前途,但更不希望院与王景范因为此事产生裂痕。

  “欧阳大人此文着实精彩,就是恕看了也知道避嫌,更何况包大人?”蔡恕见王景范放弃先前的想法,心中尚未高兴便听到他打算自己来做这件事,毫无疑问眼前这个年轻人这次可是和欧阳修作对的,包拯当年坐镇开封府的时候与之关系不浅,没有道理在这个时候还要硬顶?

  王景范摆摆手说道:“三司使总领盐铁、度支、户部三事,经理大宋财赋、土木工程、百官俸给的出入,几乎是朝廷所有有关用度方面的事情三司都要管,如此重要的职位若是所托非人那对于大宋而言恐怕是危害巨大,更何况朝廷现在可是一家亏本的店铺,你要我要大家要,有包大人坐镇看谁还敢伸手?!”

  蔡恕一听先是惊讶后是嘿嘿一乐,听闻王景范将大宋朝廷比作一家亏本的店铺,这种说法既新奇又贴切。蔡恕屡试不第之后便经营家族产业,虽然作为一个读人对于做买卖是有些不自在,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相比张方平而言蔡恕不过是小虾米而已。

  “终归是群情义愤,若非包大人为人严明刚正早就名满天下,换做一般人早就被批的体无完肤,听闻包大人已经在家称病了,估计十有是不会去三司……”蔡恕略微皱了皱眉头说道。

  包拯称病在家回避之事王景范还真不知道,估计也是欧阳修的传出来到了包拯手里之后才发生。在读了欧阳修的之后,王景范可是为之心惊,正如蔡恕所言若非包拯人品早就天下皆知,换个人真可谓是臭名远扬,可见文人杀人不用刀,一篇足够精彩的文章便可断人前途。

  “如心兄,在下想问一句,若你是朝中大臣,除去那些避嫌说辞之外,你认为包大人应不应该入主三司?欧阳大人的便真的就这么无懈可击?!”王景范非常严肃的问道。

  蔡恕与王景范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不过却很少看见王景范非常严肃的对待一件事,在别人看来很难做到的事情在王景范的手中却是举重若轻的得到了解决。正因为如此蔡恕更是谨慎了几分,甚至重新将那篇又细读了一番才答道:“若是别人弹劾张安道,陛下任命包大人为三司使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至于欧阳大人的,恕却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欧阳大人的奏章固然是精彩万分,但却故意回避了一个事实——就连欧阳大人也承认包大人弹劾掉了两位重臣并非是自己想要当三司使,不过没有澄清这个任命可是皇帝陛下下的旨意,却全部斥责包大人不讲名节。这就是不能以理服人,话又说回来我们都知道欧阳大人的品性高洁,如此写出这篇奏章是为了成全包大人的名节,但若换做另外一人就不能不说这篇精彩的奏章实则是包藏祸心!”

  包拯的政敌遍天下,不过这其中最为特殊的一个便是欧阳修,两个人的个人品德都得到了朝野的认同,他们都是士人眼中的“君子”,百姓嘴的“好人”。相对于欧阳修,王景范对包拯的认同更高,甚至可以说两者完全不在一个等级的,王景范继承了他父亲的遗志是要改变大宋帝国未来的命运,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包拯更适合三司使的职位,而欧阳修因为这篇显然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尽管王景范不愿意没事和欧阳修对着干,但涉及到他的理想问题的时候那就是他不可回避的要与之掰掰手腕了。

  蔡恕听后心中好似被人用手拧了一下,王景范说得确实不错,若非欧阳修的个人品德与包拯一般都得到了天下人的认可,那换做任何一人来写这篇不得就会让人想歪了。也只有身在权力场之中的人才会有与众不同的想法,单纯的读人只是认为这是一场“君子之争”,不过细细思之欧阳修的未必会如他的人品一般高洁——通篇文章对于皇帝的任命绝口不提,这本身就是一个问题,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更加震惊:“难道……”

  王景范摇摇头说道:“欧阳永叔未必是有这个心思,不过这可给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予以口实和机会,此文一出则是让包大人无立锥之地,是以这篇文章景范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不写的……”

  蔡恕还是听出了一些味道,王景范已经将“欧阳大人”换成了“欧阳永叔”,看来就算是王景范也不能肯定欧阳修写这篇文章是不是真的出于公心。蔡恕和王景范虽是关系密切,不过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般,官场中人考虑问题的方式绝非是蔡恕这样比较纯粹的读人所能想得到的。

  看到蔡恕欲言又止的表情,王景范轻轻一笑说道:“如心兄果然是个读人,经营产业已是难为如心兄,这官场的事情更是让如心兄如履薄冰,这样可不好!须知白沙院虽是育才之所,但大部分院学子都是奔着考取功名而来,适当的让院学生接触这些对他们而言并非是坏事……”

  蔡恕脸一红有些尴尬的答道:“此事并非恕所长……”

  “每个人都有其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只是身为院山长不光是品学出众,在其他方面也要有所担待……不过如心兄也不必太过在意,留心即可,院办到现在也总算是慢慢的步入正轨,若无如心兄殚心竭力哪有今日白沙院?”王景范笑着开解道。

  白沙院能够有今天的规模一方面得益于王景范充足的财力支持,另外一方面则是蔡恕苦心经营。蔡恕可真是视院为家,王景范外放的时候全靠他一人打理院,王景范固然有钱但想法也是与众不同。白沙院决计不同于天下任何一所院,乃是王景范按照其父描述的后世大学所创,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白沙院究竟应该办成一个什么样子,他凭空画了一张大饼,蔡恕就要费尽心思的去实现这个空中楼阁,其难度可想而知。

  “见复,按照你的要求其他院所教授的传统科目,白沙院已然全部配置齐备,四处延请名师或来短时间访问讲学,或是常驻院,相对于那些天下闻名的院或有不及,但也决计不会相差太远……医学科、算学科、格物科、地理科、译文科等诸科都已建立,只是这些科目距离见复所求相距甚远,以恕之所见,若无二三十年潜心持续经营,这些科目是不会有太大建树的……”蔡恕简单的将白沙院的情况叙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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