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是不是疯了
陈艾点点头:“从现在开始,每月逢三六九,我陈艾就要去县学读书,以我陈艾的才华,明年的童试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他身体一挺,满面都是自信,前世那个叫陈艾的公务员又复活了。
看到他身上的气质发生了巨大变化,宛若换了一个人似的,二女都有些发愣,梅姐手中的针线也停了下来。
“不过。”陈艾有些丧气,负气道:“按照我大明朝的规矩,读书人参加科举考试都需要有人作保,还要有固定住所,知县在问了我的情况后,让我依旧回裁缝铺子住,哪里也不能去,咳,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的。”
梅姐听陈艾说完,大声冷笑起来:“陈三,你还真当自己是读书相公了,你去外面问问,满城人谁不知道你就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无赖,还读书,还科举?你糊弄谁呀,定是你先前出门之后又后悔了,想回来占我们的便宜。你以前虽然是一个泼皮,我梅姐好歹也觉得你坏得标准,坏得赤裸裸不加掩饰,也是个没奢遮的男人。今日却不知你中了什么邪,竟然编出这种无稽之谈出来哄人,还真当我们娘俩是傻子了?”
素娘担心地扯了扯女儿的袖子,畏惧地看了陈艾一眼:“少说两句,少说两句,他要回来,我们也拦不住呀。”
陈艾被梅姐说得心中有些冒火,他虽然喜欢这个小姑娘,可刚才这一席话落到她们耳朵里实在是匪夷所思,也没办法解释。
他心中暗叹一声:我说实话,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难道真要逼我扯谎?
梅姐见陈艾哑口无言,已经他已经被自己的气势彻底压服,心中未免有些得意,依旧不住口地痛骂。
陈艾被她骂得抬不起头来,良久才无奈地说:“随便你怎么想,我是被凝在这家裁缝铺子哪里也去不了。反正我也是你们店里的伙计,又不问你们讨工钱,只需给个一日两餐,有什么粗重活计,随便使唤好了。”
“你可是个读书相公,我可使不起呀。”梅姐还是不肯放过陈艾。
倒是素娘不住地扯着女儿袖子。
梅姐怒了:“娘你扯我袖子做什么,这种泼皮,不给他点颜色,他还真开染坊了。你是个没主意的人,以后就少说点话。”
陈艾见梅姐这么说素娘,也有些看不下去,心中一怒,喝道:“梅姐,有你这么同母亲说话的吗,你也别废话了,我以后在这里可是住定了。”
“你敢!”梅姐腾一声站起身来,怒视陈艾。
陈艾悠悠道:“别忘了,你们昨天还差点害了我的性命,这事我也不追究了,反正你们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事情就这么定了。”
二女想起昨天晚上那一幕,这想醒过味了,同时一脸惨白。
陈艾心中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如此威逼两个弱女子实在是有些过分,不是大丈夫所为。可是,我陈艾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呀,惭愧,惭愧。
他也不废话,连忙坐回座位,拿出借来的书仔细看起来。
明年二月就是县试,接下来还有府试、院试,后年是乡试,考期紧,任务重,也没时间再耽搁了,抓紧时间学习。
《四书集注》全称为《四书章句集注》,是中国封建社会中后期影响最深最广的一部儒家“经典”。它既是各级各类学校的必读教材,又是科举考试中士子答卷的主要立论根据。
可以说,古代科举的题目都围绕着这本书出题,要想依靠读书进入官场,单单背熟《四书》也没有任何用处,必须先将朱熹的注吃透才谈得上其他。
《四书》在大学时陈艾已经通读过一遍,也研究过几年,对他来说也不怎么难。可朱子的注以前却没有留意,如今再次拿起来,只觉得头绪烦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其为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这一句出自《论语·宪问》,本不难,对照着朱熹的注看也有些意思。
“不得于天,而不怨天;不合于人,而不尤人,但知下学而自然上达。此但自言其反己自修,循序渐进耳,无以甚异于人而致其知也。然深味其语意,则见其中自有人不及知,而独知之之妙。”
陈艾突然心中一动,朱熹的注不过是进一步强调了下学在先,上达在后,其间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关健在反己自修,在内求,否则也不能上达。单独看这一句应该看不出什么来,应该将全部的注解都通读一遍,才能真正把握住朱熹思想的核心。
当然,自己瞎琢磨也不是办法。还好后天逢九,县学开课,自可向胡知县单独请教。一个知县官虽然不大,可明朝总共也不过一千来个县官,这些人都是进士出身,是这个时代的精英,都是有大学问的。
也好,今天就不用再想太多,随意乱读,先找回以前读大学读研究生时的感觉再说。
这一读,就读了快两个时辰,眼见着天渐渐黑了下去。
陈艾也逐渐被书本吸引过去,心中却是一阵畅快。他时而哦吟出声,时而伸出手指蘸了凉水在桌上写写画画。
这情形落到屋中二女的眼中,让她们更是吃惊。
素娘和梅姐都不识字,虽然知道陈艾手中拿的是书,可却不认为这个大流氓陈三真的能读书写字。只觉得这家伙身上从头到脚透出一股子诡异,再加上陈艾读到入迷的时候还满脸的欢喜,在昏黄的油灯下更是显得阴森。
渐渐的,她们都感觉到一阵害怕。尤其是梅姐,更是忍不住朝母亲那里缩了缩身子,忍不住低声问:“娘,他是不是疯了?”
素娘也是惊恐,颤声道:“好象……是有点,你看他的手在桌上……分明就是鬼画桃符。”
“啊!”梅姐听得心中一颤,手一颤,绣花针刺进拇指,沁出一滴血来。
……
“真是疯了,可怜见的,一定是昨天落进河中伤了脑子。”素娘忍不住有些愧疚,再看灯影中的陈三,一张脸铁青煞白,状若鬼怪,。
只手忍不住死死捏在一起。
……
总算将那件褂子做好了,梅姐的手艺没得说,隔壁的于大娘试了试,非常满意,连声说:“还好今天找梅姐姐做褂子,换其他裁缝未必就合他心意。”
听到于大娘的夸奖,又是这一段时间到手的第一笔生意,一想到明天的伙食有了着落,母女二人都面露笑容。
得了工钱,也没办法出去买米。素娘就将先前吃剩的锅巴和了水,加上野菜煮熟,满满地盛了三碗。
“吃吧,刚才的生意多亏你了。”虽然陈艾的情形实在诡异,可素娘还是壮着胆子将饭递了过去。
“娘,你管他做什么?这陈三以前一碰到我们得了工钱就抢去喝酒,这样的人合该饿死才好。”
“他都疯成这样了,还计较以前做什么?”素娘叹息一声。
“谁疯了,我这不是在读书吗?”陈艾惊讶地抬起头来,朝素娘微微一笑,接过饭碗:“谢谢。”
二人的手指碰了一下,素娘只觉得身子像是落进滚水里,烫得厉害。
她飞快地将手缩了回去,眼睛里有泪水在闪:就算此人如何不堪,可人都这样了,以前的事情也不用再提。就算他是傻子痴子疯子,这屋中有个男人,总归让人安心。
……
泼皮陈三傻了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城中蔓延开来。
刚开始,大家还不信,虽然于大婶说得有板有眼绘声绘色。
在于大婶口中,这件事情的版本是:陈三昨天晚上喝醉了酒掉进河里,脑袋正好撞在河底的石头上,天凉水冷,又烧了一夜,已经彻底糊涂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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