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二十四)
绿色悄无声息铺满了大地,学校里光秃秃的枝干上长出了茂盛的叶子,看过去一片清凉。夏知在课间上完厕所,偶尔会在走廊停一会。远处小树林茂盛得葱茏,太阳的光照在厚实的叶片上反射出亮眼的光,风卷过就像一片绿色的海洋泛着白色的浪花。她上次注意小树林时,那里还是一片浅而淡的青色,感觉也没多久,那叶片就像沾了墨,绿的深沉。楼下的迎春花早就谢了,那一片鹅黄默默地来,又默默地去,大家急匆匆路过它,连走带跑赶去上课,极少有人驻足欣赏。这花算是白开了。
知了的声响一阵阵传进教室,惹得人心烦意乱。
铺天盖地的蝉鸣,白衬衫的柏舟。没有那天,她今时今日不会站在一中的走廊上。命中注定她终究还是熬过了苦涩,只是如今而言,并没有什么过于让她欢喜的甜蜜。白日里她总有种错觉,自己还在初二,爸妈闹得如火如荼,剩她一个人在学校里,满腔痛苦挣扎,却帮不上一点忙。老师对她态度极差,杨雪只手遮天,一片灰暗里她就坐在靠墙的位置,每天看那些闲书。高中与那时有什么区别呢?现在自己在班里也没什么聊的来的,金小雨和徐欢一起在校园溜达,关系越来越好,她再说不在意,却总是有些羡慕的。
柏舟每个星期都会给她寄来封好的中药,第一次发了信息告诉她,后面信息也不发了。她夜里回去就用开水烫烫喝,药苦到她心都是痛的,好几次都要吐出来。每一次捏住鼻子,不去闻那股子味道,一口气全喝下去。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什么波澜。
以前总是感觉时间不够用,柏舟占据了所有的时间催她看书做作业。现在她不用写那些任务了,也不用担心学习问题了,没由来的空虚却包围了她。夏知心里冷笑,真是个奇葩,难不成现在自己又喜欢起被束缚的感觉了?要当□□还想立牌坊。
袁源慢慢胆子大了,手机藏好,每天夜里都会和夏知聊天,说一些白天的趣事。有种可怕的念头爬上夏知的心头,她是不是有什么病?开始的时候,她非常喜欢袁源,每次看到他就会觉得开心,那种甜蜜的感觉会包围她,会在她心头晕开,仿佛可以抚慰过去所有的伤痛和偏执,聊天时候她也是带着笑的。可这也没过多久,袁源的信息就开始让她恐慌——她接不上那些话。乐观积极的袁源对什么都抱以期待,甚至能从毫无波澜的,暗无天日的生活里找出那么多笑话。可夏知做不到,生活于她,就是一潭死水,动一下泛起来的都是苦涩的波浪。时间久了,夏知笑不出来了。
在她看来那些东西并不好笑,也没有什么意思,可是她回复稍显无趣,袁源就会追问她怎么了。然后又是一通解释。恋爱久了会觉得疲惫,感情会淡,她明白这个道理,可这才刚刚开始,给她的就不是甜蜜了。夏知开始写日记,不管什么东西,乱七八糟都会往上写一点,仿佛这样能给她带来什么救赎似的。
文科班终究不比理科班,学校重理轻文的总方针下,许多文科生自己心里也觉得低人一等。刚开始的新鲜劲过去,在这宽松的班级氛围里,许多同学开始放肆地在班里玩手机看小说,更有甚者直接翘课去网吧了。金小雨中午不来上午自习,听后桌们说她有男朋友了,中午两个人在一起玩。
别人总是喜欢缠在一起,夏知想了想袁源,她做不到。手腕的青紫消下去,疤痕也慢慢消失,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手曾经受过伤。一切的一切,时间都可以抹平,疤痕可以,感觉也可以。就是太快了,快到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她没办法从生活中调剂出来快乐的味道,不悲哀已经是万幸了,大家愿意为今天中午吃什么这个万年不变的问题付出十分钟来传递小纸条,她却想用这十分钟好好休息。
疲惫包围了她,困惑围绕着她,那些纠缠让她觉得可悲。四面楚歌,无人拉她一把。
她越来越嗜睡。金小雨都能感觉到,夏知仿佛要睡死在桌上,她早自习打着哈欠来上课,一觉睡到第一节上课,其余每节课都要睡一会,很难有夏知清醒的时刻。班主任的课她也睡,被年轻的老师用书敲头好几次,老师气急了问她:“你晚上干什么去了,白天一直睡觉?”惹得全班发笑,她却还是不清醒的样子。
最近的月考夏知还在班级前五,年级排名却跌出了一百名。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混沌,神经也有些迟缓,每天会跟不上老师的节奏,动不动就睡过去。夜里也没力气和袁源聊天,总是两三句敷衍过去,那种疲惫像是根本而来的,压得她每天透不过气。许多书夏知看十几页就觉得很累,很难完整读完一本书。以前她都是一口气读完的。这些改变让她觉得害怕,可是不知道怎么告诉别人。
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的头发少了很多。旁人看不出来,一眼瞅过去,夏知头发还是乌黑浓密的样子。可她每天扎头发都能感觉到,头发变细了,一只手攥不住的头发,如今手抓着绰绰有余。疲惫和恐惧压得她心里发慌,睡眠更差,每天夜里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她耳边呓语,低低的,连续不断的,折磨着夏知的神经。有时候明明是安静的,却突然有轰鸣的声音响起,那半睡半醒的时光都难以留存,就直接醒了过来。
妈妈太忙,柏舟已经很少联系她。只有袁源了,也顾不了在深夜亦或是怎样。只是没有回应,他一定睡着了。夏知便不再发信息,屋里一片漆黑,她的手机放在床头,小小的一片光芒。
夏知实在睡不着,心知这样明天起不来上课,却也无可奈何。她站起来走向窗户,把窗帘拉开。深夜里整个小区一片黑暗,深蓝色天幕与大地融合在一起,天空依旧是没有繁星,今夜连月亮也无。
古人要是到了这一步,应该作何呢?少了月亮,最后一点慰藉也没有了。千里共婵娟,如今婵娟也不在。多么悲凉。
她又回到床上,却没有拉上窗帘。这样的日子仿佛遥遥无期,始终带着痛苦和焦虑,持续不断折磨她脆弱的神经。
第二天进班,夏知发现金小雨的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一样,人还有些抽抽搭搭的,仿佛说一句话或者动一下,眼泪就要掉下来。一时之间,同桌二人,一人黑眼圈浓重,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一人眼眶红肿,一副要死不活的神情。进班的人纷纷侧目,夏知是这样惯了,可金小雨今日确实是太过狼狈。夏知不好再像平时一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跟自己没关系,她悄悄写了张纸条交给金小雨。
金小雨拉开纸条,吸了两下鼻子。和当初李连一模一样。眼瞅着她就要哭出来,夏知赶紧用手拍她的背:“没事没事,有事告诉我,乖,没事。”她的安慰应当起了一些作用,金小雨看似要哭出来,却没有哭出来,她声音喑哑,看样子可能已经哭了很久很久,她说:“我体育课跟你说。”
第二节便是体育课。
可是夏知觉得金小雨这样子,第一节课都撑不过去,她看起来太痛苦了。徐欢似乎也是一头雾水,陪夏知一起低声安慰她。快上课时,夏知起身接了一杯热水递给金小雨。许多的念头一下闪过,平时没怎么上心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夏知隐隐觉得她猜到了什么。她不声张,也没有说话,金小雨的热水也没喝,夏知问后桌要了条咖啡,倒进去冲冲自己喝了。苦涩的咖啡振奋了夏知的脑袋,她感觉自己精神了点,强撑过第一节课。
英语老师似乎讲到了各种从句,那些句子和e,who纠缠在一起,她大概是许久没有好好听课,这一刻只觉得头昏脑涨,根本分不清老师在讲什么,装模作样把老师的板书抄了一遍,实际什么也看不懂,连句子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体育课金小雨没有叫上徐欢,反而拉上了夏知。
夏知才发现徐欢跟后桌一起走了,完全没有再过问金小雨的意思。一边往操场走,金小雨一边说话:“宝宝,我快要难受死了。”夏知拍拍她的背,给她顺气,也没有说话,她知道,金小雨会说出一切,而现在不是她说话的时候。往往倾听才是更加有效的安慰方法,恰到好处的安慰,不是人人做得来,至少她就做不来。
金小雨慢慢说着,两人沿着教学楼后的小道慢慢往操场走。那条路已经没有了比别处更盛的寒风,春天来得有些突然,不知道何时起,校园已经有穿短袖的同学了。金小雨今天扎着高马尾,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短短的盖不住屁股,露出牛仔裤包裹下两条长而直的腿,一副活力青春美少女的样子。夏知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女神不是白叫的,她很赏心悦目。
其实当事情经过慢慢完整后,夏知是觉得不可能的。在她眼里,金小雨是一个全民女神,喜欢她的人一大把,而她的朋友更是遍布了同年级三十二个班乃至其他年级,怎么可能会像她话中那样呢?金小雨说,她谈了恋爱,是原来九班的一个男生,叫孙天一,这是在九班就有的事情,只是夏知不清楚,她那时候还在修仙。
然后本来一切都相安无事,结果昨天孙天一要分手。听到这里,夏知想起来当初李连的故事。不知是不是爱情故事总是相似的,她快要觉得,接下来小三就要出场了。
没有小三。大概也就是时间久了新鲜劲过去了,没之前热乎,金小雨发了两句牢骚,莫名其妙有些争执,再然后,就到了分手那句话了。其中还有孙天一人缘比较好,跟其他女生关系密切一类的话语,还有她的众多朋友们,在她说来,其实并没有夏知想得那么多,也不过是见面点头之交。
夏知不知道怎么评论,也不了解其他女生这时候应该怎么样,她感觉得到,自己不太适合这种一对一单独交往。她只好这样说:“你要相信,问题总会解决的,时间才是最重要的,只有等,等几天就好了。”金小雨听到这里又抽抽搭搭起来,靠着夏知的肩膀流眼泪。
夏知拍着她的背,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假如爱情就需要双方声嘶力竭来证明,她是不是就对袁源没半分感情?那天的心动是真的,她心里炸开的小烟花也是真的,可是她竟然一点醋也没吃过。袁源的同桌是个女孩子,他自己也说每天跟她聊天很多,界限不分明,他解释夏知还觉得多余,毕竟谁没有个同桌。现在看来,任何女生,除了她应该都不会这样放任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亲密。
比起这种热烈的,声情并茂的一切,她更期待着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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