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千里风眸 > 30.第五章 天寒失雁杳难寻

30.第五章 天寒失雁杳难寻


  小林雁杳见亲娘不理不睬,全无往日亲昵。不由慌了神,跳下圆凳,百般撒娇。她那双与林企荫极为相似的眼睛,炯炯有神,瞧得鹑衣如鲠在喉。

  报复他,她要把她从认识他以来,所经受的每一分痛,加倍施加在他身上!

  梳妆盒上,素色钗环被精巧放置,摆成梨花的形状。小雁杳细心,梨花色泽寡淡,外圈却自有一抹独特的颜色。她特意用稍艳的钗环多摆了一圈。

  小雁杳怎么会知道,曾有诗云贵妃泪容“梨花一枝带春雨”,梨花凄凉哀艳,衬她命途多舛。

  鹑衣心中千回百转。从嫁入林府起,她谨小慎微,时时在忍,刻刻在装。

  掩旧情,伪关切,力求把林企荫的妒忌掐灭在摇篮里。她已经这样地委屈求全,有了林雁杳,也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妄念。他林企荫,何以将事情做得如此之绝,不留余地!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越是忍耐,爆发时就越激烈。鹑衣冷笑着,抚上小腹。

  扯断帷帐,一端扔上房梁,另一端落下。系紧死结。搬来圆凳,站上去。那圆凳,小雁杳才跪在上面玩过的。

  “娘?你做什么呀?”

  那是鹑衣在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圆凳被踢倒。

  小雁杳第一次,也最后一次,见人上吊。

  无论生前多么美丽,舌头都会从嘴里长长地伸出来,排泄也会失禁,臭臭的。

  后来,验尸官来了。鹑衣的丫鬟哭着说,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救吗?

  自听到消息就神游天外的林企荫,脸色煞白。小雁杳牵着爹爹的手在门外,验尸官在门里,剖她/娘的肚子。

  四个月的胎儿,是个男孩。

  鹑衣天生体态婀娜,腰身纤细,怀了孕也不显肚。除了贴身丫鬟,她瞒了所有人,衣裳宽大,竟无人发觉。

  林企荫接过那团蜷曲的血肉,唇齿打颤,栽倒在地。

  董蓓欣慰,庆幸自己出手够早。再晚些,这个孩子,就是鹑衣固宠的最佳筹码了。

  无忧无虑的小雁杳,懵懵懂懂的,没了娘,更没了爹的宠爱。爹爹总是躲着她,好像怕看见她就会想起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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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生最开头寥寥的几年里,爹娘疼爱,故而小雁杳单纯如初生婴孩;娘死后,短短数月,小雁杳不再幼稚,该明白的明白了,不该明白的,也被迫学着明白了。

  鹑衣的丫鬟安然生了个女儿,小名“芝麻”的,没事爱来同小雁杳玩。玩累了,同/榻而卧安歇,没有主仆的尊卑之分。

  事实上,下人们见风使舵,林府的家主林企荫都把雁杳当空气了,他们明里不敢造次,暗里只拿小雁杳当下人。连饭菜,都是雁杳自己去厨房找着吃的。林小姐的身份,早就名存实亡。

  那一日深夜,贼人开门入内,捞起床/上小人而走。小雁杳睡在里侧,睡觉爱蒙着头,瘦瘦小小,乍一看被子,都会以为没人在睡的。被惊醒的小雁杳一动都不敢动。

  睡在外侧的芝麻被误捉走了。

  等到天亮,小雁杳活动活动麻了的身/子,去找芝麻的娘亲。芝麻的娘亲,鹑衣曾经的丫鬟,抱着小雁杳,哭着说对不起,小小姐,只有这样将军才肯见你,芝麻才有希望找回来。

  锋利的剪子,寒光一现,扎破了小雁杳纤弱的手腕,鲜血直流。

  小雁杳微笑,“别哭,我不怪你。我们一起想办法,把芝麻找回来。”

  小雁杳没有死,她终于见到了爹爹。林企荫不满而立,两鬓却已斑白。他轻握住女儿缠满白纱布的手。鲜红从白色中透出。

  “爹爹,好痛啊。”小雁杳笑着抱怨。

  林企荫如同被尖刀刺了,猛地松开了手。军伍中人手劲大,他认为的“轻”的力度,足够把一个瘦弱女孩手腕的伤口,再次捏裂。“对不起,杳杳,爹给你找大夫来。”

  对不起,对不起。娘死后,小雁杳老是听到这句话。芝麻的娘对她说对不起,爹爹对她说对不起。可是娘,没可能再对她说对不起。

  养伤期间,小雁杳住在爹爹的书房。可爹爹不陪她,董蓓的婢子派人来探看,爹爹倒是恰巧都在,只是对小雁杳表现得异常冷淡。许是爹爹的态度让董蓓满意了,心上人稍微表露些柔情,董蓓就什么都说了。

  芝麻被卖到了勾栏。因为相貌平平,且呆顽,运气好,做了杂役。寻回来时,小手洗衣服洗得都被泡烂了,其他无甚大碍。

  小雁杳更害怕了。被卖到勾栏的本应是她。她猜测着,凭她的相貌,会被养到几岁,何时开始接/客,接待的会是达官贵人,还是粗鄙大汉,会不会长大了,碰上去勾栏消遣的父亲,而相见两不认?

  董蓓的打算可真长远,毁了林雁杳,比杀了林雁杳的笨办法,要有效得多。

  伤快好时,爹爹在书房的密室里,教了雁杳很多东西。大意是,要小雁杳忍着些,如今羚国军备需要卫迤精制武器的更多秘法,那些秘法都存在董蓓的脑子里,所以董蓓暂时动不得。

  以后林企荫依然会冷漠待雁杳,假意体贴董蓓,哄着董蓓别加害小雁杳。另外,爹爹书房的密室,已经打通到了雁杳的房间。每天晚上,小雁杳得到密室,爹爹会亲自教导她功课才艺。

  伤愈的林雁杳回到自己的房间,生活还是同从前一样,爹爹不见她,下人们对她颐指气使。不同的是,芝麻不再来找她玩了。芝麻的娘不允许。

  林府厨房有个为人极好的厨娘,姓月。月厨娘不仅手艺了得,而且是个负责的娘亲。她育有一儿一女,儿名月天盏,女名月真真。因她有顽疾,生不了孩子,所以一双儿女都是从自家大妹子那抱养的。

  月厨娘抚养他们,不是亲生,远胜亲生。真个儿慈母典范,无私奉献。因着这种慈母脾/性,凡是孩子,都很喜欢月厨娘。

  林雁杳好几次去厨房自己找东西吃,硬是被月厨娘热情招呼着,抱上凳子,和月家同桌用饭,不觉有什么嫌隙。久而久之,三个孩子渐渐就相互熟稔了。

  或因同源,月氏兄妹俩都是肤色极白,细究略有不同。月真真的皮肤十分罕见,在阳光下如冰瓷般剔透,可惜五官平平;月天盏的肤色偏白,则像是突厥人那种特有的白,白皙而不透明。这倒是其次,主要的事是,小雁杳非常失落地发现,这世上,还有比她长得更美的人。那就是月天盏。

  小雁杳的娘鹑衣算得上一代美人,爹又英姿勃发,从小她就暗暗知道自己的美丽,也喜欢听到旁人对她外貌的称赞。然而,在自家厨房里,藏着个远美于她的月天盏。

  每每同桌吃饭,月真真坐在她左手边,比皮肤质感,她比不过妹妹;月天盏坐在她右手边,比五官轮廓,她比不过哥哥。她为此不开心了好一阵子。

  时光流逝,几年后,长大些的林雁杳又有了新的烦恼。

  林企荫并没有兑现承诺,惩罚董蓓,董蓓娘家的势力让他处处受到掣肘。夜里,他从书房进到密室,林雁杳从自己的房间来到密室,开始每日必有的教习。

  林雁杳深知林企荫的难处,学习得格外用心。但林企荫望女成凤,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只算得基础,纷纷杂杂的,已经分去了林雁杳大部分的精力。而林企荫更要她熟悉朝堂形势、错综复杂的官员网,时不时拿出困扰皇帝的民间实务来考她,培养她的见识,林雁杳一个深闺小姐,以前从没接触过这些,就一个头两个大。心里也觉得没必要学这些。

  林雁杳稍露出无头绪的笨拙样,林企荫难以宣泄的郁闷就会喷/发出来。常常大吼大叫:“你算什么!你不配做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要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你算什么东西!”

  这时候,林雁杳才知道,林企荫教她才艺知识,教她权谋,完全是以皇后的标准在要求她。

  可她不能责备林企荫。因为林企荫怒火朝天时还会说:“只有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才有资格把控自己的命运!”

  何尝不是呢。她的娘,身份太卑微,而被爹所强掳,唯一反抗的方式,竟是可笑的怀子自杀;

  她的爹,世袭兴国将军,位极人臣,却要受制于卫迤董蓓,眼睁睁看着爱妾悬梁,胎死腹中;她的爹,出于对董蓓娘家的忌惮,教导心爱的幼女,还要偷偷摸摸,天天窝在阴暗的密室里,论起天伦之乐,连寻常人也不如。

  由此看来,不管是像她娘一样,低/贱到尘埃里,还是像她爹一样,拥有滔天的权势,终究命运是被比他们更尊贵的人在把弄着。

  只有站到最高的顶端,她林雁杳,才能真正把自己的命,捏在自己的手心!

  于是,不再是林企荫要以皇后的目标来培养林雁杳。从此以后,是林雁杳自己,下定决心,为了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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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死的月厨娘的丧事过去半年,到了七夕乞巧节。恰是月天盏的生辰。

  且说造化弄人,这月厨娘是个极善良的人,但好人未必有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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