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七回
第十四回云深不知处(六)
他们二人赶得很急,不过也是堪堪提前两天,来到汴州。
休息一日后,第二天便迎来燕南王举办的聚贤会。
白日里,流水席延绵数里,无论男女老幼,还是乞丐商人,只要是前来祝贺之人,皆能上桌。
人一多,自然是乱象丛生。幸而,燕南王的侍卫们也不是些酒囊饭袋,在众多护卫的维护下,也还算井井有条,没闹出什么乱子来。
当然,只要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白日的流水席不过是个开胃菜,晚上的夜宴才是重头戏。
夜宴,与白天的流水席不同,毕竟晚上来的都是贵客,宴席的档次当然不能同白日的流水席相提并论。
夜宴中上菜是十分讲究规格的,分为四道,第一道餐前汤与开胃点心,第二道是冷菜,第三道是热菜,最后一道是时令蔬果...
宴席上,大多数都是江湖中人,好酒定是必不可少的,席间觥筹交错,也有人自斟自饮。
此时,身着紫色云纹外袍的燕南王,正举杯鸣谢众多前来祝贺的贵客。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外表秀雅俊逸,言谈举止风度翩翩,极富有个人魅力。
这是属于他的舞台,他仿佛天生就是如此长袖善舞,能言善辩,轻而易举便能赢得众人的信任与好感。
若是放在现代,就是个天生的政客。
方梨花的目光在燕南王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巧合的是,燕南王也在这一瞬恰巧对上了她的视线。
两人心中同时咯噔一声,方梨花顿时明白她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熟悉感到底是从何来。
....他果然很像那个人...
她垂下眼帘,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快的就连身侧的谢停云都以为是错觉。
方梨花轻轻呼出一口气,刹那间便平息了内心激荡的情绪。
她忽然想起一事来,取出一直随身携带的一方玉盒。
谢停云微微抬眸,问道:“这是?”
她说:“再过不久,便是您的生辰,这是我提前送您的礼物。”
徒弟不着调的性格,谢停云显然早有认知,他略略一犹豫,才缓缓打开玉盒。
通透的玉盒中,装着一颗晶莹欲滴,玲珑剔透的紫红色果子。
“这是...千年朱果。”
三百年发芽,三百年生长,三百年开花,三百年结果,集千年日月精华的朱果,才会呈现如此色泽。
他略微有些怔忪,不禁疑惑问道:“梨花,此般珍贵之物,你是从何处寻来?”
方梨花故作神秘的俏皮一笑,说:“师父...这是秘密。”
秘密。
他看着她的笑容,听着她的回答,眸色却慢慢沉了下来,那是一种隐晦而深沉的冷郁。
那股冷郁,像是堆积千万年的寒冰,片刻便从他眼底一直蔓延到心口。
方梨花起初未觉出异常,笑眯眯的继续说:“师父,这千年朱果不宜放置太长时间,您还是赶快尝尝味道如何吧。”
他神色有些恍惚,轻声的回答:“好。”
这时方梨花才注意到他的神情有些不对,不禁问道:“师父,你在走神吗?”
他微微垂下头,轻描淡写的回答:“并未,我只是觉得,你方才说过的话,我好似在什么地方听过。”
“是吗?”方梨花捏了捏下巴,奇怪的想,她刚才好像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呀。
“不过,我想不起来了。”他忽然转头看着她平静的一笑,笑容中似乎带着‘无须在意,这句话无足轻重。’的感觉。
方梨花挑眉笑说:“没关系,想不起来就算了吧,反正也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吧。”
“恰恰相反,梨花。”他微微侧首,脸上仍是笑着,可脸上的笑容此刻却仿佛像一张虚假的面具,他一字一句的说,“...这句话对我来说很重要。”
方梨花一愣,却听他继续道:“我只是暂且想不起从何听过,但...”他带着笃定的眼神看着她,“我总会想起来的,对吧。”
一听此言,她微微一愣,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回答:“没错,师父您会想起来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谢停云低声一笑,眼前的一切开始慢慢崩坏,无论是正在觥筹交错的众人,还是眼前的她...
他握住玉质酒杯,通透的酒液,随着通明的烛火,泛起微光,映照出他此时无比平静的面容。
沉默须臾,便一口饮尽这杯酒,以他的修为,本不该有微醺的醉意。
可就是这样一杯普通的纯酿,却让他眼前有了几分模糊。
朦胧中,他看向方梨花,眼神像是穿透对方,看向一个思念已久的人。
梨花。
真是,许久未见呢。
这一次,约莫快有七千多年了吧。
他阖上双眼,复而睁开,眼神已恢复清明。方才因微醺泛起雾气的瞳眸,此刻已是清亮剔透如初。
他转头与正在高声阔谈的南嘉玉的目光微微一触,便漫不经心的收了回来。
而方才渐渐崩坏的场景与事物,又在刹那间恢复原样,像是一切从未发生。
对刚才短短一刻发生的事,方梨花好似有所察觉,但是零的紧急提示音却瞬间拉走了她的注意力,让她暂时忽略刚才的怪异之处。
零的声音忽然想起来,把她吓了一跳,毕竟它很少在她与别人交流的时候出声。
她在心里询问【什么1%,零?】
【您的任务完成度,还差1%完成。】
她心中诧异显露于外表,但幸好还记得是在师父身侧,立刻按捺下来。
【什么?这怎么可能,我记得前几天都还差得远呢。】
【就在您刚刚说完那句话之后,任务完成度瞬间暴涨,距离完成只差最后的1%。】
这句话果真重要,可是,为什么?
这个疑问,她一直待到夜宴结束后,都没有想通缘由。
她始终觉得这句【这是秘密。】是很平常的带有悬念用语,并没有什么令人感到奇怪的地方。
等到回房歇息的时候,因为这事,她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在月上中天的晚上,一坐而起。暗想道,既然睡不着,就干脆把想做的事做了吧。
随后,她用十积分兑换了一身带有隐蔽效果加成的夜行衣,换上衣服后,便趁着夜色,朝着燕南王所处的位置摸了过去。
没错,她准备杀了他。
没什么理由,大概是因为这个男人,让她无数年来第一次泛起如此汹涌的杀意吧。
但巧合的是,居然有人和她有相似的想法,两人还恰巧在燕南王的院中撞上了。
两人相视一眼,方梨花出于礼貌谦让下,然后一剑挥了过去。
果不其然,那人也防备着她,两人就在夜色中过起招来。
若浮云般漂浮不定的剑光激射而至,她回防一挡,忽觉这招怎么有点眼熟。
好像是...白云出岫?
这....不会这么巧吧。
她回击的剑法下意识的一顿,却听对面那人笃定传音道:“梨花。”
“师父?”
“是我。”
她尴尬一笑,“真是好巧啊,哈哈。”
“的确很巧。”他取下面具,挑眉问道,“...你来杀他,为何?”
“....”方梨花陷入沉默,难道回答说,我看他不爽,所以来杀他?这岂不是跟无理取闹的神经病没什么两样了么。
“师父,我说我只是无所事事来这里逛一圈,你会信吗?”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谢停云若无其事的叹道:“走吧,你先回去吧。”
“喔。”方梨花垂头丧气的走了过去。
却不想,此刻一道熟悉的嗓音传入两人耳中。
“哈哈,云弟,这么晚了还来拜访为兄,真是好兴致呀。”
虽然这道声音十分突兀,但是,在场的两人却都没有丝毫惊讶。
方梨花不知道她师父是出于什么心理,但她知道,自己并不在乎。
是的,她不在乎燕南王有没有防备,有什么布置或陷阱。
她只需要明白,自己是来杀人的,而他一定会死。
其余的,都不重要。
谢停云十分淡定的回答:“打扰南兄了。”
南嘉玉似乎被他理直气壮的回答一噎,好一会儿才说道:“....云弟,还不知道你和贵徒深夜到为兄寝居一游是何缘故?”
谢停云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他轻柔的说道:“我来此的目的,南兄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南嘉玉从昏暗的夜色中走来,他仍是穿着宴席上的服饰,带着一种天然去雕饰的清贵优雅。
若不是知道他真实年龄,仅看面容气质,恐怕还真以为他是个翩翩佳公子。
他负手看向谢停云,双眸闪烁着微光,轻笑道:“...好久不见,阿云。”
阿云?
这个称呼,和刚才好像不一样了。
方梨花疑惑的看着两人,发觉此时气氛骤然变得诡异起来。
....有些不对劲。
谢停云猝不及防一挥袖,一道流光准确无误的击中了她的额头。
唉?
她眼前一黑,瞬间满脸茫然的晕了过去。
轻风微微一卷,她便正巧倒在他的怀中,他轻抚她的额头,眼神泛起涟漪。
南嘉玉见状,不禁哼笑一声,说:“不过是个....”
谢停云斜睨他一眼,冷斥道:“闭嘴。”
“阿云,你这人就是太死心塌地,不然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南嘉玉非但没有闭嘴,而是带着更加幸灾乐祸的意味挑衅道,“区区一个泥捏玩意,都让你不可自拔,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的目光仍是波澜不惊,说:“关你何事?”
南嘉玉大笑起来,笑声狂妄又嘶哑,划破寂静的黑夜,可却没有惊醒任何人。
“你可真是....情圣啊。”他的语调极其的古怪,其中的讽刺意味显而易见,但却隐藏着更深层的情绪。
或是嫉妒,也或是同情,又或是微不可查的悔意。
不过事到如今,谢停云已不再想去揣摩。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早已无可救药。
“或许吧。”谢停云静静的看向他,“但我此生所求,却也不过如此。而你....”
什么都没有。
他轻轻挽起一束怀中人的头发,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说,“....你呀,可比我可怜多了。”
南嘉玉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冷声道:“那又怎样,我何曾在乎这些吗?”
“是吗?”谢停云笑意淡然,但却就是有种令人极为不舒服的意味深藏在其中。
恶意。
那是宛若浪潮般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澎湃恶意,凝聚在这张看似平静秀雅的容颜中。
他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南嘉玉身上,漫不经心的却又是像在炫耀般的说道,“...流霜,她也很可爱吧?”
南嘉玉的瞳孔紧缩了一下,这个名字显然触到内心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处。
“....你有没有觉得流霜和梨花很像,啊,说不定她就是梨花转世呢。”
“可笑。”南嘉玉冷声打断他,“....她们一点都不像。而你也别做梦了,那个女人早已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
谢停云双眸深邃,幽深无底,却听他低声道:“可惜....”
南嘉玉转瞬便平复心绪,毕竟他们这般相互‘友好’问候也不是一两次。
对于互捅刀子,伤口撒盐的事,都早已是轻车熟路。
他了解他,就如同了解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所以....
“阿云,你发现没有,最近你变得和我越来越像了呢。”
谢停云猛然抬头看他,深邃的瞳眸中,像是带着极地之处凝固的万载寒冰。
南嘉玉兴味盎然的说,“的确是我越来越像了,我们果不愧是命中注定....”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便斜着汹涌澎湃的杀意,迎面扑来!
他好似早有防备,宛如玉质的手,轻轻一挥,弹指间便打散这道剑光。
剑光四散,却又化作漫天利刃,从四面八方朝着他回返而来。
一息之间,两人你来我去,只见残光掠影,仙力对撞,把此地打的天翻地覆,就连幻境都开始不停震颤,仿佛要承受不住两人磅礴几近恐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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