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看来六国使臣是把舞台让给匈奴了,蛇鼠一窝、一群混蛋。
正值深秋时节,百官朝服内也加了一层内衬防寒抗风,她前些天刚把兄长的朝服中衣晒好,过些天就要穿了。可再看匈奴人,她不仅感叹许是中原气候温和,把人体质养娇了。
匈奴长居塞北,身强体壮、人高马大。男子多以兽皮为带兽骨为饰束发脑后,身上兽皮马甲与骑马的马装,粗壮的双臂露在外头;女子也兽皮为衣,穿得更凉快的是,皮制长靴之上的玉腿又白又直。
中原男女哪见过这架势,寻常田间耕作也就挽个裤腿撸个袖管,哪有穿着如此、如此暴露的?
一边张相国轻咳一声,子房公子立刻低头饮酒;一边大将军眼都直了,他儿还没他这定力。下面传出一阵此起彼伏的痛呼,都是百官被自家夫人揪耳朵的声音。白亦非倒是不管阿瑶,因为小姑娘压根儿不感兴趣,正专心研究桃花玉糕呢。
玉糕软糯无比,里面有一味奇特的清香,阿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是何物,竟对着一块糕陷入长考。但出门在外留心几分,好歹是练家子,几乎在一瞬间,便感受到有人在看她,且这目光绝非她兄长或是卫公子,是个从未见过的人。
她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那群匈奴人中,是个个子不高的少年人。二人目光碰在一处,对方立刻挠挠后脑转头看向别处。阿瑶蒙了,看她作甚?左右跟她无关,匈奴要闹四公子必然出手。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到殿中央,侍卫不敢拦,韩宇抬手示意其不要轻举妄动。
“我等为单于大王使臣,特来恭祝韩王殿下福寿安康。”为首的一人身着毛皮大衣持节而立,他一开口,身后那群人纷纷单膝跪地行外邦礼。
韩王赐坐,那人谢绝了积案,一群人在地中央铺了张绒毯,全都席地而坐,弄得韩王与乐灵太后很不自在。
侯爵坐席靠近王上,也就靠近那群匈奴人,阿瑶偷偷看她兄长脸色,似乎罢了、看不出。倒是九公子似乎已有应对之策,看他胸有成竹,总归安心了些。
“父王,”四公子起身行礼,“儿臣准备不周,早闻塞外民风剽悍淳朴,今日不如以武会友,为这宴会填些兴趣。”
如今朝堂有鬼谷传人,以武会友放在以前他不会答应,可今日不同,韩国所有年轻俊杰汇聚于此,再退避怕六国笑他大韩无人。
“朕准了。”
“既然以武会友,自然要有点筹码!”堂中匈奴使节行礼起身,“我等带来宝马十匹为殿下贺寿,北疆宝马在中原可是千金难求,只是我等也要带些回礼回去才是。”
“不知,我韩国何物能得单于挂念?”韩王方被十匹骏马吸引,确实大手笔的贺礼,只是礼越大,还礼越讲究。
“这,自然是红”红字未出口,身后不高的少年人轻咳一声,在耳边嘀咕了几声外邦话,使节点头,“自然要等比试过后才可揭晓,殿下可愿?”
阿瑶耳力好,白亦非举杯的手亦顿了顿,红莲,这是那人原本的要求。那少年是何身份?让所谓以武会友立刻上升国事,真是步好棋。
该来的躲不掉,六国今日并非不出手,而是把这个美差让给匈奴。韩王气得直抖,他已然答应只盼不出意外,能保住红莲原本他想红莲至少和亲强楚,如今杀出个匈奴,塞外蛮族也欺他韩国羸弱。
“朕准。”难道还有退路么?
一旁九公子蹙眉,按距离看来,血衣堡、将军府、相国府还有他与四哥,这知实情者。卫庄兄的位置怕是尚不知情,他转头递了个眼神,对方见了微一点头。
匈奴人纷纷掏出羊皮袋中的皮鼓摘下腰间羌笛,围坐一圈将软毯中央很大的空间让开来。羌笛声一出,悠远的意境顿时使人仿佛置身塞外。
好听,阿瑶抬头目光却又跟那少年撞了个满怀,她立刻移开目光,事已经闹大了,她不想插手,估摸着兄长也如此想。想着,她伸手就抓了两块玉糕塞进嘴里,毫无吃相地大快朵颐,还转头问侍从又要了一份。
先出来的是那个穿着凉快的女人,阿瑶清楚卫公子作风,他不打女人,今儿紫女姑娘不在,张良公子也不像打女人的类型,那不就剩下
果然,比起四公子手下将军府那边更跃跃欲试。
将军府有高手,但都是刺客。今日朝堂重地除了大将军和他不成器的儿,真找不出第三个了。小姑娘悄悄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说得就是这种父子吧。姬一虎她不熟,但似乎武功很一般
“哥,莫不是真要大将军出手?”
白亦非扫了她满脸的糕点渣滓颇为嫌弃地丢了块手帕在她脸上,“今日他不出手,这种小角色我等不能、也不可出手。”
她擦了擦,帕子间寒梅的清香沁入肺腑,是她兄长书房窗边的那株红梅,“可四公子那边似乎也不打算”
“陛下,臣自荐!”
阿瑶闻声蹙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是姬一虎。她明显感觉她兄长脸黑了,哎、丢人。
她哥跟她都不想押谁赢谁输,想都不要想,两个姬公子也比不过人家。塞北女子性子刚烈,力气比中原女子大得多,其近身工夫比男子还强。阿瑶捂眼,离得近连姬公子挨揍的动静都清楚的很,惨、太惨了。不难想象大将军什么脸色,肯定黑的跟锅底灰似的。
姬一虎被丢出去的时候摔在一双金纹玄靴前,卫庄眼神都没赏一个,半个呼吸的工夫就站到软毯中央。他方站定,那女子立刻转身坐回外圈了。
“殿下,这是第二场?”使节发问,已然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姬一虎输了,还剩两局。
韩王面色不佳,刚刚老四拒不出手,明显在等最后的决胜机会。哼、投机取巧!你九弟的担当若你有半分,朕又何必为难王储之位后继无人?
“继续罢。”
刚刚卫公子的锋利眼刀还头顶高悬,阿瑶不敢看他,低头啧啧地喝茶。卫公子不论轻功还是拳脚都是上上程,剑法更是少有敌手。比起这第二场,她更担心后面该如何收尾。张相国不可能让张家独苗去比试,加上张家重文,子弟修习多是六艺骑射,这拳脚之术不擅。
四公子手下似乎有个工夫很俊的义子,唤作韩千乘,不过根据情报其似乎箭法号称百步穿杨,近身格斗倒是没什么记录。但能应战的应当只有此二人了,这样看来四公子故意设计姬一虎迎战第一轮,怕是要揽头功给自家义子?
简单打量之下,阿瑶有些庆幸还好姬一虎没有对上这个对手,否则难免落下残疾。漠北人身形健硕力大无穷,多得益于游牧习性,武斗更是擅长,凡大小事端都以武斗解决。典型的彪形大汉,寻常人根本无力一战,可惜咯,碰上鬼谷传人。
两人都没有轻举妄动,边上的匈奴人也奏起了战曲,鼓点声响亮震天,骨笛声尖利如刀。只见壮汉大吼一声,朝卫庄攻过去。
好快!
在场众人一惊,想不到那蛮子这么身形巨大竟然身轻如燕。韩王吓得出一身冷汗,幸好当初采纳老九的意见任用文武兼修的鬼谷传人,否则今日他韩国便要远嫁公主沦为中原笑柄。他频频抬起袖子拭汗,一旁的乐灵太后脸色也不好看。
虽说是韩国的麻烦,可若输了丢的是中原七国的人,她这个魏国太后也颜面无光。
场中更凶险,卫庄与那匈奴人已经对了一拳,对方实力不在百鸟之下。鬼谷主修剑术,此刻不用兵刃,赤手空拳显然只有他一半实力。
一旁的九公子岂能不知,不过即便如此,如今大殿之上能够与对方分庭抗礼的也只有卫庄兄一人了。
卫庄兄,红莲就拜托了。
卫庄被鬼谷子亲誉过是武学奇才,对手的实力早已摸清。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师哥说的不错,韩国就是个烂摊子,“哼。”
听卫公子一哼,阿瑶立刻就会意,得、马上就结束了。
果然,没过几招,卫庄抬手接住对方挥过来的猛拳,看似容易,实际上若对拳还好,可若是要接招,自身力量至少要高于对手数倍。
卫庄三招之内就破了匈奴人的连攻,他最讨厌麻烦,抓住其的手臂,身法运转扭到其身后,精准狠辣,不留任何余地。
结束了。
卫公子长得俊,连揍人都好看得紧。这当然不是阿瑶的心思,她是瞄着太后身边的红莲公主由此评论。红莲公主双眸晶亮,两靥生霞,不是桃花情动是什么?
啧,一个紫女姑娘,一个红莲公主,好福气。
阿瑶拄着小脸听曲儿嘴角微微扬起,这才是鬼谷传人!潜龙在渊一年之久真是辛苦卫公子了。也不知剩下那场,是张相国还是四公子想夺彩头了。
但听堂中突然一阵唏嘘,她转头,怎么是那个少年人,环视一圈好像哪个都比他壮吧?若是这个对手,似乎张公子也差不多,就看四公子跟相国府怎么咬了,她窃笑,有意思了。
正要移开目光,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她又看到了那少年的眼睛,阿瑶突然觉得事情不对劲,那个眼神好像看见猫的大狗,还是流口水的那种。
不好,要完!
她正要拉白亦非衣角,一个酒壶就直直飞了过来,是那少年丢的,接?那不就迎战了!不接?那也太丢血衣堡的脸了。
呸!好一个丢壶找人。
她抬手抓住微微一笑,看来今晚头筹是血衣堡的了。她看向场中的少年,手中酒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扬了扬酒壶,笑着抛还给他,抬手就用袖口擦了擦嘴,生莲步一踩,人已在场中了。
“白姑娘爽快!”
使节赞她,阿瑶直接忽视过去,向韩王行礼,“陛下,臣女失礼了。”王上寿宴饮他人赠酒,是自己逾矩在先,虽说有赌气的成分在,但王上驾前不得大意,戴罪立功总好过功过相抵。
韩王也没想到一个匈奴少年竟来了这么一出,刚刚那两步他看得出身手,况对手一个十三四的少年人,总不好让老四应对了,数这堂上也只有她一人迎战合适。
“无妨,开始罢。”
韩王大手一挥,重担又抛回场中阿瑶肩上。要是输了,红莲公主那边不好办,况且这少年怕是身份不寻常。
周遭的匈奴人亦在窃窃私语,只见那少年一个眼神扫过,立刻噤声了,战曲转了几个调子变得明快轻松。阿瑶看着眼中,这是个麻烦家伙。
不晓得对方懂不懂中原话,她拱手施礼,对方只摆手笑笑。离近了看,那少年也不过她这般年纪稍长,笑时还露出一对小虎牙,微卷的黑发脑后扎成高马尾,额前许多精美的骨饰石饰。穿的倒暖和,总算不是马甲马裤,项间戴了条月牙形的兽骨项饰。小麦肤色历经风吹日晒却并不粗糙,浓眉大眼,长大了定是个中原女子极爱的异域美男子。
“白姑娘身份尊贵,便不比试拳脚莫要伤了彼此。臣听闻中原有一种武功,叫做轻功,此局便以轻功为限,双方不得出此毯,先碰到对方者胜!”
轻功?阿瑶一乐,那就好说了,她也不愿意跟人打斗,被看出功法不似血衣堡就麻烦了,轻功好,生莲步法她修得极精,又能见识塞北轻功,定有所收获。
使者话音未落,软毯上劲风大作,一红一褐两道身影轻身而起。主动攻击不是阿瑶风格,对面也没打算放过她,既然如此,就试试能躲且躲吧。
场中人影绰绰,衣袂猎猎风声四起。
白亦非沉心饮酒,小姑娘自己选择的路必然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况且那滑手的身法,即便是他也不好抓住这东西。
九公子与四公子倒是面色各异。韩非先前未料到她有如此身手,因为紫女姑娘的轻功出众,整个新郑能在其追击下逃脱的寥寥几人,如今看这位姑娘,轻功远超他的认知,恐怕只有将军府的百鸟首领、墨鸦能与之媲美。
四公子脸色自然不佳,好好的计划被一个少年的临时起意打断,这回合他输了,在父王那里必然少不了冷落。
可谓有人欢喜有人忧,乐灵太后看中了这小姑娘,正盘算着自家朝中有没有年纪相仿可以结亲的子弟,毕竟王侯将相,侯爵继承人其价值,有时还超过当朝公主。未来谁娶了她,得到的可是血衣堡的重兵。
身旁的红莲公主关注的则是她心尖尖上的人,看他饮酒自然毫无担忧,小公主不知又吃的哪门飞醋,这个步法好生漂亮,她也要学!
阿瑶内力修为极高,长久消耗难不倒她,但却胜得不似血衣堡作风。看少年也毫无退意,无奈只得出手。
赤红的身影出手直取褐色身影前襟,动手之快只成一道残影!褐色身影躲闪之余亦出手进攻,行动速度慢了下来,在直取小姑娘左肩时,丝毫没注意周遭变化。待他抓住赤红的衣袖,立刻转头示意使节,却不想周遭人瞪大双眼看向他身后。
什么!少年人转身,却已经晚了,赤红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刚刚手中的竟是一道过于真实的残影。为等他转身,只觉被人轻轻一拉,发饰散开,一头微卷的黑发散开落在背上。入眼只剩小姑娘笑盈盈地指尖转着他的发带。
少年耳垂爆红愤愤地跺脚,阿瑶见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向韩王行礼后,将发带双手归还少年时,对方耳垂的红晕还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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