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纪罗绮回来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传遍了整个纪家,后来甚至于传遍了整个城中。不少达官显贵亲自提着礼物上门来看望,只说是纪小姐受了惊,一点礼物不成敬意,还算是对小姐的关心罢了。周玉仪让人按着李丹把东西收了,在前厅会了好几天的客,却还要筹备着纪悟策满月宴的事情,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纪罗绮不愿意去见那些所谓的客人,只说自己在外头不如在家里头,出去几天回来生了病,不便见客。周玉仪也不强求,就把这套说辞说出去。
这些客人们除了是来套个近乎,心里大概都有别的想法。这边跟张家的联姻已经告吹这是大家所有人心里默认的事情,当初虽然的确是谈过,周玉仪也已经亲自去了张家,可是这件事情也没了后续,所以所有人就默认这只是不了了之。或许原本张军长还不这样认为,可是如今的情况张家出了动乱,纪家自然不再考虑这个联姻对象,之前送去的赔礼已经是划清界限,现在属于是两不相欠了。
纪罗绮已经十八岁,不少人都参加过生日宴,心里自然知道周玉仪一定要为这个女儿找夫婿了,不然为什么前些日子定了张家呢?如今,张家已经不在考虑范围内,这些家族自然又蠢蠢欲动。哪怕是将自己家的男孩儿送进来当赘婿,好歹算是跟纪家结了这门亲事。况且谁的家中只一个男孩呢?这样想着,众人自然跑的更勤些。
周玉仪是晚清贵族家庭出来的格格,内心遵守的自然还是三从四德那一套,女大当嫁,这是不争的事情。所以他们看准了这一点,看准了周玉仪不会让自己的女儿一直在家中不出嫁,最后一定会有一个人成为这场事情的胜利者,所以他们都想争一争。
他们的想法自然是对的,只是太过着急了些。纪罗绮才刚走了一趟回来,周玉仪被上次那么一闹,心里吓得不知道有多着急,短期之内自然不会再动定亲的念头。已经逼走女儿一次,自然不能再有第二次。自己固然可以让人严加看守,可是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没有人严加看守会逃跑,要是有人严加看守,寻死觅活也说不准。纪家固然不缺这一个女孩,可是她就这一个女儿,不能拿自己女儿的命去冒险。
想到这里周玉仪更头疼。明明女大当嫁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偏偏自家女儿倒是完全不认可,整日里净想着怎么能逃避婚姻。可是女人要是不出嫁,不结婚,那还算得上是一个女人吗?就像纪安湫那样。外头流言绯语没有一日断过,亲戚们说起来也总是带着些鄙夷的神色。周玉仪太清楚那样的后果,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没有什么比名声更重要的。她纵然短期之内不会再考虑婚事,可是一段时间后,必然要重新提起。尽管女儿会为了这件事情恨自己,可是当女儿有了自己的孩子,总也会知道自己的想法的。
纪罗绮自然不会真病,有母亲在外头帮着应付那些麻烦人,自己也就有了空闲,在这家中走走。自然不是逛这个家里,自己从小就在这家中长大,或许别人进来还要分不清里外,自己哪有迷路的道理?不过是想起来走之前与姜阮涟的约定,如今自己好好的回来了,总得去看人一眼。
北栀听人说病了,心中忍不住的着急,原本想着赶紧去找医生,却被人拦下来。
纪罗绮笑着拉住北栀的手,说道:“我的好姐姐,我哪里就真病了呢?不过是不想见外头那些人,所以才这样的。我没什么事,你最近找我也累了,赶紧歇歇才是。帮我拿件衣服过来,我出去走走,让南乔跟着我就是了。”
北栀撇了撇嘴,转身过去拿衣服,边拿嘴里还边念叨:“你说说你,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大太太定这门亲事是为了你好,你倒是自己跑出去了。你不晓得最近家里为了找你闹得人仰马翻的,城里封了不说,连那路段都封了,找了好几日,没个结果,谁能想到你都跑出城外去了?你呀,好歹年纪也大些了,小时候任性就算,这么大了还这样任性。我是大太太派来你这边的,本来应该是好好照顾着你,偏偏你是一点不让人省心。”
纪罗绮笑了一下,也不计较这些话,装模作样的捂住耳朵,做出一副求饶的样子。“师傅,别念了,师傅,我要出去了,师傅。”
北栀看人这样也没了法子,将衣服拿过来给人穿上,嘱咐南乔把人照顾好。南乔也跟着笑嘻嘻的说:“知道了,师父,你比大太太都像小的姐娘呢。”
北栀懒得跟她们两个贫嘴,又帮着收拾了一下,笑着说让人赶紧走。
二人也没多留,纪罗绮看见自己桌上放的鲜花饼,让南乔帮着拿起来,想着一会儿送给姜阮涟。
原本按照北栀的意思是要叫一顶轿子来,怕人刚回来还有些不舒服,亲自走过去,难免又出什么事儿。纪罗绮笑着拒绝了,说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哪里用得着坐轿子?自己又不是什么瓷娃娃,一磕就碎,走一段时间也并不至于怎样。
北栀没办法,只好随着人去了,嘱咐别呆太久,记得早些回来。纪罗绮答应了一声,也不知道究竟是记住了没有,便跟着南乔一起出了门。
姜阮涟这头自然也收到了人回来的消息,含巧这小丫头因为是个嘴碎的,所以跟家里的大多数人都能说得上话,有什么消息自然也第一个知道。姜阮涟作为她的主子,也算是沾了光,消息也算灵通。以前送来的那些消息,大多是不关心的,如今这个确实不得不关心。人好不容易走了这么久总算是回来,只盼望着自己的父母把人照顾好了,别回来了再出什么事才好。
姜阮涟叹了一口气,又想到人走之前答应自己的。自己在这府中的日子虽算不上难过,但是却跟个得脸的大丫头也没什么区别,想着纪和惇不来,自己自然活的自在些,可是如今也算知道,纪和惇不来,自己在这家里也就没什么地位。这里的下人都有得几分脸面的,一个比一个会看人下菜碟,要不是自己素来是不愿意与人争辩,不然的话早把这下人得罪了好几个,还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
这边正想着,外头含巧叫了一声,吓了姜阮涟一大跳。
姜阮涟一只手撑起脑袋,做起来些身子,调了调衣服,站起来,走到门口,将那帘子撩开,朝外头看。“谁啊?谁来了?你这样大呼小叫的?”
含巧还没回答,纪罗绮已经走进来。
姜阮涟看着纪罗绮,已经有许多天没见,如今一朝见了,倒是觉得跟走之前大不一样了。尽管走之前也大概是这样,回来了或许面容也没有多大变化,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不大一样的。她不多思考,人家是娇小姐,自然没有自己担心人家的道理。纵然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一个纪家就是纪罗绮的后台。或许没有人能替纪罗绮做决定,却不止一个人能够替她收场。
纪罗绮不知道这个小娘心里想着什么,只快步走过来,顺着被掀开的帘子进了里头,让南乔把那盒子糕点放在桌上。
“刚刚在我桌上看见的,不知道是哪个人送来。我不大喜欢鲜花饼这类的东西,我想着小娘或许会喜欢,送来给小娘了,权当是借花献佛。”纪罗绮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找地方在桌边坐下,一只手撑着头,看着姜阮涟。
姜阮涟也在桌边坐下,将那食盒打开,略微的漂了一眼里头。那是家中的鲜花饼,不少厨房都有,也不稀奇。不过如今是冬日里,这家里的鲜花饼用的都是新鲜的玫瑰花瓣,所以也就难找了些。该这个鲜花饼还是从花棚里面找的花,人家特意做了给纪罗绮的。
姜阮涟将那盒子合上,既然给了自己便收着,反正纪罗绮也不缺这一碟子鲜花饼吃。
姜阮涟站起来,将早晨沏的茶倒了一杯给纪罗绮。“也是难为你,放着家里不呆,出去跑了那么些天,怎么样,日子过的还好吗?”
纪罗绮一手撑着头,一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到:“什么好不好的?不过都是为了逃婚,人家肯收留我就不错了,我哪有挑三拣四的道理呢?住了那么些天,虽说有些不习惯,可总归是安全的,不用担心每日被家里找见绑回来。”
姜阮涟低头笑了笑,说到:“你也就庆幸你跑的远,你要是还在这城里,早被你家里搜出来。你刚走城门就封了,连街道都封了,挨家挨户的让警卫员搜。我之前只知道你们是世家大族,如今方才知道,原来你们家也不单单是有钱而已。”
“小娘这话说的,我们家要是单单有钱,可就不会这么有钱了。钱在权的面前,那是不值一提的东西。有钱固然是好的,可是也得有权,才能守得住这个钱。要是仅仅是有钱而没权,那你手里的钱就很容易被人家有权的用权利拿去,那又谈什么有钱呢?可是有权不一样,不但能守住自己的钱,还多的是人往上送钱,这自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待遇,小娘感受得到吗?”
姜阮涟知道纪罗绮是在给自己讲这个中的道理,于是摇了摇头,说到:“我哪里能知道呢?我别说是权,就是钱也没有啊。若不是进了你们家,只怕我现在还是饥寒交迫的日子,怎么过这个冬都是发愁的,既然不知道你们这些事情。”
纪罗绮听人这样说也不恼,知道对方没有半点揶揄嘲讽的意思,只不过说的都是实话罢了。自己这趟去了她家,原本以为能有多贫穷,却不曾想是那般的地步。嫁了女儿的钱还不敢随便用,只敢藏起来,做不时之需。或许在自己家中看来,娶姜阮涟不过是花了九牛一毛的钱,可是在对方看来,怕是救命的钱。
“小娘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以后会慢慢教你。这公馆,你可是要住一辈子的,里头的道理,自然得慢慢知道。”
这话不知道是说中了姜阮涟的哪里,她又垂下一双好看的眼眸,手指轻轻地捏着那薄如蝉翼的杯壁,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是被卖进来的,算是这公馆里头的人,哪有走的道理?我认也好,不认也罢,这公馆就是我的家,我就是这里头的人。”
纪罗绮看人这样的反应,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引起了小娘的伤心事,便急着转开话题。却不曾想自己还没说话,姜阮涟就继续往下说。
“我只想着绮四小姐能够信守承诺,好歹护着我一些,让我在这公馆中有个依靠。你也看的出来,你父亲不记得我半点,你母亲也不会成为我的靠山,你哥哥那是男丁,我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了。”
纪罗绮听着这话,心里颇不是滋味,原本想说什么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靠不了任何人,却又觉得此时此刻说出这个话似乎不大合适,于是只好顺着人往下说。“我答应你的,我自然做到,我不是那般没有信用的人。你尽管放心,只要我还在这家里一天,在家里便定然会有你一块地方。”
姜阮涟听了这话,轻轻地笑了起来,说到:“有绮四小姐这样的承诺,我就放心了。”
纪罗绮实在是不愿意继续聊这个话题,于是主动把话岔开,想到纪悟策,问道:“小娘可见过我新生的小侄子了?我回来听说了,那是个男孩,宗祠那边给了个名字,叫纪悟策。我是没赶上的,不知道小娘赶上没有?”
“赶上了的,我是跟着你嫂嫂一同去的。当时他们正回来,你母亲忙着你的事情,自然没心情去看人家的新生孩子。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去看那孩子究竟长什么样,那天去的时候你三姑说睡下了,说着满月宴的时候好好瞧。后来听说倒是陆续有人去了,不过我倒是没去。”
纪罗绮听到这话来了兴致,一拍手,眼睛里闪着炯炯的光亮,稍微搬了搬凳子,凑近了些姜阮涟,说到:“小娘,既然你也没见过我也没见过,那不如咱俩一起去看看吧!他们要早看的,肯定已经见过了,这个时候肯定人少,而且三姑最喜欢我了,咱们快走吧!”
姜阮涟被纪罗绮突然过来吓了一跳,拿着手帕子挡住半边脸,微微往后退了退。看着人闪着亮光的眼睛,也知道心里对于这件事情是极其的感兴趣,正好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情,于是就答应下来,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这头刚答应,那头纪罗绮就叫南乔与含巧,让准备轿子去三姑小姐那边。
纪安湫自然也是知道纪罗绮回来的消息的。这个孩子她从小就喜欢,这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旁的不说,单说这逃婚一件事情。自己当时能逃过婚姻是因为从外头收养了个孤儿回来,为此在家里石板上跪了三四天,还挨了父亲一顿骂,母亲一顿打,后来还拿着剪刀要剪头发,说是非要逼自己出嫁那自己就做姑子去。
原本想着这样是可以的,却不曾想父亲母亲实在是动了气,只说就算自己做了姑子也是在自家的寺庙里,好歹让自己出来。为此自己直接撞了墙,父亲当时年轻,心自然没有如今的软,可是母亲毕竟是个女人,见了这样也就开始哭。等着自己起来了,赤红的双眼,直说要是真让自己出嫁自己就再撞一次,好说歹说的闹了半个月,总算是逃过了婚姻。
如今这个女孩子则跟自己不一样,抛下家中的一切说走就走,这样的勇气,自己是没有的。自己固然能够寻死觅活,却不知道自己离开这个家还算什么,所以没有抛开这个家的勇气,这样一对比,对纪罗绮的喜爱更多了几分。
正想着,就听见外头传话,说是绮四小姐跟姜姨娘来了。纪安湫大喜过望,连忙让人快请进来。原本想着就算是纪罗绮不来看自己,自己也定然要去看看她,可巧人就来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让人去准备吃食和茶,站起身来,等着两人进来。
说起自己大哥新娶的这位姨太,她唯一的印象便是美貌。这实在是一个美貌的女子,那般的容色气度在自己的家中也是从未见过的。偏生是出身可怜了些,可见这世界上人无完人。若是这女子能生在她们这样的家,那生活竟然是又一番境地。况且这人嫁进来之后也是安分的,不像四房的那个一样争宠,平日里乖乖的站在大嫂身后,一句话都不多说。
纪安湫看着人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便觉得心里有些心疼,况且也不觉得给人做妾有什么不光彩,毕竟也是被迫进来的,所以对这个姨太又多几分好感。如今两人一起来了,自己又怎么谈得上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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