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将一众劫匪的尸体处置干净，沿着原路返回了驻营的谷地，一下马车，梁大夫便送来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多日杳无音信的江齐今晨派人送来了消息，此刻他们都在连湖部落，包括后来才进入草原寻找他们的江碧鹄，江碧桐兴奋的整夜无眠，第二日天未亮便起身收拾行囊，准备赶往连湖。
一行人沿着冰雪消融的绿绿草原走了有十多天，终于看到了一方镜面一般的湖，湖面平静无澜倒映着蓝天，蓝天上的白云在湖面上随风游弋，在湖的周围竟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毡包，可见连湖部落的牧民人数不少，好像并未受到此番暴风雪的影响。
得到通报，连湖部落的首领牧仁和江碧鹄，江碧鸣从毡包中出来，迎接了众人，牧仁是个典型的草原汉子，体格壮硕，皮肤黝黑，脸上的胡须很浓密，眼神看起来有些凶狠，笑起来的时候很爽朗，整个人也多了温和。
郑风被迎进了牧仁的毡包，江碧鹄带着江碧桐去了江齐的毡包，江齐正站在毡包门口翘首望着他们来的方向，一见到江碧桐脸便沉沉的拉了下来，转身走回了毡包，看着他的背影，江碧桐脚步顿在了原地，半晌，方才扭头看向江碧鹄，“爹的脚……脚怎么了？”
“在雪地里冻的时间长了，右脚没有知觉了。”
毡包内，江齐端坐在案几边，等江碧桐和江碧鹄进入毡包，扬手一巴掌拍在案几上，“谁让你来的？”
江碧鸣来到连湖告诉他江碧桐离开临州来了绵州，并且跟着他一块进了草原的时候，江齐还不肯相信，毕竟路途遥远，天气恶劣，她一个姑娘家想要从临州到绵州和天方夜谭差不多，以至于方才江碧桐真的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心中又气又喜，进入毡包坐下以后，还多了一份深深的后怕。
“我自己要来的，爹爹要罚便罚吧！”
江碧桐撩起衣服下摆，笔直的跪在了江齐的案几之前，江齐感觉一肚子的怒火还没有燃烧起来便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这丫头真的是他命中的克星，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心绪，江齐才重新开口，“你可知从临州到绵州有多远？你可知从绵州到草原有多危险？”
“孩儿知道。”
“知道你还……”
“孩儿一路从临州到草原，是遇到了不少危险，开始是自己耍了点小心思躲了过去，后来一路有三哥照顾，孩儿现在全须全尾的站在爹的跟前，倒是爹，临行前答应了娘要好好回去，怎的不好好照顾自己？”
江齐瞪大了眼睛，他没有听错的话，他的女儿在此刻仿佛是在质问他吧？
江齐伸出两指，敲了敲案几，“咱们现在在说你的问题，莫要岔开。”
“哦。”
江碧桐低下头，江齐便又絮絮说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直到江碧鹄出声提醒江齐，虽说垫了地毯，但是地上还是凉，跪的时间长了，还是会伤膝盖，江齐才让江碧桐起身坐了，而后继续大道理不停讲，说实话，江碧桐来江府一年多了，从来没见江齐这么健谈过，难不成真的是寒冷使人话多，几次三番想要结束话题无果以后，江碧桐放弃了挣扎，认命的听着，直到守卫来报，郑风来了，要见江齐，江齐才恋恋不舍的结束了话题，命守卫请郑风进来。
“江大人的伤如何？”
“无妨，想来多将养些时日便能痊愈了，郑大人所为何事？”
“哦。”郑风看了一眼江碧桐，方才道，“我来是想向大人具体的了解一下当日的情况，好再去找找七王爷。”
江碧桐“噌”的一声从垫子上站了起来，看向郑风，“李瑾怎么了？”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了一番，最终还是离江碧桐最近的江碧鹄回答了她的问题，李瑾失踪了。
当日江齐在绵州城中接到了海西部落派出的求救信使，当时那人一人一马裹风夹雪从草原驰骋而来，全身上下结着冰碴子，人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将海西首领的求救信递给绵州的城的守卫便晕死过去，江齐接到信笺当夜便调集了人马，准备第二日一早赶往东山谷地，他也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进入草原是九死一生，但是海西部落是绵州城下辖的所有部落中人数最多的部落，并且海西部落放牧的区域在东山附近，海西部落人都骁勇善战，这也是为什么北元一直以来会从青州或者并州想办法进攻，却很少从东山这边进攻的一个原因。
“七王爷是第二日临出发前才赶到绵州城的，我知此番去草原的危险，便劝说王爷留在绵州城，但是王爷执意要去，似乎不仅仅是为了海西部落的事情，王爷似乎还有其他的事情必须要去草原，后来半道上禅光寺的慧智大师追上了我们，也跟着我们一块进了草原。”
江碧桐的心停了一下，“慧智现在何处，爹可知？”
“王爷坠崖以后，慧智大师想要救他，也跳了崖。”
江碧桐的耳朵里“嗡”的一声，纷乱起来，“不是说失踪吗？怎么是坠崖？”
“因为爹派人下到崖下寻找，并未见到王爷和慧智大师的尸体，所以才说是失踪。”
“王爷可曾告诉大人，他来草原所为何事？”
江齐摇摇头，既知李瑾不方便说，他便没有多问，当日一行人离开绵州的时候正是风雪最为肆虐的时候，所幸海西部落派出来求救的信使识得路，拖着病体带着他们进了草原，找到了东山谷地，只是江齐没有想到在东山谷地等待他们的并不是海西部落的牧民，而是一队草原游荡的游匪，游匪趁着深入草原的军队人困马乏且气候不利，当晚便对他们发动了袭击，军队伤亡惨重，混战之中，江齐和李瑾被冲散了，等江齐带人斩杀了尾追游匪的时候，抬眼便看见，李瑾和慧智两人正站在断崖边缘，并且李瑾胸前已经中了一剑，血流不止，不等江齐带着人上去救人，李瑾和慧智便一前一后掉下了断崖，待江齐杀尽游匪，派人绕道下山去断崖下找，崖下已经了无痕迹，连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
疑心海西部落被游匪所劫持，江齐带着人在东山谷地留了几天，一来把死去的将士寻了地方安葬，二来每日派人在周围找寻海西部落和李瑾两人，却始终没有任何的线索，雪越下越大，就在江齐打算带人撤离东山谷地的当天，游匪再一次袭击了营地，这一次人数更多，也更凶猛，江齐离开绵州所带的士兵在这一站中几乎全部折损了，江齐在两个亲卫的保护下逃了出来，江碧鹄带人找到了他们时，两个亲卫已然殒命，江齐亦是陷入了昏迷，几番救治才慢慢清醒过来，只是右脚却始终没有知觉。
郑风蹙眉听着江齐的讲诉，“这么说的话，游匪是有意引江大人去东山谷地，想要杀了江大人，只是我们后来亦是去了东山谷地，并未见到断崖，也未见到有尸体。”
“东山绵延的山脉中间形成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谷地，这也是为什么说海西部落的东山谷地不好找的原因，因为不确定是哪一个。”
郑风点点头，也就只有这样才能说通了，“江大人可有怀疑的对象？”
江齐摇摇头，真要怀疑，那么可以怀疑的人就太多了。
第二日，江碧桐，江碧鹄，郑风，李珺等人离开了连湖地区，郑风和李珺两人赶回绵州城，在海内楼有所察觉前最好能拿下海内楼，江碧桐，江碧鹄，十七再次向东山谷地进发，虽说江齐已经将李瑾失踪的断崖周围找了个遍，江碧桐却不相信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坚持要去现场看看，既然慧智和李瑾一块掉下了断崖，那么她有理由相信是慧智带着李瑾藏匿了起来，或者慧智已经将李瑾给杀了。
江齐和江碧鸣留在连湖地区将周围的牧民统计一下，回绵州以后，好安排朝廷的发放的补给。
“三哥不是说行踪不许透给任何人，怎的自己就现了踪迹？”
江碧鹄叹息一声，倒真不是他自己要现踪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老爹这么明察秋毫，一点小尾巴都被他给抓住了，来了一个守株待兔等着自己出现，想躲都没地方躲。
“三哥觉得此番袭击爹爹的是谁的人？”
江碧鹄看了一眼江碧桐，“爹若出了什么意外，现在的情势你说对谁最有利？”
“自然是太子最有利。”
“不笨嘛。”
江碧桐看向远方的山峦，层层叠叠若隐若现在雾气之后，带着淡淡的青色，仿若洗涤净了人心的晦暗，十分的清润好看。
“你非要嫁给李瑾吗？”
江碧鹄拧着江碧桐微微有些红的脸颊，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她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也估计男女有别，虽然她是自己的小妹，却依然是大姑娘了，不知怎么样开口才算最好。
“倒不是非他不嫁，说出来三哥可能不信，和李瑾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之前和张引桐在一起的时间全部都浪费了，大好年华，妹妹我不想再浪费一次。”
“你可知在东山遇到的并不是流匪，而是杀手，并且也不是冲着郑风去的，而是你。”
江碧桐点点头，从那几个人的对话里，她也听出一个大概，江碧宁锲而不舍这么多次也没能把自己杀了，现在连太子妃也看自己不顺眼了，江碧桐不知道自己还能得天命保佑几次，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三哥不打算回去帮爹？”
“朝局太乱，回去反而受了牵制。”
两人不再说话，沉默向前，多事之秋少言少说才是保身之道。
松山小院，鸟鸣花香，打开窗格甚至能听到山间清泉潺潺流过布满青苔大石的声音，小院不大，两间古色厢房，院子里一方石亭，亭下一张石桌，几张石櫈，亭外种着几株梨树，这个时节梨树正开了满满的一树雪白花儿，偶有风过，吹落小院春雪，一身灰色僧衣的慧智正坐在梨树下打坐，透过窗户，李瑾正好看见一朵梨花落到了他的肩膀上，而慧智浑然不觉，李瑾忍不住轻笑出声，若这花树之下是一个美女子便是无暇了，可惜了。
“你又笑什么？”
“这院子里就咱们两个人，当然是笑你啊！”
慧智有些搞不懂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奋不顾身跳崖救他，分明没有救的必要嘛。
“药吃了吗？”
李瑾撇撇嘴，“你找的这些生药吃起来实在太苦了，我吃不下。”
“师弟，你睁大眼睛看看，我不是江碧桐，你对着我撒娇没有用的。”
“我就知道你是铁石心肠。”
说话间，小院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头戴帷帽身着白衣的女子自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着白衣的婢女，李瑾和慧智对视了一眼，看来把他们软件在小院的主人出现了。
头戴帷帽的女子略过慧智径直走向房间，一眼便看到了李瑾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眉眼弯弯，笑的又甜蜜又美好，她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的那样明亮的笑容。
“王爷想江小姐，素心将江小姐请来便好，王爷何苦这样委屈自己？”
裴素心一边说，一边将帷帽摘下放置在案几上，正好盖上江碧桐的画像。
“本王喜欢她，本王想着她，那是本王甘之若饴，不劳裴小姐费心。”
裴素心面色一滞，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称呼别的女人为他的她，而称呼她用了一个谁都可以的用的裴小姐，还真是刺的人心疼，深吸一口气，旋即浅浅笑开，“素心自作主张已然派人去请了江小姐，相信不日便能到，王爷静候佳音。”
“裴素心，你敢动她！”
李瑾俯身一把攥住裴素心的手腕，几欲暴怒的眸子盯着裴素心浅意含笑的眼眸。
对于他的反应，裴素心很满意，这样才像是一个人，有情有欲，而非无欲无求，水油不禁，迎着他的目光，裴素心柔声开口，“王爷，你弄疼我了。”
李瑾撒开她的手腕，裴素心揉着已经发红的手腕，依旧浅笑温柔，“王爷是想现在谈，还是等见了江小姐再谈，不过当着江小姐的面儿谈，素心觉得江小姐是一定会生气的，不若现在谈，清静。”
“噢？那便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王爷又不是不知道，素心想要的从来只有一个王爷您啊，就看王爷您啊，给不给素心了？”
裴素心半跪在榻上，双臂支在案几之上，倾身靠近李瑾，鼻尖几乎贴到李瑾的鼻尖，李瑾迎上她炙热的目光，“裴小姐想怎么要本王？”
“王爷说怎么要，素心便怎么要！”
裴素心暧昧的咬了咬下唇，而后向前微微探身，作势要亲吻李瑾，李瑾似乎早有防备，向后斜身避开，垂眸伸手弹了探锦袍下摆上的灰尘。
裴素心脸颊微红，有些尴尬，却不恼，笑着坐回到位置上。
“本王知道天机阁在北元和西凉实力雄厚，可是在天正，在临州，天机阁恐怕有些无能为力吧！”
裴素心愣了一秒钟，旋即面色如常，天机阁这件事她并没有打断瞒，只是李瑾猜的还是太快了。
“在临州，素心自是拿江小姐没办法，奈何江小姐心系王爷，自己赶去了绵州，王爷自己说，人都送上门来，素心岂有不收下的道理？”
“王爷好好想想，素心过几日再来看王爷。”
待裴素心离开小院，慧智斜依着窗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明知去绵州是有人要请你入瓮，还义无反顾的入，这下可好，人家把你的小相好也一块请进去了。”
李瑾白了幸灾乐祸的慧智一眼，冲着慧智狡黠笑笑，“所以啊，伤养的差不多，现在咱们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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