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Part 23
“舅舅, 你就告诉我吧……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我好奇心都要爆炸了。”
霍钦收回手机, 黄豆豆还在纠缠。
那天公寓电梯里小姐姐穿制服又没化妆, 没想到居然这么上镜, 笑起来真的很让人心神荡漾。她有预感, 倘若宁佳书肯配合着自己做一期美妆视频,她的微博粉丝涨幅绝对会迎来一波新高峰。
对方话里熟稔地讲到小舅从前养鸽子,可见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短了。
“吃饭。”霍钦面无表情摆上碗筷。
“没意思。” 黄豆豆闷闷坐下来,“亏我还帮你保守秘密呢, 小外婆叫我盯着你的情况,我从来没打过小报告。”
“我本来就没什么可报告的。”
“骗人,你洗手台上有盒子,我在里面看见了女人的项链!”此话一出, 黄豆豆又捂住嘴。
她本来不想翻别人东西的,可那个盒子太女式了, 又随意放在洗手台上, 她就实在忍不住打开看了一眼。
声音微弱, “虽然看你盒子是我不对, 但是这间公寓里肯定有女人来过。”
她一本正经分析, 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黑色长发,指着道, “这就是证据!我在洗手间角落里发现的。”
话是没猜错, 但宁佳书的头发没吹干之前是自来卷的, 而黄豆豆手里捏的却实打实是根直头发, 更何况他的洗手间地板向来干净光洁得可以做镜子了。
“不用诈我,那是你自己的头发。”
“啊!舅舅舅舅,我求你了,你不想说,把她介绍给我也行,我超想认识她!”
只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在别的长辈那儿行得通,霍钦却完全不为所动,饭没吃饱就把她送下了楼。
***
墨尔本的最后一抹余晖落尽,宁佳书回到酒店用餐,没等到霍钦的回复,倒是先等来她风尘仆仆从昆士兰州赶来探望的老父亲。
“爸?你一个人来的?”宁佳书望向他身后。
男人但凡有几□□家,总是不缺女伴儿的。宁父刚移民那年,交往了一个来农场勤工俭学的女朋友,留学生,三十来岁的硕士。
宁父虽然老了点儿,身材走样了点,但还有几分年轻时候的潇洒尤存。虽然没结婚,但那女人盯他比结了婚的盯得还紧,恨不得把人别裤腰带上。
这次看到他身后没跟人,宁佳书还颇有几分诧异。
“想见我女儿一面跟见国家元首似的。”宁父笑着脱了外套落座。
“国家元首有那么容易见吗。”宁佳书回嘴。
宁父难得能请上一回饭,尽点贵给她。悉尼牡蛎,澳式煎羊排,鲟鱼刺身,蒜蓉澳龙…摆了一餐桌,还开了**酒,可惜宁佳书明天就得飞回去,抬手推了,宁父只得自酌自饮。
“她怎么没来?”宁佳书挤半个柠檬在牡蛎肉上,夹起来咬,却见宁父犹豫了两秒。
“怎么了?”
宁父终于坦白,“我一直想要怎么跟你说,周映她怀孕七周了,在家保胎。”
他原本也不打算再要的,只是孩子说来就来了。医生说周映是高龄妊娠,这次流了,以后可能都怀不上。
宁佳书是独生子孩子,打小老人问她想不想要弟弟妹妹,一问她就摇头,从来不答应的。现在宁母那边刚生了一个,他这边又接着要孩子,很怕宁佳书会生出自己被抛弃的感觉。
只是没想到宁佳书什么也没说,也不像小时候哭闹,闷头吃了十来分钟饭,拿起餐巾擦嘴。
“饱了?怎么只吃这么点儿……”
“明天还要飞回上海,吃多了消化不良。”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偏要选这个脚不沾地的工作,压力又大又辛苦。”宁父还想着劝她,“你要是辞了职,来爸这边住。你不是喜欢吃牛肉吗,我还有座山头空闲,到时候就养一批肉质最好的肉牛……”
“我真过来住,你们就该嫌我烦了。”宁佳书低头叠餐巾。
“这个家都是你的,以后还要继承我的农场,谁敢嫌我女儿烦。”
“你女朋友心里不舒服怎么办?”
“我跟她聊过,她说以后会把你当自己女儿看待的。”
“真的?”
“你爸对你说过假话吗。”
“那还差不多。”
宁佳书终于眼眶微红地扑进宁父怀里。
她当然不是傻子,周映当年从个一穷二白的留学生摇身变成他爸的女朋友,说好的丁克现在又“不小心”怀上了,以后说不清还会有多少意外。
虽然不知道她爸这句承诺的保质期是多久,但至少在此刻是真实地安慰到了她。
宁父把她送回房间门口,临走,又塞给她一笔零花钱。
宁佳书念书时候胆子大,无法无天的,怕她学坏了,总不敢多给,直到离婚后,才总觉得亏欠了这个女儿,不停想弥补她。
宁佳书不知道卡里多少钱,推拒两下,也就毫无心理负担地收下了。
回头开自己的门,余光撇见斜对面的房间开灯半掩着,门微打晃,附近几间都是空乘的房间,不知道那间是谁住。
临睡前,她原已经不抱希望,最后一遍打开微信列表,谁料霍钦的消息却在这时候进来了。
a:你记错了,它吃撑摔下去那天是你喂的。
是她的错?
宁佳书的笑意僵在嘴角,莫名其妙了两分钟,才依稀记起来。
好像是,那时候室友买了五颜六色的粮食熬粥,早上绿豆被她弄撒了,她干脆把掉在地面的豆豆收起来拿去喂鸽子。
一次性全扔进食槽里,被那鸽子当成小饼干似的零嘴,一口一个。
本来是一番好意,没想到当天下午就听说霍钦爱鸽摔死的消息。
当时霍钦没怪罪,所以她以为不关自己的事,现在想来,好像还真跟她脱不了干系。
shushu:你当时怎么不说?
a:我看你哭了,以为你真的很伤心,后来发现是我想错了。
女人有时候哭是没有理由的,那天宁佳书听说鸽子死了,想到快要考试,压力很大,但要问她在烦恼什么又答不上来,才听到霍钦打来的电话,觉得有了个宣泄口,才撒娇一样掉了一会儿鳄鱼泪。
她恼羞成怒。
shushu:大不了我买只新的还你。
a:我的工作还没有闲到可以养鸽子的地步。
shushu:那你要怎样?
那边出现了许久的正在输入,她等得昏昏欲睡,消息提示音一响,一个激灵醒过来。
a:我从未想过要追究你的任何责任,佳书。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结束在分手时候了,再遇见你之前,我就是这么想的。
她逐字看完,沉重得来不及喘息,第二条消息终于进来。
a:上次警告你别再招惹我,想必直到今天,你也没听进去。
你应当知道,我快要三十了。二十岁时候我会觉得自己了很不起,可以把所有的事情握在手心,但到今天,我知道自己也只是个普通男人,为了一段稳固安定的关系,会把一切不安定因素排除。
给我一个答复,如果你还像从前一样,把爱当做你来我往追逐的游戏,请现在就停下来。
宁佳书睡意全无。
怔怔盯着屏幕,她不知道自己的手心为什么在发汗,而且汗得厉害。
她知道,霍钦在向她要一个保证。
像他这么风光霁月的人,在经过了那天晚上的翻云覆雨之后,肯定没办法再当做事情没发生过一样坦然面对她,得到她的保证,他就会负起责任。
是,除她爸爸以外,所有的男人里她最喜欢霍钦。
但那点喜欢,不足以让宁佳书改变自己已经根深蒂固的观念。
责任袭来的一瞬间,她便胆怯了。
她是自己吃完,擦擦嘴巴就走的自私的女人,过去她从未给过任何人承诺,所以良心上无需背负任何责任。甩掉的那些前男友,也能毫无心理压力。
不过是搭伙走一段路,各取所需,好聚好散罢了。
她不能想象自己以后会跟一个人结婚,变成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那样的奉献对她这么自私的人来说实在太无私了。
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变数,没有什么关系是能海枯石烂的。
那时候他们可能会相看两相厌,冷战、争吵,被道德和婚姻捆绑在同一个牢笼里厮打。
她不想这样对他,也不想自己变得那么可怜。
停在这儿吧,就停在这儿,别再往下走了,有一个声音在心中拼命叫嚣。
又有另一道声音告诉她,错过这一次,也许她和霍钦就彻底结束了。
手机屏幕就在这时候暗下来。
她离线了。
宁佳书心头一跳,立刻翻身下床去找充电器,却发现随身携带的接线板不知什么时候坏了。
澳洲的充电口全是八字形的三孔插座,手机充电器没办法直接用。她也能下楼,到前台去借,再不济,还能去超市买。
宁佳书走到门口,站了整整一分钟,还是松开了握着的门把手。
这是最后的逃避借口。
她把手机一扔,快步回到床上,蒙上被子闭眼睡觉。
霍钦的手机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五分钟。
十分钟。
半个小时。
一颗心从剧烈到沉静,自顶端回落。
他把手机放进床头的抽屉。
宁佳书的回复最终没有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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