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必争之地
“白小姐,舒小姐,前面过了司马门便是舒妃娘娘的止华宫,止华宫与潮海阁相连。王妃便是在阁内设宴,请各世家之人相聚欢宴。”
过了端阳门以后,便有几个小内侍一路领着,这是第一次开口提醒白荌与舒韵二人。
“司马门?内侍可是说错了?”
白荌听后不由惊奇发问,只道是她听错了。
“奴才没有说错,正是司马门,前面便至了。”
内侍忽略了她的疑问,转身继续领路,朝宫道更深处走去,不再过多言语。
幺露扶着白荌,明显感到白荌有些不对劲,此刻宫内不敢多开口闲话,只能眼神示意询问。白荌暗暗定下心思,看她一眼,令后者安心。
旁边,舒韵却并无反应,仍旧沉默跟着内侍继续前行。
司马门乃是宫中御道,只有天子或者天子的特使才能使用,诸侯或者大臣即便是奉有天子命从这道门进入,也是不能够骑马或者坐车的。瑧王宫内,无人能够从此门而过,瑧王亦是不行!
如今,天子身在濮北,也未有天子使臣,如何开得这司马门!
白荌只觉自打入宫门起的那一刻,就有一种不安的情绪萦绕心头,此刻那种感觉愈加强烈。
司马门如何,这内侍与舒小姐却浑似不知,所有的人也都闭口不言,自顾前行。这一幕,好似处在一个虚无的梦境里,只有她一个人是真实的。
宫道依旧漫长,每走一步,她好像都能听到闷沉回音,一下一下砸在心头。手心里渐渐濡湿了汗水,看着那宫道的尽头,司马门就在前方,不安、焦虑、惧意开始缠绕在一起。
脑中猛然忆起离开昌郡之时,父亲送别时的场景,一幕幕荡在脑中。
“痴痴,昌郡乃是天子帝都,皇室□□一脉根承于此,我白家祖上曾出五位丞相、七位御史、三位天子使者。满门荣耀,百年恩承。如今,天下荡而人自危,携天子以令诸侯,礼法荡然无存。温家遭难,不过时势以应。可若深知,便该明白,白家就是温家,温家就是白家!”
“王侯将相宫门入,惊麟沉浮几世出,弈博权谋翩鸿鹄,玲珑局中谁争无。这世上本无千代万代之王朝,亦无恒久不变之人心。此番潮海秋茶宴宴请二十八郡,我白家存亡系于片刻之间。”
惊麟沉浮,弈博权谋……
司马门逐渐显在眼前,那沉甸的三字晃在心上,白荌只觉肩头万斤沉重。
父亲说的没错,白家最大的浩劫,便是这道司马门了。
昌靖兵变后,父亲未与那些老臣子一同随天子入濮北。后来瑧王一道王命,平昌改名昌郡,父亲亦由御史监察转为昌郡太守,自此这世上好像便没了这个帝都。多年来,父亲独守一郡,无兵无权,所仰仗的不过是家族威望无人敢动罢了。
可是,他曾为禹臣,也从未承认过归属瑧王,在外人看来便是态度不明。换句话来说,这这场乱世里,认不清主子,是为大忌。
“内侍公公,咱们走错了,这是司马门,是天子御道!”
突然,白荌停下脚步,在距离司马门还有十步之余的时候,喊停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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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德昌宫。
德昌宫是瑧王休寝的宫室,乃是这王宫中最为宏伟之所。
西陵珺被内侍引至德昌宫宫门前的时候,内侍令她稍待片刻。西陵珺虽心存疑惑,但仍规规矩矩领着自家侍女候着。可眼瞧着宴席即将开始,时辰也快来不及了,内侍却仍旧无人传令。饶是她性子再足,此时也有些耐不住了。
“内侍公公,瑧王到底有何吩咐,王妃的宴席即将开始,若是延误了到底不好。”
西陵珺客气的询问身边内侍,那内侍似也早料到她会询问,一套说辞早备在喉间了。
“西陵小姐不同他人,身份特殊。瑧王有命,宴席开始之前特召小姐前来德昌宫一见。可是要恭喜西陵小姐了,旁人可未有这样的殊遇。”
西陵家在汾阳拥兵十万,何等之重。若是划地而治,便可称王。人人心中皆明,若非近年汾阳遇到荒年,瑧王的势力也日渐强大隐有超过濮北之势,这西陵家未必就有投诚之心。
西陵珺听了此话,全是客套官话,心中焉能不明?只是这瑧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不远万里来到这王都,纵然深知处处情势危险不比汾阳邺郡,但仍旧抱着满心欢愉。这王宫内墙的波浪看似平静,可自入城那日起便一直未得消停。
君子稷曾向她描述过这里,那是二人初见之时,如今想来却好似昨日。
汾阳两郡,一是邺郡,一是湖郡。西陵家在外人看来只据守邺郡,但实则两郡早已为一。禹州大地的母亲河汨罗河便流经三十八郡,河水滔滔,其中以邺郡湖郡最为紧要,因此汾阳两郡又称汾阳两河之地。
百年前,禹室衰弱,西陵家本是地方驻军,辈出名将。后中央权利不在,地方分散逐渐演变成地方分权而治,西陵家自此便慢慢脱离皇权掌控,又编制了几处地方驻军组成如今的西陵军队。这支军队历百年而磨砺,终也成为虎狼之师,虽比不得瑧军与濮北的顾家军,但仍旧令禹州众人忌惮。
西陵据守的汾阳,乃兵家必争之地,外截要塞,厄南北之咽喉,依傍大江大河,可谓天成险关。这样的地方,于当今二位霸主而言,自是眼前肥肉,皆想一口叼下。可也正是如此,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汾阳倒成了最佳的分界之地。
西陵珺此番能来淄陵,背后费了多少周折,恐外人难以想象。她父亲与祖父征战一生得来的功勋荣耀,或许可能就因为一个选择便万劫不复。外人只道汾阳荒年,瑧王势大,可谁又知道,若是没有那个人,她今日万万不会出现在这淄陵城中!
西陵家处于如斯位置,投诚之邀早已是数不胜数,那些人给出的条件若是常人恐怕是要趋之若鹜,肝脑涂地的。可她祖父向来不为所动,深知天下局势,只要稳居汾阳,纵使再有百年,西陵亦是不灭。
但惟有一人,改变了这些。
她清楚的记得,那是两年前,大禹元宝十四年的春日。父亲告诉她,家中来了位身份尊贵的客人。那年,她不过十六岁,正是红衣明艳的年纪,一颗骄傲不输的心,不服任何人。
后来,她才得知,那父亲用了‘尊贵’二字形容的客人,是淄陵城瑧王的三公子,君子稷。
她亲眼见证了此人是如何说服父亲与祖父,又是如何游走于汾阳各股势力之中而淡然自若。他不像是外来的人,反倒像是汾阳土生土长的人,因他足够了解,甚至比她,比父亲祖父还要了解。
按常理,如何评价两个人,是要将二人放在一处细细对比才是。那时,宣平候在禹州已名声俱佳在外,人人都称道瑧王的大公子如何智谋无双。可她终归未能得见此人,不明真相。但与君子稷一番接触后,她却断定,宣平候即便风姿卓绝也顶多是兄弟相齐。
这世上怎还会有比他更优秀的人?
后来,他回了淄陵,像是从未来过,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但她知道,有些事情已经不同了。最起码在父亲与祖父的心中,那杆一直平衡的称已经不在了。
两年,潮海秋茶宴就是一个契机,成全了西陵,也成全了瑧王。
可是,投城投城,重在一个诚字。在这个波谲云诡的大地上,谁又能真信了谁?西陵家的诚心,瑧王又到底信了几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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