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杭城的夜晚蒙着一层氤氲的月色。
楚云馨结束一天的工作,又和同事陪着公司领导吃过饭后,回到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开灯,只有街边路灯透过客厅敞开的窗帘洒进来微弱的光线。
楚云馨换下高跟鞋,光脚踩上地板走到沙发前,把自己投进那堆鼓起的凉被中。
“哎呦,压死我啦!”被子下传来一声惨烈的叫唤,打破了客厅的安静。
楚云馨赶紧爬起来,走到门边按开了大灯,简洁干净的客厅一览无余,只瞧见沙发上的凉被在鼓动。
“胜楠,你怎么睡在沙发上?”
“本来想等你的,结果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沙发上的人用饱含浓浓睡意的鼻音答道。
随后她掀开身上的被子坐起来,撩起睡得乱糟糟的长发,露出一张肉嘟嘟的包子脸,刚睡醒的脸上油光满面。
“怎么不去床上睡,不是和你说了我不回来吃晚饭吗?窗户也不关,小心睡感冒。”
楚云馨走到窗边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这才回到沙发旁,推推裹着凉被的人让出点位置,自己半躺下来。
“你知道吗?今天上班我遇到一件事,真的郁闷死我了,不和你吐槽一下我简直睡不着!”叶胜楠从睡眠状态中醒过神来,又想起了今天的奇葩遭遇,拉住楚云馨手臂猛摇两下。
“是吗?刚才是谁沙发上睡得跟猪一样啊!”楚云馨不留情地嘲笑道。
“不在愤怒中爆发,就在愤怒中沉默。我只是选择了暂时沉默而已!”
楚云馨听着叶胜楠的叨叨闭目养神,叶胜楠也再次委屈又气愤地回忆起自己今天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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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半,闹钟准时响起,叶胜楠如往常一般醒来。卧室里,另一张床上早已不见楚云馨的身影。
叶胜楠裹着小被子在床上呆坐两分钟后,慢吞吞起床,趿拉着拖鞋进了洗手间。
对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眼角沾屎、面无表情的女人,叶胜楠伸出左右手食指摁在唇边,提着两边嘴角往上扯,直到镜中人露出一个露出八颗牙齿的完美假笑。
“叶胜楠,今天也要活下去哦!”说完,迅速放下手开始洗脸刷牙收拾自己。
十五分钟后,一个焕然一新朝气蓬勃的叶胜楠出现在门口。
骑上单车,经过东湖桥畔,在潋滟波光的湖边深吸一口气,叶胜楠继续出发。不多时,便来到她工作的高级西餐厅。
她是这家餐厅餐饮部的服务生。
这家餐厅颇有名气,有高级包厢,私密性足够。不仅有钱人喜欢来消费,就连不少娱乐圈明星、网络红人也时常光顾。
到更衣室换上统一制服后,叶胜楠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工作。
叠口布、摆蜡烛、准备冰桶、布置餐具、摆放酒水、听Chef讲解菜单……和往常一样把所有准备工作做完以后,叶胜楠便开始了打仗一般的紧张工作。
晚餐时分,她被安排去一个包厢服务。
里面坐了四位客人,两男两女,其中三个是中年人,一个是年轻女孩。
叶胜楠上完主菜——澳洲7+谷饲和牛以后,便站在门边,一直看着四人桌上的酒杯,随时准备加酒。
这样的工作她第一次做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电视剧里面的小女仆一样,还有些微脸热。
但几个月过后,她几乎可以把自己当作木雕一般的存在了,偶尔还会认真听听那些客人在聊什么。
四人的关系她很快就弄清楚了。年轻女子和其中最老的中年男子是一对情侣,对面坐着的中年男女是年轻女孩的父母。
最老的中年男子正在唾沫横飞的讲述着她和年轻女子去欧洲旅游,还有和他的小女友满上海找一瓶红酒的浪漫经历,女孩的父母也在积极应和着。
听他们的谈话,女孩似乎是某个台的主持人,但是叶胜楠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来她是主持哪个节目的。
……
楚云馨见叶胜楠突然不说话了,有些奇怪,平时她一定絮絮叨叨个没完,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楚云馨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叶胜楠有些暗淡的神色,捏了捏她面泛油光的脸庞:“你怎么啦,哑巴啦?”
叶胜楠摇摇头:“你才哑巴了。”
“那你怎么不说话,平时你不是要把你们餐厅那些狗血的事都吐槽完才消停吗?难道你们餐厅今天歌舞升平,没有狗血的事让你吐槽?”
叶胜楠往上翻了翻白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怎么没有,今天我去守一个包间,我给一个女孩的牛排上黑胡椒的时候,你知道的,我们餐厅那个胡椒棒是放大版的,有半个人这么高。”
叶胜楠伸直手臂夸张地比划了一下。
“那个女孩很好奇,想试一试,结果她爸立马就阻止她,说‘不要弄,你一辈子也不会干这个,你的出身决定了你一辈子也不会干这样的事’,然后那女孩就把胡椒棒还给我了……”
楚云馨听见这些话,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她虽然不在现场,但也能够想象当时叶胜楠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那女孩的父亲说话虽然难听,但并不是没有道理。出身在现在这个世界里似乎决定了一切。
楚云馨看着叶胜楠沮丧的神情,便捧起她的脸:“傻丫头,工作是不分贵贱的,是那个老男人狭隘而已。再说了,你爸给你取名‘胜楠’,不就是希望你像个男孩子一样能扛得住吗?难道这点事就把你打垮啦?”
叶胜楠按下楚云馨的手:“才不是嘞,他是希望能生个儿子,结果没想到生下来个闺女,又不能退货,只能取个名字自我安慰。你看你的名字多好听,云馨云馨,一听就是个美女,我现在长这样,就是我爸这名字害的。”
楚云馨笑着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拿过自己的背包,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叶胜楠:“对了,我这个月领到工资了。房租也快到期了吧,先给你交了房租再说。”
“不用啦云馨,我这两个月工资也领了,到时候我先付吧。”
“给你就拿着呗。”
“哎,要是没有你,刚来的时候我们只能去睡大街了。”叶胜楠接过钱,愧疚地说。
“说什么呢,既然我们决定一起出来打拼,就没有什么苦是不能吃的。”楚云馨闭上眼靠在沙发上休息,不在意地挥挥手。
“云馨,其实,你不太喜欢做模特的工作吧?”叶胜楠小心翼翼地问道。
楚云馨睁开眼,盯着客厅天花板,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其实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要是能让我赚大钱的工作,我就愿意去做。再说了,现在做模特也挺好,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穿好看的衣服化美美的妆,又很风光。你知道吗?今天还有一个小帅哥跟着我走了半天。”
“是吗?什么样的帅哥啊?”
“他看起来很阳光帅气,声音很好听,个子也很高。笑起来很温暖,让人觉得真诚,大概就是像初恋的那种男生吧。”
“初恋?你完了,所有恋情中最让人难忘的就是初恋。老实说,你是不是动心了?”叶胜楠一脸严肃地凑近,盯着楚云馨的脸瞧:“让我看看是不是少女怀春了。”
“死丫头,什么动心不动心的,我还是十六岁时候的我吗?现在的我,只对钱动心。可惜了,他还是个学生,赚不到什么钱。”楚云馨捏了捏叶胜楠的脸,摇头说道。
想到今晚一群人吃饭,坐在她身边的那位老板倒是挺有钱,可惜看着那张胖得糊掉五官面目不清的脸,只会让人想起一大块凝固的猪油,实在没法下嘴。
后来去酒吧续摊,她在包厢还被那人揩了几次油,她借口醉酒提前离开了。
要保持干净?不,不是这样的。楚云馨心里很清楚。她今天没有顺理成章地和那位老板勾搭上,只是因为衡量后觉得不值而已。
她现在签约的经济公司,是海市一家大公司今年刚在杭城成立的分部。那位老板算是投资人之一,但只占了很小的份额,并且不在公司担任任何职务,对公司事务没有管理权。搭上这位老板,能得到多少好处?
而且今晚吃饭时,她还从同事口中得知另一件事。
据说海市总公司的大老板最近会来这边一趟,视察分公司工作进度。到时候领导设宴为大老板接风,会带着她们这些新签的模特、培训生一同出席。
海市大老板,或许这才是值得抓住的目标。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叶胜楠伸出手在楚云馨眼前晃了两下。
“没什么,晚上多喝了几杯,头晕。”楚云馨勉强笑笑。她不想让自己最好的朋友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那就去喝点水,洗个澡,早点去休息吧。”
“好,你也早点睡,熬夜会长皱纹的。”
叶胜楠一听,立马抱着凉被往卧室跑去,楚云馨看着她的后背好像又宽大了一些,心想着自己得闲了,一定把这丫头拖去健身房练一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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