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丧子
李大亮骑在战马上，他看着远处悬挂在唐旗下方的人头啧啧称奇。
“太子殿下，你是什么时候会的鲜卑语？
俺记得即便是陛下他也只是能大致听得懂，至于说倒是没怎么听他说过。”
李承乾捋顺了胯下与李大亮并行战马的毛，随口解释道：“皇爷爷教我的，平日里也没怎么说。
其实他原本会的也不多，他会的有好多都是太后教给他的。”
李大亮轻叹一声，聊到李渊后，他整个人的语气都有些无奈：“太上皇他老人家，身体近来如何？”
“俺平日里都在辖地，负责运粮和抚慰边地突厥各部落，事务比较多。
除了定期回长安述职，就基本上脱不开身了。
而且到了长安，他老人家也不怎么愿意见我们这些人。”
“除了前几年在太上皇举办的宴会上见过后，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李承乾捋着战马鬃毛的手微顿，心中难以抑制地生出担忧的情绪。
当日选择离开长安还是还鲁莽了，明明爷爷李渊都已经豁出老脸去找李世民求情了。
自己完全可以忍到李世民退位，继承大统后光明正大地恢复绿珠应有的地位，可是他就偏偏选择了那条最吃力不讨好的方式去反抗。
父子俩的关系因此僵持了一年，直到李承乾主动服软……
后悔吗？
李承乾再次在心中问了遍自己。
也许现在想来应该是后悔的，可是在那天，李承乾做出决定后，他并不后悔……
李承乾紧紧地抿着唇，神情略带忧伤，过了会他才低声说道：“皇爷爷他的身体一年就不太好了。
风疾更严重了，既便有孙思邈经常去调理也不见好转……”
李大亮再次叹了口气，他平生以忠君爱国为理念，坚持君在臣在，君亡臣亡的准则。
奈何老王已朽，新王又值壮年，正是一个时代的兴起，便是上一个时代的落幕。
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他追忆起他追随李渊平定天下的那些峥嵘岁月，不免有些唏嘘。
“打完这场仗后，高明你便回长安吧，替俺向太上皇他老人家问好。
你也莫要留下不孝的污名……”
“……好。”
李大亮为人忠诚谨厚，表面上看起来他好像不太会说话，但其实他内心刚正义烈，看待问题极有见解。
他对于他所认为不正义的事，即便与身为皇帝的李世民争论是非，都不会转弯屈服。
他的劝诫极为重要，李承乾不得不重视。
“报告将军，前方发现敌人！”
“来了！”
李大亮和李承乾不约而同地精神一振，李大亮转头看向李承乾，却见李承乾早就换好了马。
……我当初就不该让太子跟过来，“咳，太子殿下。
这可跟你来之前说的不一样啊。”
李承乾轻笑着回复道：“李将军，事从紧急。
而且你不觉得，由我去吸引慕容伏允前去埋伏之地，成功率更大吗？”
李承乾回身抬手指向远处后方的山谷，同时侧头向李大亮提议道：“李将军，不如我们先与吐谷浑骑兵做过一场，再将他们引到那处地方？”
李大亮盯着李承乾忽然开口道：“雏鹰总会有翱翔的那一天，明光铠虽然防御力惊人，但它不是万能的。
太子殿下，你若是出了事，我是不会专门派人去救你。
你自己保重……”
李承乾重重点头，冲着李大亮挥了挥手洒然离开，随后他驱动战马快速接近队前的唐旗，恭敬地伸手接过，高举在手中。
引出三千唐骑，加快马速迎了上去。
…………
自从次子尊王率领吐谷浑的精锐先行探路后，长时间没有人回来禀报消息，慕容伏允就一直心神不宁。
不断地催促队伍加快行军，一点也不顾惜马力。
草原上的秋风，更紧了。
前方的吐谷浑骑兵忽然一阵骚乱，慕容伏允厉喝出声，各部队长收到命令后纷纷出面阻止骚动。
“怎么回事？”
慕容伏允骑在马上，俯视着跪在马下的骑手，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
“禀报可汗，前方出现唐朝的军队！”
“什么？多少人？步兵还是骑兵？”
“可汗，他们都是骑兵。大概有上千人，不过……”
慕容伏允眉毛皱起，抬头纹纠结在一起眼神十分凶冽……
“不过什么？”
慕容伏允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这个骑手啰里啰嗦地，还要他一句句追问……十分令人恼火。
那名骑手用力咽下了口水，艰难地说道：“不过，唐人那边射来了一支箭，箭上绑着一封和一根手指……
而且他们的旗帜下方挂了个人头……”
慕容伏允瞳孔一缩，虽然他儿子众多，但是慕容尊王无疑是其中最为出色，最让他满意的……
一旦慕容尊王出了什么差池，这件事对整个吐谷浑的影响是相当的大。
之前被慕容尊王压下夺嫡心思的其他儿子们，肯定会因此产生异心，而且他也没有精力再去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
“信呢？在哪？”
慕容伏允努力强迫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冷静些。
“可汗。在这！”
骑手高举着那支箭，他的手心处浸满了汗水……
一根手指悬在箭杆处轻轻地晃着，手指上熟悉的扳指让慕容伏允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他衰老的身体晃了晃，缓了缓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他伸出那双颤颤巍巍，枯老干瘦的手握住那根手指，眼角浑浊的泪水滴落……
他撕开信封，睁大眼睛看去。
信上是李承乾龙飞凤舞地用鲜卑语写着，语气极为傲慢：“你儿子的头被我砍了。
就挂在我大唐的旗帜下面，
想要拿，
带人来抢！
大唐太子——李承乾。”
“啊……！”
“我儿尊王！”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慕容伏允仰天大哭，他愤怒地抽刀而出竟是砍在身前骑手的头上！
“你们，都给我上！
杀了那帮唐狗，助我夺回我儿的头颅！
凡杀一唐狗，我赐他牛羊各一头，良马一匹！加官三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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