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春游

　　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动春情。

　　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

　　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

　　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

　　——长孙氏《春游曲》

　　春季郊野，万木吐翠，芳草茵茵，百鸟争鸣。

　　阳光和熙，空气清新，置身于这如诗如画的环境中，乏人心胸开阔，疲劳消除，精神振奋，可是苏酥一点也不开心。

　　她满怀怨念地看着离她不远的长亭里，一大群莺莺燕燕的少女，少妇围着一位身着大朵牡丹翠绿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的少妇。

　　她低垂的鬓发斜插乌木簪，若出水芙蓉，浑身上下散发着雍容华贵，母仪天下的气度。

　　她便是当今圣上的皇后，长孙氏。

　　就是她为了给那啥子太子找妃子，害得自己要呆在这里熬过一天，苏酥看着自己的娘亲正和一帮子朝廷命妇向着着长孙皇后那挤去，只觉好丢脸。

　　苏酥百无聊赖地揪着身边的野草，斜眼睨着另一边正装着淑女的玩伴们，心中十分不爽。

　　区区一个太子妃，至于这样吗？也不看看七宗五姓他们有人来吗？

　　少女苏酥忍不住撅起了小嘴，闷闷地将手中的野草掷入水中。

　　却见潺潺流波的曲水上，顺流而下，漂来一杯黑漆木羽觞，隐隐的欢笑声顺风飘来。

　　苏酥好奇地抬头向溪上望去，是何人这么大胆，皇后所在处都敢肆意玩闹，她眼睛忽然一凝，心底泛起一抹酸意。

　　李承乾坐在草地上，怀中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妹妹兜子。身边便是长姐襄城，李治伸着小手拨弄着溪水发出咯咯地笑声。

　　离他们不远处李泰正在和长乐与豫章玩着曲水流觞，可惜人太少，酒觞中装的也不是酒而是糖水。

　　他们却是玩得不亦乐乎，李泰正有板有眼地吟诵着他刚想出来的诗，一帮人看起来其乐融融地。

　　苏酥忍不住轻咬嘴唇，看着李承乾的方向隐隐有着泪光。

　　自从两年前他们在西市分开后，她也有问过送她们回府的秦王府侍卫。可是他们一直避而不谈，不肯透露出一点有关李承乾的身份。

　　她曾一直在闺蜜间打探，可有某家少年喜戴面具，面容俊美。

　　奈何她多次强调少年容貌上佳，一众闺蜜全然是灯下黑，没有想到那少年竟是当今太子。

　　又因为李承乾平日里低调行事，熟悉他的大臣多为他爹李世民的重臣，自然不会拿他的容貌说事。

　　苏酥看着李承乾，似乎是被他脸上所戴的银色面具，晃花了眼，一双水眸中隐隐有些水光。

　　明明是我先的，你却连孩子都有了。

　　李承乾似有所觉，看向苏酥，长姐襄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贴着他的耳朵调笑一句：“怎么？看上了？不去跟皇后殿下说说，说不定太子妃就是她了。”

　　李承乾耳朵被襄城吹得有些发红，他微微避开了点，强自镇定道：“没有的事，而且选太子妃这事我也做不了主。”

　　襄城莞尔一笑，她看着苏酥死死地盯着她的样子，心中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冲着苏酥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苏酥只觉得胸中一阵气闷，还有比这更嚣张，更炫耀的吗？

　　不行，气势上不能弱于她，绝对不能过去！

　　然而苏酥小腿还是不争气地迈着小碎步，向前李承乾走去。

　　李承乾看着很淑女地走上前来的少女，觉得她隐隐有些面熟，但又不大记得清楚了。

　　苏酥走到襄城身边，却又是不肯看上李承乾一眼。

　　李承乾在一旁无奈地摸了摸下巴，自己有哪么吓人吗？

　　他看着少女一言不发，紧紧地盯着她的绣花小鞋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出乎李承乾的意料，少女乖巧地嗯了一声，他还以为这少女不会回应他呢。

　　襄城左右看了俩人一眼，觉得俩人之间大有猫腻。

　　她轻拢着一头乌黑秀发，轻笑道：“乾弟，你把兜子交给我照看，你和这位苏小姐好好聊聊。”

　　俩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啊！”

　　苏酥惊讶的是这位少女和她日思夜想的人儿并非她想像中的夫妻关系。

　　好像是姐弟？她再结合襄城的称呼，不禁联想到难道他是太子？我的天呐！

　　苏酥只觉自己有些发晕，下意识地扶住身边的人。

　　李承乾虽然惊讶长姐竟然知道眼道少女的身份，但还是搂住少女，关心地问道：“苏小姐你怎么了？没事吧？要不要我扶你到桃树下休息？”

　　苏酥此时的念头极为跳跃，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她只是傻傻地应了一声，木木地跟着李承乾向着桃树走去。

　　襄城看着俩人相互扶持的样子，觉得俩人倒是挺般配的。

　　长孙皇后也曾和她聊过有关太子妃的人选问题，作为母亲自然要对儿媳人选上心，长孙皇后不久前拿着画像在后宫妃子中询问意见。

　　襄城在一沓厚厚的画像中对着这位，即便是画师尽全力也难以将她的怨气遮住，少女的印象犹为深刻。

　　从苏酥的家世来看，与李承乾倒是很合适，看得出来李承乾对这位苏小姐也不反感，她心中有些感触。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自己婚姻又何曾把握在手中呢，想到不久之后她就要嫁给一位陌生人，她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桃花纷纷扬扬，被风吹落。化成一中花瓣雨，落在俩人的肩上。

　　苏酥咬了咬粉唇，抬头盯着李承乾的眼睛，认其地说道：“我叫苏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的苏。桃酥的酥！两年前我们在西市见过，是你救了我。”

　　李承乾恍然，原来她是那个语出惊人的小姑娘，当下他看着苏酥微红的小脸，忍不住开口戏谑道：“我是李承乾，我们的孩子名想好了吗？”

　　苏酥脸上燥得通红，嗫嚅道：“还没想好。”

　　李承乾听到这话哭笑不得，看着苏酥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样子，鬼使神差地折下一枝桃花，插在少女发髻间。

　　长孙皇后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心思一动便想到，苏亶之女倒也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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