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全都是套路
落锁的院门“啪嗒”一声响，一个较小的身影窜入院中，借着月光，照亮从阴影中走入院子里的人，来人快步地将院门合上。
来人小心翼翼，急匆匆地走到房门前，低声道：“夫人？表小姐……”
屋里的人略怔神，透着几分怒意的眉宇皱成一团：“春儿……”
借着屋里微弱的烛光，看清来人的全貌，果真是关夫人身边跟着的另一个丫鬟——春儿。
“你来做什么！”
关夫人勉强地起身，倚靠在床头，眼眸透着不解和怒意：“你还来做什么！”
春儿怯生生地走进来，手里抓着药，一下扑到她面前跪下，声泪俱下：“夫人，奴婢……奴婢也是没有办法的，奴婢人言微轻，卖身契被玉姨娘拿捏在手中，这才不得已置身事外的……”
“卖身契？”关夫人愕然，“那不是在我那的吗？”
“原是玉姨娘半年前回来，便是为了府里奴婢们的卖身契……”春儿如泣如诉着，关夫人脸色越发惨白：“半年前？”
春儿抓着关夫人的手，道：“夫人，这是奴婢和秋儿偷偷去善尚堂买的药，但却被玉姨娘的人发现了，秋儿姐姐为了保住药，将药悄悄给了奴婢。玉姨娘很是生气，老爷为了哄玉姨娘开心，将秋儿姐姐打了五十个板子，关到柴房去了。”
“秋儿……”关夫人想起那个自幼跟着自己的丫鬟，顿时心绞痛到窒息，整个人颤抖起来，反手抓住春儿，“你去将这药给秋儿送去，这丫头跟着我受苦了……”
听到关夫人这番话，春儿的脸上闪过一丝嫉妒，道：“姐姐的伤哪能跟夫人比，夫人这药甚好，先用上，听闻过两日老爷要陪玉姨娘去芙蓉县探亲，正是逃离关府的好机会。”
“陪姨娘探亲？我却要逃离？”
关夫人扯起一抹笑容，那么苍凉。
见她略带嘲讽的神情，春儿心头狐疑，这不是应该很恨他们二人吗？为何她此刻这么冷静？
“你要帮我逃离？春儿……你当真是将你家夫人当做傻的吗？”
拙劣的演技，关夫人深深地闭上眼，不想再多看一眼眼前的人，心抽疼，她挂记着秋儿，想着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秋儿，她愤恨关逑，更愤恨自己的无用。
“夫、人……你在说什么？春儿是真心要帮你逃离的……老爷还留着夫人是因为不想被人留下宠妾灭妻的诟病，夫人若是不走，在这后院也是死路一条，帮夫人逃离这个吃人春儿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春儿着急地拉着关夫人的手，那眼神里的真诚，一时间让关夫人有些动摇。
毕竟这丫头也跟了自己那么多年……
见关夫人无动于衷，春儿略带伤感，用帕子擦擦眼角的泪，道：“纵然夫人不再相信春儿，那春儿便是将这个药放在这儿，还望夫人多加保重。府里的奴才们多得夫人的恩待，也都帮着春儿打点了，明日春儿再来，若夫人信春儿，春儿必定拼死也会将夫人送出府的。”
关夫人脸上流露出一丝犹豫，幽叹一声：“你容我想想。”
春儿一步三回头，最后竟是在门口深深一跪：“夫人保重。”
这一跪，关夫人心里的怀疑烟消云散，苦涩地目送她离开。
院门重新落了锁，春儿前脚刚走，屋顶上两道身影落了下来，是一直没走的罗庭生和凌绵，二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出了对那春儿的怀疑。
“婷姐姐。”
凌绵走进屋里，关夫人歪斜着，手拂过丹娘的脸颊：“绵儿妹妹，姐姐求你一件事，带丹娘走……我留下。”
“姐姐！”凌绵沉下脸，急了，“姐姐莫不是信了那个背弃主人的东西？”
关夫人怜爱地看着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容颜的丹娘：“我想留下，我想看看……他们到底留着我做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不影响他的仕途吗？”
能感觉到她话语中的绝望，凌绵瞥了一眼放在床上的那**药，上前一把抓到手中，打开塞着的布条，放到鼻尖轻嗅，霎时间震惊得整个人身子一晃，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婷姐姐！”
素来端庄恬静的人儿，如今像个残破的布娃娃，落寞得几近绝望：“我只剩下这一个亲人了，自打我爹娘逝世，家道中落，他就更不愿接近我了……若不是我与梅儿妹妹交好，他一心想结交罗家的人，怕是半年前我也怀不上那个孩子。”
“关夫人……”
“别叫我关夫人了，他一纸休书已下，如今你们便叫我周婷吧。”她的心痛到麻木，“绵儿妹妹，这药有问题吧。”
这句话，看着听着似乎是在询问凌绵，但语气里却格外肯定。
此刻，凌绵也有些无措：“婷姐姐，这**子里的药味的确不对，不管怎么样，他如此无情，姐姐你为何不肯跟我走，留下看他怎么变着花样来伤害你自己吗？”
“我意已决。”
罗庭生见一个劝，一个好似将生死置身渡外，眼睛在那**药和丹娘的身上略微停顿，心头有一些猜想：“周小姐，凌小妹说得对，如今的情形，你若留下不仅是自己丧命，还会连累凌家。”
突然提到凌家，二人皆是一怔，周婷别过脸，看向罗庭生，他立在凌绵身后，烛光摇曳，光影交错，背对着烛火的他，眼眸却明亮得如同黑夜里璀璨的星耀，宽厚结实的身材令人自心而生的安全感，这对女人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罗二公子，此话何意？”
她的声音很轻。
罗庭生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心境还能不能听得了自己的猜测，“这药的确是秋儿从善尚堂取来的，这是很多人都有目共睹的，倘若周小姐用了这个药有个三长两短，不但全了正室离世，玉姨娘便是这家里的主子，而且善尚堂的药必定会被群而攻之，用死人的药，还有人会再信吗？凌绵师从善尚堂的医师，自是也会被牵扯到，倘若有人再煽风点火，必定这火迟早会烧到风雅楼身上。”
“假设用了这个药没有事，春儿是真心送药来的，可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如何能令府里被玉姨娘掌控了卖身契的其他奴才倒戈，帮她打点出府。”罗庭生对这些弯弯道道颇为清楚，后院宅斗上他自幼也瞧得多，“冒昧地问一句，周小姐，休书可收着？”
周婷沉凝思索，最终摇摇头：“并无。”
“休书在何处，可还在他们手中。”
周婷亦是大家出身，此时听他提起休书，连勉强想要安慰凌绵的笑容也扯不出来了，“想来是的。”
凌绵见他们二人交谈中的语气，隐隐有些不安起来，问罗庭生道：“罗二哥，你与婷姐姐到底在打什么哑谜，这休书和出府有何关联。”
罗庭生险些忘了面前的凌绵还只是个**岁的孩子，家庭人口又简单，并无接触这些后院的肮脏之事，有些犹豫该不该说。
凌绵瞧他似是不肯说，忧虑不已，急的一跺脚：“你们倒是说啊！”
“若是休书不在周小姐手中，明日周小姐随了春儿离开，任凭他们编造污蔑，皆可被坐实，例如周小姐背着关逑，与人暗结情愫，最终私奔。此时若关逑再拿出休书，当场休了周小姐，所有的舆论都会落在周小姐身上，对关逑更多的只会是觉得他可怜，那个玉氏更是可以名正言顺地上位，成了这个关府正儿八经的主子。”
听着罗庭生抽丝剥茧，凌绵听着心惊不已，这环环相扣。
周婷此刻已经褪去了那股愤怒，油然而生的悲哀和麻木后的冷漠令她越发冷静，目光在罗庭生身上转了一圈，摸着还在发烧中的丹娘：“不仅如此，绵儿，你年纪尚小，可你迟早也要长大，倘若我被坐实私奔，这是足以浸猪笼的，而后被休，名声糟践，常与我来往的人必定也会被牵扯入。我素来喜静，来往的也就你与梅儿、凤儿三人，你尚小，随着时间倒也无伤大雅。梅儿和凤儿她们两家夫妻本是琴瑟和鸣，若是我名声坏了，难免她们被牵连，这会子她们又是怀有身孕，怕就怕那些个难听的话让她们在婆家不好做人。”
“我有所猜测，但又怀有一丝希冀，这都不是真的……”
屋里的气氛很是沉重，凌绵的眼神没有了焦距，左右手死死地攥在一起，小小的身躯里压抑着强烈的感情。
“自是如此清楚，为何还要留下。”
罗庭生眼神里有几分凌厉，旁人不说，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事情会伤害到他的姐姐。
“我要留下，正是因为不能牵扯到你们，若是我今夜走了，难道他们不会污蔑我吗？”
凌绵不甘心：“我可以将那休书偷出来，名声可有性命重要！蝼蚁尚且苟且偷生！难道只因为看不见摸不着的名声，就搭上自己的性命吗？”
“婷姐姐！”
“难道不想想此刻躺在你身边的丹娘吗？！你们已经失去了爹娘！难道你还要丹娘再失去你，让她在这个世界上孤苦伶仃地一个人活着嘛！”
凌绵喉咙哽咽，悲怆地别过脸去，不愿再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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