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狗比娘被打掉两颗后槽牙
小米从邻居家婶子家回来之后,先是把麦子喊到跟前,问麦子为啥不好好在家呆着。
麦子犯了啥错一样不敢抬头看小米。
“让你在家好好呆着,你去地里找豆子哥干啥?”小米盯着麦子问,“地里眼下正忙着整地准备种麦子,你喊豆子哥回来,不耽误咱们家的地呀?”
“大姐,我是担心你的两个髁膝盖有伤,怕你给累着!”麦子咕哝着嘴说。
小米当然知道麦子心里的想法,她瞅着麦子,有些怪罪,也有些心疼地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麦子,大姐是要你在家呆着好好养病,你咋的就不听大姐的话啊。”
“大姐,我没啥病了!你看,这不是好了吗?”麦子看着小米,在小米面前蹦了几下,说,“刚才我就觉得没啥事儿了。豆子哥跟谷子姐他们几个都在地里忙着,你的两个髁膝盖又给摔伤了,让我一个人在家呆着,我心里别扭着呢。不管咋的,到地里去我也能给搭把手儿吧,干不动重的我就干轻的,多少也能给他们省点儿力气呀。”
麦子的话让小米一下子觉得喉咙管子里给鱼刺卡这了一样的难受,麦子还只是个孩子,心里就这么知道心疼姊妹几个,就这么知道为姊妹几个分担劳力,不是自己觉得麦子咋的,村子里这么多跟麦子同一年的人,没有哪个能像麦子这样会为家人想这么多,没有哪一个会像麦子一样知道为家操心,麦子虽说年龄还小,她的心里已经是大人的想法了呀。
“麦子,不是大姐怪罪你。”小米硬着嗓子说,“你知道晌午那阵儿你把大姐吓成了啥样了吗?大姐我都吓得不知道自己的魂儿还在不在了。半里湾的张老先生看了你之后,说亏得送过去的及时了,要不,神仙一把抓怕也治不了你的病。大姐听了张老先生的这句话,才觉得自己的魂儿回到自己的身上了。麦子,眼下咱们这个家不像前几年了,不管咋说,也算有三个劳力了,家里的这些活儿有豆子哥和我,再加上你谷子姐,也能应付了。大姐眼下就只想着能让你跟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样,身体健健康康的,跟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样能识文段字。这些年豆子哥委屈了,你大姐委屈了,你谷子姐和玉米姐也委屈了,大姐就不想让你跟我们几个一样再委屈了!你不听大姐的话,大姐让你在家呆着好好养病,你背着大姐去地里找豆子哥,大姐不是怪你喊了豆子哥,大姐是担心你身上的病没有好得透彻,万一再给外面的凉风给吹得咋的了,你还让大姐活不活啊!”
麦子看着小米,嘴巴撇了撇,眼泪一下子从眼里掉了下来。她哽咽着喊了一声小米:“大姐,我以后听大姐的话。”
小米看着麦子很委屈的模样,一下子把麦子搂进了怀里,摸着麦子的头说:“咱家现在就麦子一个宝贝疙瘩了,要是麦子有了啥事儿,哥哥姐姐都会着急疯了。”
麦子在小米的怀里放声地哭了。
“麦子,哭啥呢,哥哥姐姐心疼着不好吗?”小米的眼里也潮乎乎地湿了,她轻轻地拍了两下麦子的头说,“咱不哭了,麦子身边有哥哥姐姐呢。”
“大姐,我就是看你整天价的太累了!”麦子在小米的怀里哭着说,“我又帮不了大姐大忙,心里也着急着自己能快点儿长大了。”
“傻麦子,”小米摸着麦子的头说,“就是你现在长大了,家里地里不就是那么一点儿活儿嘛,有哥哥姐姐就能收拾得利索了。”
“大姐,我就是想着这几年哥哥姐姐把我拉扯这么大,受了很多的罪,也该我给哥哥姐姐分点儿劳力了。”麦子在小米的怀里哭得很委屈似的,“大姐,你知道吗,刚才你一蹦一蹦地往外走,我就想着摔破的咋的会是大姐的两个髁膝盖,要是摔破的是我的两个髁膝盖,大姐就不会一蹦一蹦地走路了。”
小米的眼泪也止不住了,她仰起头,想让眼里的眼泪重新控回去,可眼泪还是顺着她的眼角淌到了耳朵根子。她抬起一只手把两个眼角里的眼泪抹了抹,又重新抱紧了麦子。
“大姐,”麦子在小米的怀里轻轻地喊了一声小米,说,“等我长大了,我就不让哥哥姐姐吃苦受累了,家里的啥事儿都我一个人干了。”
“麦子。”小米把麦子搂得更紧了。
“这姐俩是咋的了?”正在这个时候,邻居家的狗比娘像给柳条儿甩的一样,嗖地一声就冲进了小米家的破院子,脸上给用破鞋底子抽了几个来回一样,膀肿膀肿的,还跟二八角的染匠没给染匀了的蓝布一样,青一块紫一块的。
“你这是咋的了?”小米一见狗比娘这副模样,马上起身迎着狗比娘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这脸是咋的了?咋还肿了呢?”
“狗比他爹大耳刮子扇的。”狗比娘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嘴巴吸溜一下,说。
“也真是,咋的下这么重的手啊?”小米瞅着狗比娘的脸来回看了一阵,埋怨说,“这是为个啥呀?啥时候打的?”
“前儿个夜里。”狗比娘说,“还打掉了我的两颗后槽牙。”说着,她张开嘴巴要小米看她掉了的后槽牙豁口。
小米朝着她的大嘴巴里看了看,说:“也真是。到底是为个啥呀?”
“为个啥,你还是个闺女,不能跟你说。”狗比娘合上张开的大嘴巴,试着吸溜了两口气,说,“这两天吃饭都疼。”
“那可不,好好的两颗大牙给打掉了,牙花子还能不肿起来。”小米听狗比娘说不能跟她说为个啥,也就不再问了,两口子动手打架,别人也没啥问法儿。不过,她还是觉得狗比他爹下手太狠了,狗比娘好好的后槽牙愣是给硬生生地打掉了。
“我这过来跟你们家借样东西,把你们家的箩筐借我们家用用。今儿我们家起了二亩地的红芋,紧赶着要种麦子,按说再有几天起红芋才长得老棒。我们家的两个箩筐也都散了条儿了。”狗比娘这才说出来这个时候来小米家做啥。
“往架子车上擓红芋呀。”小米听狗比娘说起红芋了,心里也是一个咯噔,红芋霜降以后再起,那才像狗比娘说的那样,长得老棒了。他们家急等着腾地种麦子,也只能提早把红芋起出来了。这样提早把红芋起了,会耽误上不少的粉子。
“前些日子我还跟他说再编两个箩筐这个秋上要用,他呆拉二意地没当一回事儿。这用着了,就满处去借。”狗比娘说。
“拿着用去吧。”小米要麦子把自家的两个箩筐从屋里给拎了出来。
狗比娘从麦子的手里接过两个箩筐,看着小米,说:“小米,我咋的扫听着说猫春他爹娘要给你豆子哥牵个线搭个桥呢?”
小米看着狗比娘,心里一下子有点儿糊涂了,猫春娘跟狗比娘前些日子因为鸡撂蛋,也不知道是猫春家的老母鸡把蛋下到狗比家了,还是狗比家的鸡把蛋下到猫春家了,两个人吵得两嘴扑沫眼红脖子粗得差点儿动起手来,两个人打哪儿之后就结仇记恨了。这个时候狗比娘打听这个是要咋的?她向狗比娘眨了眨眼,向狗比娘又点了点头,说:“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还没定啥时候牵扯呢。”
“要是能给牵扯成了就好了。”狗比娘说,“牵扯成了,今年明年豆子就能结亲成家了,这个家也就算个家了。”
狗比娘的这句话又让小米的心里噗通一下,这些年来,姊妹几个维持起来的这个家,在村子里的老少爷们们心里原来不是个家呀!她盯着狗比娘,绷了绷嘴,向狗比娘点了点头,说:“是啊,等豆子哥结亲成家了,这个家才真正是个家。”
“要是给牵扯得准成了,你们姊妹几个还得准备着给豆子办事儿的一些东西呢,房子要修修,做张大床套几床新铺盖,到时候我过来帮着你们姊妹几个忙活忙活。”狗比娘说着,两个胳膊擓着两个箩筐的筐系子就要往外走,又回过头来对小米说,“豆子的事儿完了,再过几年就是你的事儿了。不过,闺女家不愁嫁,老话都说了,有剩男没剩女,闺女家到时候好找婆家。”说完,她转回身子,两瓣子的大屁股给显瘦的裤子兜得像她胳膊上的两个大箩筐一样,左右甩荡着离开了小米家的破院子。
小米看着狗比娘着急忙慌的后脊梁影子,想着她刚才张开大嘴巴给自己看她给打掉的两颗大槽牙豁口,心里有说不上来的一种滋味,这就是整天价忙里忙外的村子里的一个女人,等豆子哥的亲事儿结了,再过几年,自己和几个妹妹也都会先后嫁出去,以后就像狗比娘一样过着这样的庄户人家的日子。想到这儿,小米忽地身上一个哆嗦,一股子的怕从她的心里一下子蒙了过来,可是,脱身成了庄户人家的闺女,以后就得过庄户人家的女人的日子,这就是命,是上天给安排的命啊!
“大姐,咋的狗比爹会把狗比娘打得那么狠呀?”狗比娘离开小米家的破院子之后。麦子伸头瞅了瞅狗比娘的后脊梁影子走远了,回过头来问小米。
“大姐也不知道,这是他们家的事儿,不该咱知道的咱也不能往深处问。”小米回头看着麦子,说,“每家都有每家的事儿,别人家的事儿咱就是觉得再稀奇,以后要记住了,不能瞎打听人家的事儿。”
其实,小米心里有个约摸,狗比娘和狗比爹三更半夜的打架儿,很可能就是因为床上的事儿,狗比娘那句话也说了,自己还是个没出门子的闺女,不能跟自己说这事儿,那就一准是两口子之间的事儿了。虽说自己还不到那个年龄的份上,很多时候跟她们这些老娘们叙话闲唠,就影影绰绰地听说狗比爹劲头儿大,几乎夜夜不闲着,狗比娘都给他折腾得害怕了。那些老娘们笑话狗比娘说她的二亩地禁不住狗比爹的犁子蹚,翻了老古语的话——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还说狗比娘牛没累死地倒给犁坏了。自己以后嫁人了,也会有这样的事儿,会是咋样,那是以后的事儿,眼下不想着这些。
麦子好像明白了小米的意思,向小米点着头说:“大姐,以后我就只问咱们家的事儿,别人家的事儿我不问。”
“别人家的家事儿咱不问,该咱帮人家的,能帮人家的,咱得帮。这些年也多亏着邻居的老少爷们们的帮衬,咱们姊妹几个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要是没有老少爷们们的拉扯帮衬,咱家会是啥样还不知道呢。”小米看着麦子,很是正事儿地说,“咱能帮人家就帮人家,也算是对老少爷们们这些年的帮衬的一个报答,再说了,一个村子里住着的老少爷们们,谁都有瘸脚是时候,今儿咱帮人家了,以后咱碰到啥事儿了,人家也会伸手帮咱。邻里相处,就得这样把人家的有些事儿当成是自家的事儿。咱把人家的事儿当成自家的事儿了,人家才会把咱家的事儿当成人家自家的事儿。”
麦子向小米点着头。
小米看着麦子,忽地想起了啥子大事儿似的问:“药该喝了吧。”
“大姐,我没事儿了,就不喝了吧。”麦子苦楚着脸,挠着头说,“那药太苦了。”
“苦也得喝,张老先生还说以后要经常给你吃这药呢。”小米看着麦子,很正经八百地说,“药苦了才能治病,凉水不苦,治不了病。”
“晌午谷子姐已经给熬好了,说是熬了三药锅子都折合到一块儿了,要我分三次给喝完了。谷子姐也真是的,三锅子熬出了三大碗,对到一个盆里折合一块儿的,分开了还是三大碗,一次要喝一大碗,苦死人了。”
小米向麦子笑了笑,说:“喝了这些药以后咱家的麦子就不会有病了。”
麦子又向小米点了点头。
“麦子,等你喝完药,大姐再出去一趟,你就在家好好呆着。”小米安排麦子。
“大姐,你还要去哪儿?”麦子皱起两个眉疙瘩。
“大姐要出去看看,你就在家好好呆着。”小米说,“大姐去哪儿你这个时候也帮不上啥忙。”
“你还要出去干活儿吗?你的两个髁膝盖还没好呢。”麦子说。
“去不了多远的地方,不会有啥事儿。”小米说,“我就是想去猫春她们家看看。”
“他们家还欠着我们家三只羊呢。”麦子一听小米要去猫春家,立马就想到了那只给猫春踢死的马上要下羔子的老母羊。
“麦子,这些日子猫春的爹娘正忙活着给豆子哥牵线说媒呢。咱们先别想着那几只羊了,要是他们能给豆子哥说成亲事儿了,那几只羊咱也不向他们家要了,算是咱们对他们的一份心情。就算说不成,咱也不张开向他们家讨要,他们啥时候想起这事儿了就啥时候还咱们家。”
麦子看着小米,眨了两下眼说:“猫春他爹娘会操心给豆子哥说媒,从晌午吃饭后你跟大舅说这事儿我就在心里琢磨了,觉得他们不会给豆子哥说啥子好人家的闺女。”
“你会琢磨个啥呀,七、八岁的孩子你知道往哪儿琢磨。”小米听了麦子话,笑了笑说,“他们咋的不会给豆子哥说好人家的闺女了。”
“反正我就是这样觉得。”麦子说。
“你人不大,心眼儿倒不少。”小米摸了摸麦子的头说,“姐就没这样觉得。”
“那是大姐心里着急着给哥说媒提亲,也就不琢磨那么些了。”麦子说。
“就你人小心眼儿多。”小米喜笑着有些怪罪似的说。
“不是我心眼儿多,我就是这样觉得。”麦子争辩着说。
“好了,不跟你矫情这个了,赶紧把药给喝了,我好去猫春他们家看看。”小米见麦子认准了自己的琢磨,也没法儿跟麦子说得明白,就催着麦子赶紧喝药。
“大姐,我还是觉得猫春的爹娘牵扯的这事儿有点儿不是道儿。”麦子看着小米说,“谁家有闺女找不到婆家了,还托着他们给豆子哥牵扯?照咱们这个家,应该是咱求着人家说媒,这倒好,送上门了,你就不觉得这事儿有点儿跟人家不一样?”
麦子虽然年龄小,但说出来的这句话还是让小米不由得犯了心思,是啊,一家有女百家求,咋的会女家求着媒人给闺女说媒扯亲呢?她皱起眉头琢磨了一阵,叹了口气,不管是咋的一回事儿,现在有人要给豆子哥提亲说媒了,那就按着提亲说媒的事儿走了,要是真的对方家的闺女真的跟麦子觉得那样,那就再作打算吧。她有些不认识似的看着麦子,这么小的一个丫头,咋的就会琢磨出这样的意思呢?
“大姐,依着我说,现在咱不去找猫春他爹娘,等这个秋上忙完了,咱们想办法打听到底是一个啥样的人家。要真是好人家的闺女,咱就让猫春他爹娘牵扯。要不是好人家的闺女,这事儿咱连扯也不扯了,省得有那些七嘴八舌的事儿。”麦子见小米执意想去求猫春的爹娘,就眨巴着两眼把自己的琢磨说给了小米。
小米一下给麦子的这句话说得愣了!她瞅着麦子看了半天,愣是半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大姐,以着我看,这事儿咱别着急,虽说豆子哥年龄大了,也不是啥草挖到篮子里都能当菜吃。”麦子说着大人一样的话,“真是人家有心把闺女说给豆子哥,咱不着急人家还着急呢。要是人家着急把闺女说给豆子哥,我估摸着也不会是啥好闺女。谁家有个好闺女不门槛子给人踩塌了给上赶着说媒呀?”
麦子的话更让小米发愣了,自己心里打算的事儿给麦子这几句话给搅和乱了。虽说麦子年龄小,可嘴里说出的这几句话理儿可不小,细心琢磨着,还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她不敢认识眼前的麦子了,从生下来还没到满月,自己就一口面糊一口面糊地养着麦子,是自己一句一句教的麦子学说话,是自己一步一步地把着麦子学走路,拉扯着麦子七、八年了,麦子的啥子习惯秉性都在自己的心里,今儿竟然说出这样让自己不敢相信的话来,是不是爹的魂灵附在了麦子的身上,借着麦子的嘴把这样的理儿说给自己听?她又仔细地瞅了瞅麦子,不像有啥子魂灵附身的模样,魂灵附身的人一般是脸色发灰,两眼紧闭着,鼻涕嘴水一码道儿地往下淌。再看麦子,两眼激灵灵地睁着,脸色跟平日里一样,根本不像有啥子魂灵附身的样子。她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麦子的脑瓜子,不烧不烫的。麦子今儿咋的了?咋的一眨眼的工夫就跟大人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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