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从极渊·河洛源

　　又是一阵熟悉的眩晕感，祝非星知道刚才体验过一次的“电梯”又被启动了。等这阵眩晕感完全消失，她出现在火光的尽头。

　　傅识原正站在她的对面，脸上隐约映出山崖上的一片火光，神色有些犹豫。

　　“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不过我想，可能也只有你能够帮我了。”傅识原的声音很轻，“傅青久在那里等你，见了他，你就明白了。”

　　这片火光的尽头，也是狭窄山路的终点。从祝非星的角度看去，火光映照的前方仿佛是一片虚无。黑色的穹顶之下，大地绵延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与边界。火光仅仅能够照亮前方百米远的距离，再远处便被一并吞入黑色中了。

　　“这是……”祝非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从极之渊。”

　　傅识原朝那虚无轻喝一声，“现！”

　　一个黑色的漩涡翻滚着出现在两人面前。

　　祝非星看了一眼傅识原，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她便一步踏入这漩涡之中。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空荡荡的屋子，只有屋子的一角摆放着一套高脚的桌椅。桌面上点着一盏昏暗的灯。

　　一位鹤发白首的老人坐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背对着她，在她注意到这个老人的同时，老人也转过身来。

　　老人看上去面相威严，眉宇间神色凌厉，一身浩然正气磅礴欲出，祝非星竟萌生了一种敬意。

　　老人看见祝非星，庄严的脸上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意，“长这么大了啊。”

　　祝非星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傅识原的时候，他的身边就是这位老人。

　　她不知道怎么称呼老人更加合适，便简单的说了句“您好”算是问候。

　　“不必拘谨，我跟你爷爷算是旧识，如果你愿意的话，叫我一声爷爷未尝不可。”他轻轻敲击两下桌面，鎏金的酒具出现在桌子上，老人给两只被子里斟上酒，“上好的千年醉，你爷爷以前最喜欢这个味道，要不要尝一尝？”

　　祝非星点点头，轻啜一口杯中酒。她于酒一事不怎么在行，更没有品酒的雅趣，尝不出酒的好坏。老人看上去十分享受这滋味，轻抿两口最后，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几十年前，我还是个白人的时候，年少轻狂，不知道天高地厚，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太平，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学着别人去行侠仗义，不知道惹下了多少祸事。”他悠长的目光看向前方，好像穿透光阴看到了几十年前的往事。

　　“那时候正好你爷爷也在外面飘，一来二去便相熟了。我们一起捅过篓子，也干过大事，那时候还没有你爹，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后来，我开始守着这里，没什么机会能出去，上一次见你，你还是个小娃娃呢。”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自己笑了起来。

　　“那断月谷的事，您知道多少？”祝非星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三年前，傅家也不太平。等我听说那件事之后，再赶去断月谷，已经晚了。当年在断月谷行凶的人十分注意隐蔽，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之后我与几位好友都查过这件事，却没什么收获。”他话语中有一种情真意切的哀伤，“但我想，断月谷一定还有转机。”

　　“转机？”祝非星不明白所谓的“转机”是指什么。

　　傅青久答非所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祝非星刚刚问过傅识原同样的问题，努力回想了一番，“从极之渊？”

　　“那你知道什么是从极之渊吗？”

　　老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往屋子中央走了几步。右手手掌凭空一捏，手中竟然多了一柄权杖。“孩子，你过来。”

　　祝非星顺从地走到傅青久身边站定，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只见傅青久用权杖触地，轻喝一声，“隐！”

　　屋顶与四周墙壁便这样消失了，那一片浩浩荡荡无边无际深藏在黑暗中的荒原，再一次出现在祝非星眼前。

　　傅青久再次用手中的权杖敲击地面，不疾不徐，恰好三下。远处一片幽深的黑暗里，竟然开始闪烁起无数明灭的光。那些极小的光点，点缀满这漫天的黑暗。

　　“这是……”祝非星又一次感到语无伦次。

　　“这就是从极之渊。”傅青久看着漫天星光，目光遥远，不知道又在回忆什么。

　　“从极之渊，埋葬着世间万有灵魂的光亮。”

　　傅青久的手遥遥一指，“属于不庭山的那抹光亮，还没有消失。”

　　祝非星无法分辨出这满天明灭的光里哪一抹光亮是属于不庭山的，不过听到傅青久的话，内心有了更多的希望。

　　权杖轻转，光亮消失了，两人由重新置身于昏暗的屋子中。

　　“傅爷爷，我还有一事相求……”祝非星咬咬嘴唇，说到断月谷的时候，她想起了依然呆在锁魂戒中的左小禾。

　　在来的路上，左小禾曾说起过什么“吉祥”不“吉祥”的话，她这次出现，脸色比以前好了很多，看起来这里对她是有一些益处的。

　　她也越来越感觉到傅家可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单纯，既然都来了，不妨试一试。

　　傅青久示意她有话直说，不必拘谨。祝非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疑问，索性敲了敲手上的戒指，“小禾姐，快出来——”

　　左小禾应声而出，原本透明苍白的身体更加清晰了一些。

　　“傅爷爷，这是我在断月谷的好朋友，左小禾。”祝非星把她如何匆匆忙忙赶回断月谷，又如何在山崖上发现了只剩一口气的左小禾，又如何把左小禾的魂魄收进锁魂戒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锁魂戒中虽然很适合魂体的修养，但小禾姐的魂力还是越来越弱……”她一点都不想看到这种状态的左小禾。

　　傅青久沉吟许久，“关于魂体修炼，我懂的也不是很多。但由于那些光亮的汇集，这里灵气极为充沛，很适合她修养修炼，我看不如把她留在这里，再慢慢想办法从长计议。”

　　“不行！”左小禾立刻拒绝了，“我留在这里星星这个傻缺怎么办，再遇到危险都没人提醒她了。”

　　祝非星却觉得这是一个可行的方法。她已经看出这里蕴含的力量对左小禾有极大的裨益，让她留下来，自己也可以安心的去找救她的办法了。

　　“这样……”祝非星在左小禾耳边小声耳语了一番，左小禾眉头微皱，“真的？可是他……”左小禾刚想说“招暝少主”这四个字，看到一旁的傅青久，便把话咽了回去，“靠谱不靠谱？”

　　祝非星拍拍胸脯，“放心啦，那哥们就是人欠点儿，业务能力还是靠谱的。”傅识原既能当人质，还能当打手，相当靠谱。

　　左小禾一脸深思的点点头，算是应下了，然后钻回了戒指。

　　“刚才您和傅识原谈话的时候，我碰到了一个奇怪的小孩，”祝非星接着说到，“不知怎么就觉得晕晕乎乎的。”当然这不是重点，祝非星掏出袖子中半死不活的老八，“您看，我一直养的宠物龟成了这个样子……”

　　傅青久不是第一次见老八了，在与祝淮晚相交的日子里，他也见过这只历史相当悠久的乌龟，对它的神奇之处也了解一二。

　　“那孩子……”傅青久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不太懂事。可能刚好那孩子身上特殊的能量冲撞到了这只龟吧。”傅青久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老八泛白的龟甲，“但这只龟本身好像也有些反常的地方……”

　　反常？寒冬腊月的突然醒了算是反常吗？

　　“不过没关系，敷上一些草药，过几天应该就能恢复了。”

　　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傅青久终于开口，“其实，我也有一事相求……”

　　有什么事，可以让眼前的老人如此为难？“您说，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你可知道与从极之渊对应的是什么？”

　　祝非星摇摇头。

　　“与从极之渊相生相成，又相冲相克的，是河洛之源。”

　　此时，傅识原还在那条曲折山路的尽头站立着，也是站在那片火光的尽头。他好像在等祝非星，又好像在等他自己。

　　傅识原望着远处的一片黑暗，他真的厌倦了黑暗，却发现怎样也逃不脱让他讨厌又恐惧的黑暗。

　　生于黑暗，死于黑暗的话也是理所当然，他自嘲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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