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肌肤
睡梦中的女子薄唇微微抿起,睫毛安静地贴服在眼睑之上,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投下两道鸦青色的阴影。
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变得这么瘦了呢?
记忆中的夏忧,还带着一些婴儿肥。脸颊的肌肤柔柔的,滑滑的。捏起来舒服极了,是他平日最爱的娱乐之一。
可是……
再次深叹了一口气,李易书忍不住低头,轻吻上夏忧的额头。却丝毫不觉,不远处一辆银色的迈巴赫中,一道幽邃的目光,正灼灼地看着他和夏忧,一瞬也不瞬……
车窗半开着,偶尔有凉风拂来,冷得浸人。却抵不过盛仲景此刻的心凉。
三十六个小时的长途奔袭,他拼了命似的赶回来。生怕她真的相信了那些流言;生怕她像个鸵鸟一样,再次逃避。
谁知道,等待他的却是眼前的这一幕!
如果换一个场景,就连盛仲景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一对,的确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那个温雅如玉的男人,就是夏忧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前男友吧?!
从他的目光里,他看得出他依然爱着夏忧。那样深情而又哀伤的目光,若非经年累月的累积,又如何能够沉淀?!
只是那一眼,盛仲景就明白,自己这段本就充满波折的感情,更加前路坎坷了。
她爱他,从最美的年华一直爱到现在。
他爱她,由初见的那刻至今不曾忘怀!
而他,不过是他们之间的一段小小插曲而已。他的存在,不过是个笑话;又或者是为了证明他们坚贞不渝爱情的一个证据而已!
他回来了,他们之间是不是也就该散场了……就算留下,他又拿什么去和他争?
他和她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怎抵得过他们之间的七年光阴?!还不如漂亮的转身。至少,能在她心中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可是,他怎能甘心?!
他爱她爱了那么多年,他认识她,甚至在李易书之前。只是彼时,他绝不会想到,那个在A大碧蓝的天空下,笑得没心没肺,明媚如初升朝阳的小丫头,有一天会成为他生命中无法化解的劫数!
盛仲景至今还记得那一天的情形,彼时他正准备踏上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却在飞机起飞前的几个小时发现自己少开了一道证明。所以匆匆的回到母校,本准备开完证明就离开的。谁知道却会在那里遇到了夏忧。
她就那么粹不及防地闯进他的世界,脚下蹦蹦跳跳,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新奇。
他正在好奇,哪里来的丫头,如此的生机勃勃,毫不造作。她就脚下一滑,落进了“碧水池”。
他飞快地将她救起,送往医务室。在确定她性命无碍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等她醒过来的时间了。于是只能匆匆离开,却不小心丢掉了祖传的半枚玉佩。
那枚“婵娟”本是由两枚弯月形的玉佩组成,可分可合。本是盛家历代嫡子传给儿媳的定情信物。当时他走得匆忙,所以不曾注意。直到飞去大洋彼岸才发信玉佩遗失了一半。却已经没办法再找回了。
用半枚玉佩,换一条人命。盛仲景倒也觉得值得。所以这事遗憾之后,也就被他撂在了脑后。谁知那一年归国探亲,他却在孟家别墅里再遇夏忧。
那一眼之后,她便烙在他的心间,再也无法磨灭。
于是这么多年,他心中再也装不下任何女人。他以为,只要他肯努力,她和他终究会修成正果。到如今方知,他不过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指尖的香烟一点一点地燃烧成灰烬,轻轻一抖,就落在了盛仲景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裤上。可他却毫无察觉,目光只一瞬也不瞬地落在二单元六楼乍然亮起的窗户上。
直到手中的香烟燃到尽头,几乎灼到了他的手,盛仲景这才狠狠地吸了一口。仰头,吐出缭绕的烟圈。
盛仲景将烟头扔在了车窗外,接着又点燃一支,狠狠地吸了一口。
车窗外的地面上烟头落了一地。盛仲景知道,这不是个好习惯。曾经被夏忧义正言辞的批评过后,他不是没有想过要戒烟的。可此刻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能借由一支接一支的香烟,来抚平自己内心的烦躁。
目光再次落在那处灯火阑珊处,盛仲景幽邃的黑眸中,有苦涩的光芒一闪而过。那间小屋,是第一次给了他家的感觉的地方。那里,曾经是他的天堂。
其实真的不是它有多好。他喜欢它,不过是因为那里住着他深爱于心的女人而已。
可如今,它却被别的男人登堂入室。甚而在不久的将来的某一天,他将取而代之,成为那里的男主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盛仲景的心就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可就算再难受,就算再不舍,他又有什么办法?
感情从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她若不爱,他又如何勉强?!
他们之间是那样的亲密无间,亲密到他几乎嫉妒得发狂。看着她被他温柔地抱在怀中,他的心除了痛不可遏之外,还有瞬间的绝望。
他们之间,从来不曾在人前那样亲密过。就算在他们最要好的时候,她也不准他公布他们之间的关系。
天知道,他其实有多想像李易书那般,在人前牵起她的手,给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或是缠绵的亲吻;
他有多想向世人大声宣布,她夏忧,是他盛仲景的女朋友!
当初他以为她只是不适应而已,只要他肯给她时间,她一定会认同他们之间的关系。
到如今方知,不是不习惯,而是她压根不爱!
因为不爱,所以抗拒。不是吗?!
手中的香烟再次燃烧到尽头,盛仲景正想将它扔出车窗外。目光却在看见六楼那间突然熄灭下来的灯光后,蓦地一滞。
其实早该离开的,等了这么久。无非是因为他还不死心,他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可是此情此景,他还能奢望些什么?
心,在瞬间衰败下来。盛仲景幽邃如海的黑眸里,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凉与绝望。
狠狠地将尚在燃烧的烟头揉碎在掌心,盛仲景仿佛听到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破碎开来......
发动车子,踩下油门。银色的迈巴赫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决绝地扬长而去。盛仲景不知道,
就在他离开的两分钟之后,李易书也从楼上而下,径直离开。
事实上,李易书此刻的脸色也并不好看。无它,只因方才的一切,实在是让他太震撼了。
他以为,她还是爱他的。他以为,他们之间还有机会。可原来,事实离他的想象是如此遥远。
其实从一进屋,他就注意到那双男士拖鞋的存在了。只是彼时,李易书怀中还抱着夏忧,所以无暇分心去顾忌其他。
直到将夏忧送进了她的卧房,又小心翼翼地替她盖好被子。李易书才有机会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二室一厅的小窝。
简洁的装修,别致的格调,和夏忧一贯的品位相符。看得出,这丫头十分用心地在经营这个家。
只是,为什么这间屋子里,处处透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气息?
精致的情侣杯,可爱的情侣牙刷,甚至就连浴室里的毛巾,也是成双成对的。眼前的一切,无一不在向李易书昭示着,夏忧的生活中,早已有另外一个男人的闯入!
他终究是来迟了吗?
李易书这才肯正视夏忧当初所说的那些话。看来,她说盛仲景是她男朋友,并非空穴来风。也不是为了故意气他。
脸色一点一点地苍白了下来,李易书突然想起什么,大步朝另外一个卧房走去。
推开门,一股浓烈的男性气息便扑面而来。如果说方才的那些,还让李易书心存一丝侥幸的话。那么眼前的情形,则让他的心彻底地凉了下来。
说到底,他还是来迟了!
可是,他能怪谁?
当初不辞而别的人是他;回国后不听她只言片语的辩解就误会她的人也是他;母校再遇时,落荒而逃的人也是他。
现在想来,盛仲景就是那时候乘虚而入的吧?!
头天晚上的同学聚餐,他们之间分明还没什么。夏忧是在看见他与万灵珊之后,才会拿盛仲景做挡箭牌的吧?!
李易书不是笨蛋,只稍微冷静下来,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可是越想,他的心却越是发寒。
原来,一次又一次推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唇角勾起一抹苦得发涩的弧度,李易书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就那样呆滞地站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紧接着,夏忧幽幽的叹息在他耳畔响起。“你现在,终于肯相信了吧?!”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却知道她在说些什么。没有回答,李易书艰难的扯开一个笑容,顾左右而言他。“丫头,你醒啦。身体舒服一点了吗?”
“谢谢你,易书。”夏忧点点头,言语恳切。
今天若没有李易书,她只怕要有得难堪了。丢人她不怕,可她真心的不想在孟妤面前出丑。所以今天这个人情,她是欠定李易书了。
“丫头,我们之间需要如此客气吗?”她的疏离就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与她生生的隔离开来。李易书垂眸,掩住了黑眸中的流光烁烁。半响,才突兀地冒出了一句。“所以,你是真的爱上他了,对吗?”
爱吗?
夏忧真的不知道。
从最初的抗拒到后来的慢慢接受,再到最后的喜欢。盛仲景就如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地渗透进她的生活。
她知道,她是喜欢他的。这些年来,不是没有过条件优秀,品貌俱佳的男人追求她。可他却是自李易书走后,她第一个打心眼里接受的男人。
尽管,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隔了千山万水的差距……
但是不是爱他,这个问题,夏忧真的没有仔细想过。又或者,是她压根儿不愿意去深思。
“易书,你知道吗?”抬眸,对上李易书灼灼的目光。夏忧忽而灿然一笑。那淡如轻烟的笑容里,却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自从你离开之后,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爱情了。那时候我一直在想,就连李易书都可以变心。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年少时爱一个人犹如烈火,霸道而炙热。甘愿为对方倾其所有。而对方,自然也就成了自己的信念。
那时候,李易书就是夏忧的世界,夏忧的信念。当信念轰然垮塌时,夏忧对爱情,几乎绝望……
“小忧……”他从身后拥住她,声音里有一丝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哽咽。从来没有一刻,李易书觉得“对不起”三个字是如此的沉重。沉重到他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他欠她的,又岂是一句“对不起”能够弥补的?!
“易书,你相信吗?这些年来我一直都不曾忘记你。哪怕只有片刻。”唇角勾起一抹似讥似讽的弧度,夏忧一字一句,语速明明轻柔缓慢,听到李易书的耳朵里,却沉重如山。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我生怕自己一旦开始遗忘,就会忘记当年的那些痛。我宁愿带着这些痛,一辈子都活在爱情之外,也不愿意再重蹈覆辙。曾经,我以为我会这样过一辈子。是盛仲景,他一点一点的打动了我。让我有了再次开始的勇气!”
然而命运仿佛总喜欢捉弄人。又或者,这是老天对她违背当初誓言,轻易动心的惩罚。她和盛仲景才刚刚开始,就要面临结束的命运……
“小忧,从前都是我不好。我知道我错了。前尘种种,咱们从此不计。小忧,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身子蓦地一僵,夏忧似没想到,李易书会在知晓了她和盛仲景的一切之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转身,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夏忧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爱了七年的男人。眼底的光芒先是激荡,而后平息,最后终究寂灭成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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