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春天来了
“傻丫头。”
分不清是轻唤,还是低叹,景向晨轻轻吐出的这三个字,声音低沉,含着宠溺,也有着淡淡的无奈。
对于这种明目张胆鄙视我的行为,我当然不甘示弱,但脸涨红了半天却也只挤出干巴巴几个字——
“你、你才傻呢。”
唉,书都读哪儿去了?最近脑细胞明显不够用。
“是的,我傻。”
果然没有丝毫杀伤力,景向晨笑望着我,承认地干脆利落。
良久,景向晨一边勾选了一道选择题,一边又悠悠地叹出一句:“从开学第一天见你第一面起就傻了。”
“……”
好吧,这里有一个全班第一的大傻子。
“我会处理。”
晚自习结束,景向晨抛下这么一句就离开了。走之前还丢过来一张纸,纸上有我面前那道数学题详尽的解题步骤。那道我已经盯了足足十分钟,生命不止奋战不休的数学题。
第二天,讨厌出汗的我又逃了体育课。马上绕过体育馆的背阴处,风儿忽然吹送过来某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她是生我的气了。
语气很平静,却换来一声很为他抱不平的娇嗔。
“她也太凶了。”
“是我的错,是我让她不够多。”
“你们吵架不会是因为我吧?”声音软绵绵,含羞带怯。
“不管你的事,是我们小两口吵架。”
小两口你妹啊!我的心一突。可是为什么嘴角又控制不住地上扬了呢?尤其是隔着台阶的遮蔽看到卢文雪的俏脸霎时沉下来时。
隔了一会儿,听到有离去的脚步声,看好戏落空,我也转身欲往回走,却忽然又听到疑似卢文雪的声音。
“你难道没考虑过你朋友的感受,他们好像也都不太喜欢她。”
音色未变,却没了平常的娇柔,沉稳得不似她。
背贴着墙,我眼望远方,感受着自己清晰的心跳。
砰、砰、砰……
第三次震动落地,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更遥远,却更沉稳地飘进我的耳朵里。
“考虑过。”
我不自禁闭上眼睛。
“我考虑过我的朋友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那个学期我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住了校。由体育馆回班级的路上,温柔的风拂过,一排排灌木已抽出新芽,小小的嫩绿含羞向世人宣告着春天来了。
又一年的春天来了。
“你怎么突然变得不一样?”回班的景向晨怔盯着我,有些惶恐。
“是吗?哪里不一样?”我眨眨眼。
“……有点温柔?”
“我平常很凶?”我眯起危险的眼神。
“没有没有!很好……很好……”他抚了抚冷汗。
“哦……看你桌子都乱了,我帮你理一理……”不理他惊疑不定的小眼神,我兀自释放自己突然超标的柔情蜜意。
你看平时都是你帮我理书桌,甚至不厌其烦不辞辛苦地把我桌洞里来历不明的零食情书纸条礼物全都一并清理了,如此尽心尽力,我不也应该投桃报李一次不是?
最后书桌理的很干净,我看着很满意。春天嘛,就应该有个崭新的开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春风得意马蹄疾。
不过太得意了,也会马失前蹄。
教学楼楼梯,两个男同学一前一后追闹,一阵风般卷过去。正悠然下楼的我,无辜被旋风流推挤,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猛地往前推了一把,由倒数第三层台阶迈向倒数第二层台阶的脚步蓦地不稳。有那么一秒钟,我犹豫着是就着这股直直向下的力顺势迈向最末层平地,还是迅速抓向楼梯扶手坚守我原本优雅的步伐。然而,就是这个犹豫的一秒,彻底让我错过了最后一丝可以补救的时机。最后,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啊啊啊”着直直往前扑去——
奇怪,承接我的不是冰凉的地面,而是一片温暖的……。
受惊过度的心脏仍狂跳不休着,还未真正由惊吓中清醒过来的我,下意识地抬眸看去——
好熟悉的眼神。
从小到大我见到过无数次的眼神。
吕布初见貂蝉的眼神;唐玄宗初见杨贵妃的眼神;吴王夫差初见西施的眼神……(原谅我比天还高的心。众位若觉得某几个字实在刺眼,可脑中自行涂改液——村头赵铁柱初见村尾田二妞的眼神。)
当然了,也是景向晨初见刘艺言的眼神。
而相信我的眼神,同样也是怔怔的——这位同学,不得不承认,你威胁到了景向晨的颜值。
也大概是因为这种怔愣,我们都忘记了第一时间错开与彼此的距离。
等回过神时,我才惊见自己竟整个人扑倒在了一个男生的怀里,手甚至直接撑着他的胸膛!而我的脸就在他脸孔的侧下方,很近很近,近到他的呼吸都吹拂在我的脸上!我懊恼着连忙要退开的瞬间,余光却瞥到某道熟悉的身影,蓦然回首——
景向晨站在楼梯台阶上,脸色十分不佳,从我站着的角度,甚至能看到他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身后是他的几个朋友,手里拿着篮球,显然是几个人刚刚打完篮球要回班,不意撞到这香艳的一幕,脸上的表情……比景向晨好不到哪儿去。
而我,眼前浮现两个字——窦娥。
下一秒,我的手腕被一只滚烫有力的大手抓住,一通眼花缭乱,我已被几个大步迈过来的景向晨扯到他身边,扯回了班。
谁能告诉我男人这种生物的心理结构?
已经跟他明白地解释过,他也在了解事情始末原由后低低地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但就是这个——为什么要低低地哦一声呢?不能用正常的音调哦一声呢?
知情的打篮球识相不约了,不知情的闲聊调侃几句发现气氛明显不对也老实了。连重金返聘年逾花甲平日里最钟意景向晨的数学老师,都忍不住开口发问了:景同学这是怎么了?没有活力了呢?
从早埋头看书到晚,从来没见过第一名同学这么认真过。
我跟他说话也应声,并没有怒目而视或者丝毫的不耐烦,只是单纯的……气压低。
低得我透不过气。
“你……”我真的不擅长应对这种局面。
景向晨看向我,目光沉静,如水一般死寂。
那个小白脸真有这么大的能量?(这么叫自己的恩人的确不太合适,但我确实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况且论形象气质他的确很适合,比景向晨适合!)
可我和小白脸只是基于颜值层面的纯相互惊艳啊。而且你不是景向晨吗?你不是那个嚣张的景向晨吗?你跟小白脸比??……
“他学习怎么样?”
我没有说“他”是谁,景向晨也没有问,只是微怔了下,盯着我的黑眸更是幽深不见底。
“你关心?”
对,关心。关心他是不是成绩比我还烂,那样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甩出我的嫌弃啦。
别忘了,开学第一天我就说过——我不喜欢不学无术的男生。
毕竟,他的颜值真的无可挑剔。
该解释的都解释过了,澄清的事实不足以安慰你,那么甩出我对恩人的嫌弃,是不是能让你心情好一点? ……
一连串的心理活动后,我怔怔点了点头。
是的,关心。
不料却见景向晨眸色一变,薄唇抿了抿,呼吸微微起伏,转过头翻过一页书,那本他盯了十分钟都没翻页的书,声音微沉:
“关心的话,找班主任要学年大榜。”
“……”
没法沟通!你直接说不如你不就好了嘛?!
将下嘴唇咬得泛白,我耐心告罄,心下一阵烦乱愤而甩出一句——
“那你至少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啊!”
景向晨当然没有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只是将脸重新转过来,目光沉沉地盯了我好一会儿。
盯得我……无所适从。
然后一整个下午加一整个晚上,一张桌子都格外的安静,连带从窗户外渗进来的空气都冷飕飕的。晚自习最后一节,我盯着黑漆漆的窗外,手侧支着脑袋充当三八线,将那张沉郁的脸隔绝在外。
正凝神,手肘处有异动,我支着头的姿势未动,只眼眸转了转,然后就瞟到一张由我手肘弯曲处递过来的纸条。我顿了一秒,保持好姿势,另一只手伸出不紧不慢接过。
——哄哄我
简单三个字,连标点都没有。
心口却蓦然一动。
十六岁的我第一次明白,原来,不是讲事实摆道理,不是对别人的嫌弃,男人想要的,只是女人的柔软。
三个正楷字的刚劲有力与字意里的温柔缱绻揉合成一股奇异的魔力,像一口钟,一下一下撞击着我的心门……
城门要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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