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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中画


“向明哲你怎么在这儿?”她望着他,瘦高的个子已经比她高出很多,她从小到大都是小小的个子。
“我等你呢。”他脸上带了羞赧的笑容,眼睛却在盯着她。
檀雅不知该说什么,当没听见的继续往前走,他就跟着她。
“别跟着我了,上次被你要去了夏荷图,现在还想干嘛?”她冲着他假装的生气。
“你那盘子上的兰花很好看,也送我吧。”向明哲拉住了她的手腕,她的腕子细细的一把就能牢牢的抓住。
“快松开,给你就是了。”檀雅推着他的手,将盘子塞进了他的手里。
那年他们二十岁吧……
那是她鲜衣美好的少年时光,可后来……后来那只盘子也碎了,就在她的面前摔的粉碎……
檀雅闭了闭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她不该想起这些的,多少年前的事了,早就没了那时候的心思了。
“也好,很多大家‘半生画竹,一生画兰’,不过是追求的是一种意境罢了。兰花是君子,可很少有人担得起这‘君子’二字。”任清风的话适时的打断了她的思绪。
“您说的是。”檀雅搁下了笔转过身来。
“出来吃点心了。檀雅快出来,别听你师傅唠叨了。”师母在门外喊着两人。
“哎这就来。”檀雅应着声。
“我哪里唠叨了,你真是!”任清风瞪了自己老婆一眼,可也不敢再埋怨半句。
师徒俩出了书房,回了客厅。
“师傅可有考你?”檀隽笑眯眯地将杏仁酥递过去问道。
“考了,不过还不算坏。”檀雅笑了。
“那就是师傅偏心,每次我来师傅都要教育我一番,什么一个好苗子但却没有作画的心性。”檀隽吃着杏仁酥。
“你师傅那是嫉妒我收了你,心里吃味儿呢!”师母忍不住的说道。
“哼,我哪有那么小的度量!”任清风冷哼一声。
“是是是,左右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叫您师傅,管正经的师傅叫师母。所以您一点儿都不吃亏。”檀隽这嘴皮子几句话便逗得大家都笑了。
檀雅和檀隽两人告了辞出来,外面的雨还在下,可倒也不烦人,两人撑着伞回了停车的地方。
檀隽将师母送的文房四宝放到后备箱里。
“我们来一趟倒是带走了一套好东西。”
“师母倒是真喜欢你这徒弟。”檀雅为其撑着伞。
“嗨,我这样的也就逗他们老人家开心罢了。”檀隽关闭了后备箱。
向明哲出来的时候心情很不好。因为订婚仪式的事情,母亲的咄咄逼人,父亲的不明就里,让他头疼不已。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其实说来也可笑他从小到大不也是这么坚持过来的吗?
直到林思惠的电话打来,母亲才停止了她的喋喋不休,继而又赶着他出来去接林思惠。
有的时候他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他喜欢的,母亲就是不喜欢,甚至千方百计的阻挠。而母亲喜欢的,他又是永远不能接受的。这算什么,算是母子之间的孽缘吧。
外面的雨细细的打在车窗上,他的心更加烦躁起来。车子打转向的时候,忽然间就看见那个身影,站在雨里撑着把黑色的伞,那伞对她来讲有些大,那瘦弱的手臂需得两只手拿着才行。
向明哲忽然刹住了车子,迅速地打开车门跑了过去。
那站在雨里的真的是她,他上前一把攥住了檀雅的手腕。
檀雅被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伞顿时扔到了地上,手腕被人紧紧地箍住,她失声地喊了出来。
“檀雅……”向明哲望着她。
檀雅看清楚了来人,更加的抵抗起来,道:“你给我放手!”
“向明哲,你给我放开我姐姐!”檀隽听见檀雅的惊呼立刻从车子上跳了下来,一拳头照着他的面门就挥了过去!这一拳给的着实实在。
向明哲吃痛地站起来,看着檀雅。此刻她的眼睛全是戒备和抵抗,没有半点的温柔。根本不是以前的檀雅。
“向明哲咱们两家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你别跑出来搅了别人的生活!”檀隽还要上前一步。
檀雅一把拉住檀隽,摇了摇头。
“姐姐……”檀隽皱了皱眉,生怕姐姐会心软。
“檀隽,不要为不值得的人和事大动干戈,我们走!”檀雅率先进入了车里。
林思惠看着向明哲的车子停下,脸上带上了笑容。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柔声说道:“刚刚好能赶上餐厅预约的时间。”
向明哲比预计要来接她的时间晚了一个多钟头,甚至一个电话都没有。她很想问问为什么,可是坐上车子的时候她又忍了下去。
父亲说,该忍的时候就得忍着,什么都别问。
车子开启,向明哲没多说什么。反光镜里自己的左侧嘴角边有淡淡的淤青色,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陆檀隽算是手下留情的,不然那一拳早就让他见了血了。
他看着檀雅上了车子,他站在雨里许久,她的手腕还是细细弱弱的,只是左手的手腕上带着叠层的手链,他禁不住皱了眉。
两人到达餐厅落了坐,向明哲自始至终没主动说过一句话。
林思惠耐着性子点了餐,  向明哲始终看着桌子上的一角,目光从未离开过。
曾经她是喜欢下雨天的,喜欢两个人撑着一把伞,她还总忍不住的伸出手去任雨滴滴在她的手上。可如今,她却对奋力的推开他对他说,他是不值得的人……
是啊,他是不值得的人,之前的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变的不值得,不重要了……
“明哲,我想好了。”林思惠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向明哲微微抬了眼睛,收了收神。
“即便是你不爱我,我也决定要嫁给你。”林思惠一瞬不瞬的看着向明哲说道。
向明哲抬起头来,看着林思惠,道:“你想明白了?往后的日子还长,你能想象到你将来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吗?”
林思惠抿了一下嘴唇,她想过最差的不过是像现在如此,那么她还是能够接受的。
她点了点头,回答:“嗯。”
向明哲冷笑了一下,道:“林思惠,你到底爱我哪一点?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我真的想不明白你究竟爱我什么?”
外面的雨仿佛下大了许多,向明哲望着窗外的密集的雨丝心烦意乱。
“因为有些事是你改变不了,比如你必须娶我。”林思惠攥紧了拳头。
季则正停好车子取了把伞,这雨刚刚还是绵绵的细雨,现在倒是下的猛烈了一些。
他敲了敲那红褐色的大门,很快的就有人来开门。
“则正来了,雨好像比先前大了呢,正担心你会不会不来了呢。”
季则正笑了笑,道:“怎会,跟舅舅说好的怎么能不来,况且那不是我母亲心心念念的吗?”
任清风看着季则正走进来,一身休闲装的打扮,便问道:“今天难得的休息日?”
“母亲的那幅画要是再不捡个休息日过来取,恐怕舅舅又要怪我了。”季则正将伞收到了一旁的伞架上。
伞架下有一汪水,桌子上又摆了茶杯和点心。
“舅舅这儿刚来了客人?”季则正淡淡的问道。
“唔,两个学生来看我。”任清风喝了口温热的茶,道:“说起来你也应该有所耳闻的,是陆家的一对儿女。”
“陆家?”季则正看着任清风。
“哦,也难怪,你从小出国跟他们不相熟也是情理中的。则灵应该是知道的,一个是檀雅一个是檀隽。”任清风清着喉咙。
“陆檀雅……”季则正缓缓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嗯,说起来檀雅才是跟着我最久的学生,也是灵气最高的一个。关于她家中的事你也有所耳闻了吧。”任清风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檀雅和檀隽过来的时候你就拉着脸。现在则正来了,就别叨念了。檀雅这不是回来了吗,想见还不容易多了?”师母过来收拾了茶杯,冲着季则正挤了挤眼。
“行了,不说了还不行吗?”任清风放下茶杯又对季则正说道:“我带你去取画。”
任清风将铺展在桌子上的春景图小心的收卷起来,放在了丝绸盒子里。
季则正打量着舅舅的书房。所谓的书房,书法倒是没几幅,更多的是各样的画作。而舅妈的书房才是名副其实的书房,里面全都是书法作品。
目光忽然停在了任清风手边的那只盘子上,季则正走了过去,仔细的看着那只盘子,上面竟是梅竹的图案。
“你对这盘子感兴趣?”任清风将丝绸盒子交给季则正。
“是舅舅您画的?”季则正端详着,又猜测着这似乎不像是舅舅所做的事情。
“不是,就是我那个学生,檀雅画的。她是一时看见这些物件来了兴致,随意的画了几笔。以前她也喜欢在盘子上作画的。”任清风看了看季则正。
季则正伸手拿起了盘子,那盘子上虽是小小的两株梅花和青竹,可透着白色的盘底显得那么的清亮明彻。
“若是喜欢,你就拿走好了。”任清风忽然笑了起来。
“若是可以,我就不推辞了。”季则正这样说着,手却没有放开过,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即便是舅舅不提,他也会开口要的。
任清风点了点头,难得看见外甥有这般喜欢的神色,左右不过是随手一画的物件。可他觉得则正倒是另有一番的欢喜。
季则正略坐了下便也告辞了,外面的雨又变的绵柔起来,这天变得还真快。
收了伞将母亲的画放在后座上,那只白色小巧的盘子却放在了副驾驶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端端小小的一只,放在他黑色的车座上,看上去就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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