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李清雪的梦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神能管得了我的事情吗？”小清雪盯着那些神像轻声问。
  慕离：“……”
  “这是什么神？”他指了指其中一个神像。
  “巨力神君罗文君，她主管家宅平安，不让邪祟入侵。”慕离叹了口气回答。
  “那她根本没用！”小清雪用力将那个神像推倒在地，摔得粉碎。
  “这是什么神？”
  “幻文星君琳琅，他主管气运。你运气不好的时候可以求他。”
  “又是一个没用的神！”又一个神像被摔得粉碎。
  ……
  他将七七八八的神像问了个遍，最后，地上全是些摔碎的神像碎片，供台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神像。
  “这是什么神？”
  “……”
  “新任天帝……慕离，他不想管任何事情，只想做一个精神病。因为只有当一个精神病时，才能承认那个人曾经存在过。”
  “没用没用都没用！”小清雪将最后一个神像也摔得粉碎。然后蹲在那里小声的啜泣。
  “你把天上这些神全都得罪了个遍，要是碰上哪个小心眼儿的，可能就再也不想保佑你了。”
  如果你还是想不起来任何关于你母亲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已经没有神愿意保佑我了对吗？”
  “你能不能带我走……”
  “有……有一个，还有一个神你从来没有求过。”慕离忽然又转过身。
  “如果，如果要是他在的话，可能会带你走。但是……对不起，我不是他。而且我也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谢谢你愿意听我的故事，不过，这个一点也不像他。”慕离将那个“小手办”放在他面前，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推门离开。
  “如果，我也是个精神病的话，是不是就会活得轻松一点呢？”小清雪拾起那个“小手办”，眼泪一滴一滴掉在上面。
  他努力学习，从来不敢做让母亲不开心的事情，活得小心翼翼，根本就不像个孩子，最后还是没能阻止母亲离开。
  “拜托了，无论是谁都好，哪怕是邪神，我也愿意……”
  “你想求我什么？”
  小清雪抬头一看，他看到一个目光清澈的少年站在他面前，低着头注视着他。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外面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在急切的朝这边跑来。
  “下次不要随便拜来历不明的神。这是你为我塑的像？你刚刚……是不是想寻死？”少年接过他手中的“小手办”看了看，“小别致长得真东西，原来我在现在的人心里就长这样？”
  “我……我想……”小清雪擦了擦眼泪。
  李清雪注视着小时候的自己。和小时候的自己同时开口。
  小清雪：“我想要一个真正的家人……”
  李清雪：“我想要母亲复活……”
  小清雪：“我想要重新有人爱我……”
  李清雪：“我想要杀了王君何复仇……”
  此时的他说出了和小时候完全不同的答案。说完后，他将目光移开不再看着小时候的自己。
  看来年少时的自己很会察言观色，十分清楚如果此时说出了真正的目的，反而什么都得不到。所以退而求次的说出了自己潜意识里一直想要的东西。
  “你说，你想要一个家人对吧？”少年开口，“那你看我怎么样？”
  门砰的一声打开，慕离站在门外定定的看着少年，“我……我终于想起你叫什么了。杨逸，你回来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重新回来会有这种风险。”少年叹了口气。
  “他……他就是你老婆？”小清雪震惊道，许愿成功的他反而变得有些惊慌失措起来，“我也能看见他了？该不会，我之前许愿说想变成精神病，结果真的变成精神病了吧？”
  少年：“……”
  这是他第一次跟师父还有父亲相遇时的场景，很乌龙，但是同时也让人印象深刻。李清雪好像知道梦妖放这些记忆出来的目的了。因为这些藏在内心深处的回忆，若是普通人看了大概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彻底融入到梦境当中，与记忆当中的自己融为一体，忘记自己现在的目的。但是他的控梦术一直都很高明，所以一直都处于旁观状态，就像在看一场电影。
  很快他就进入到了下一场梦境当中。
  “以前都是你妈妈一个人去参加家长会吗？”杨逸对着镜子整理西装领带，实际上他的长相有点嫩，穿这身正装很不合适，但是他想尽量多表现出一个靠谱家长的样子。
  “不，她很少去，因为她经常拿不出时间。”小清雪回答。
  “单身家庭可真辛苦啊不是吗？正好，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以后你的每次家长会我都会出席，这样大家就会知道你有爸爸了。”杨逸将他的书包拎起来，然后从里面掉出一本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掉出来了？”杨逸弯腰把那个东西捡起来，发现是一本结婚证，沉默了。
  “师父放的，他说，这样就会提醒你，也会提醒我……”小清雪说。

  “提醒我什么？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他还记得那么清楚。我们异世分居那么多年，这个早就没有法律效力了知道吗？”杨逸将那本结婚证撕成两半。
  “这个是复印件，他复印了好几十份。”小清雪说。
  杨逸：“……”
  “爸，师父说你没有带小孩的经验，他想把我送去池长老那里去养。”小清雪低头说。
  “我没有经验？我可有经验了，你问问他我都带过多少孩子了。那天上的神仙，起码有一半都是我亲手带大的。”杨逸说。
  “比如说白霄？比如说张元龙？比如说赫尔斯？哦，张元龙已经死了，不过听说他是最癫的那个，还抽过您的神骨，把您关起来过。”
  “我带出过那么多正面典型不说，非挑这三个刺头！”杨逸说。
  “师父说他不想赌，赌我不是那个刺头。他还说，像我这样的小孩，长相端正，家世凄惨，天赋异禀，三样加起来变刺头的概率是百分百。”小清雪小声道。
  “还给他总结出经验来了。”杨逸冷笑一声，看向小清雪，“那你想换家长吗？”
  “不想了，太麻烦了，现在这样儿已经习惯了。”小清雪犹豫了一下回答。他很喜欢现在这个爸爸，以前跟妈妈相处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妈妈一个不开心把自己给丢了。现在的爸爸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很宠自己，简直是溺爱，有求必应，做什么都能得到正反馈。
  “走吧，我们去参加家长会。”杨逸抱着他说。
  起初，小清雪很喜欢参加家长会，因为他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告诉大家，他有爸爸了，后来他就不这么想了。
  “你们……谁是李清雪同学的家长？”老师看着教室后面两个人疑惑的问。
  “我是。”
  “我是。”那两个人一齐回答。
  小清雪：“……”
  没有一个真的是！杨逸早就不来参加他的家长会了。这些人是来蹲点的！外面还有几个呢。
  “上证据。”慕离冷冷道。
  小清雪不情不愿的从课桌里掏出那本结婚证。
  “看到没有？只有我才是他具有合法效益的家长，来凑热闹的赶紧回去吧。”慕离说。
  “让我看看。”白霄扇着扇子走过去，用手捏起来看了看，然后那本结婚证突然就着了。
  “哎呀，不好意思，这天气太热，你这小破本好像不小心自燃了，不过在它烧完之前我好像看到，这玩意儿好像都是十几年前的了吧？早就是废纸一张了。”白霄阴阳怪气道。
  “十几年的时间还不至于变成废纸，另外，你烧的是复制品，我这里还有的是。”慕离说。
  白霄啪的一下按了一下录音机，从里面传出慕离的声音：“……你知道的，我是个精神病，不能收养小孩……”
  “你跟踪我？”慕离皱眉。
  “谁跟踪你啊，别这么自恋，只不过凡间到处都是我的耳目而已。有些人啊，真不要脸，明明自己拒绝过当人家家长的机会，现在又上赶着当人家长。”白霄说。
  “那我也是他师父，你连个本地人都不是。”慕离说。
  老师看着他们两人在那儿争吵，看了看记事本，“上次是有个歌手要来咱们这儿当音乐老师，上上次是有个九州话讲得比本地人还好的外国人要来咱们这儿当英语老师，上上上次，有个前猎鹰组织战士要来咱们这儿当体育老师，上上上上次，有个染红头发的人要来咱们这儿当校医，上上上……李清雪，快收了神通吧，咱们学校快要被你家家长给包围了。要不是因为咱学校是公立的，最早前儿来的那个游总可能都要把咱们这儿给收购了。”
  “你跟他们说，我爸爸不会来了，他们就不会来捣乱了。”小清雪说。
  “李清雪，你爸到底是什么人啊？”老师饶有兴趣道。
  “一个花心大萝卜！”小清雪生气道。他讨厌花心的人，因为他的亲生父亲就是一个私生活混乱的花花公子。没想到养父一样的乱，还是跟男人一起乱。
  “爸。”放学后小清雪气鼓鼓的回到自己房间，看到杨逸在自己房间里无所事事的削着苹果。“你放心哈，就算他们再怎么胡闹，也不会来你房间搞事的。”
  “你今天没去参加我的家长会。”小清雪说。
  “我没去的原因你不清楚吗？让他们知道某个时间地点能固定刷新出我后，那还能去吗？”杨逸惊讶道。
  “能不能别再这么招蜂引蝶了。”小清雪说。
  “小雪呀，这招蜂引蝶的错不在花身上，而是在蝶身上你懂吗？那花根本就没动过。”杨逸说。
  “我不介意你找的另一半是男人，但是，你就不能认真选一个吗。”小清雪恼怒道。
  “你这倒霉孩子，我平时对你不够好吗？就这么想要另一个爸爸？”杨逸放下苹果。
  “你要不想选，我替你选，我觉得……我觉得师父就挺不错。你要是选他，大家以后就真的变成一家人了。而且，而且你确实跟他好过。你追他时候，会主动跑到他卧室去把脚放在他门槛上，不让他关门。”小清雪说。

  “我就知道他收你当徒弟别有用心，我追他的时候……我追他是因为……”
  “是因为你中了情毒，他在精神病院就讲过一万次了。那你们两个也领过证，还没离。”
  “我迟早把他那小破本给烧了！”
  “你这个大渣男！我以后一定不要变成你这样！”小清雪生气道。
  “说得好，我也这么觉得，以后千万别学我！”
  “我……我要离家出走！”
  “去哪儿啊，想好了吗儿砸？”
  “我要去纯阳！我不在缥缈峰呆了。以我的天赋，哪个门派都会要我的。我勤工俭学也要走！哼！你不要来求我！”
  “元霜姐，我儿子要去你们那儿麻烦你几天，多照顾照顾他……”杨逸打了个电话。
  “那我要去梦神殿！这个门派的人只占卜不打架，你肯定没熟人。”
  “圣女大人，我儿子要去你那儿呆几天，你放心，他比我乖多了，不会干拿你的茶壶装可乐这种事……”
  “那我去天罡，这个门派的人只爱打架不干别的！这你肯定没熟人了吧？”
  “安佐，安佑……哈哈哈，放心，师父现在过得很好……没，还没结婚，养子……不会变成元龙那样，慕离看着呢……我儿子要去你们老家那儿呆几天……”
  “我……我要去国外！你管天管地，我不信你还管得了外国。”
  “维尔拉，我儿子要去你们那儿当两天见习神甫，你多担待一下……”
  “你怎么什么地方都有熟人啊？”绞尽脑汁想了十几个方案都没用后，小清雪眼泪都要被气出来了。
  “我就说我除了刺头以外还教出过很多乖孩子，你看，我这不也认识很多漂亮小姐姐吗。怎么就只有这几个男的看上我了呢。”杨逸叹气。
  “我哪儿都不去了，我要在缥缈峰好好修炼！像师父一样当天下第一剑修！然后把除了师父以外你其他的追求者全都打死！这样你就没得选了！只能选师父了！”
  “慕离这小子，狼子野心啊，敢情他愿意收你当徒弟是为了这个是吧？”杨逸感叹，“行，那你加油，你努力，我支持你。”
  然后，他闭关了三年，直到三年后的升仙大会。
  “上啊！儿子！以后能不能把他们几个打死全靠你了！”杨逸在擂台下给他加油。
  “你怎么比我还期待把他们打死？”小清雪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擂台上那细皮嫩肉的小子是谁啊？”
  “好像是慕离的徒弟？”
  “天尊的徒弟啊？那可不简单啊，我押这小子胜！”
  “我也押他……”
  这帮人争先恐后的下注。
  然后，小清雪就让对面给打趴下了。
  “呜呜呜……”输了之后，小清雪抱着剑直哭。
  “你就这么想赢吗？难道真的是因为想把追我的那些人给打死？”杨逸蹲在他面前问。
  “我哭是因为……我是慕离的徒弟，我是天尊的徒弟……还输给了对面……”小清雪哽咽道。
  “格局打开儿砸，你输了丢人的不是你而是你师父，是他没教好才会让你输的。”杨逸说。
  “他教的……没错……”
  “唉”杨逸叹了口气，“你太崇拜他了，你一直在模仿他，还模仿的不到位。你知道作为天尊，有多少人在研究他的一举一动吗？他们在研究怎么对付他的同时，自然也就知道了怎么对付你。不过你今天其实表现得已经很不错了，打比自己大很多的对手属于越级挑战。”
  “还记得这个吗？”杨逸将一个机器人放在他面前。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玩玩具了？整天就知道练剑！练剑！”
  “我不知道……”小清雪一愣，“但是除了修炼以外，我好像找不到其他更有意思的事情了。我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
  “你真是跟他越来越像了，真不该让他教你。”杨逸说。
  李清雪十八岁那年，终于打败了所有跟他同一辈分的弟子。拿到了“天下第一剑修”的称号。
  “现在你满意了吗？”杨逸问。
  “没有。”十八岁的李清雪回答，现在的他，气质已经变得冷冰冰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感情起伏。
  “你还想要怎么样？”杨逸问。
  “我想要做出一番成就，让人们提起我时，不再只是天尊的弟子，而是我李清雪。”十八岁的李清雪回答。
  “别修炼了，去上学吧，你这年纪该上大学了。”杨逸笑道，“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他找了远点的地方去上大学，在上学期间依旧没有搁置修炼。某天，他在自己的背包里发现了一封情书，然后一愣，把情书扔掉很快就忘了这回事。
  “师弟，谈过恋爱了没有啊？”师姐杨依依来学校看他。
  “没有。”李清雪回答。
  “不会吧，你在缥缈峰的时候只知道闭关跟同龄人接触不到还算情有可原，怎么来学校念书了还是这样啊。你这颜值不可能没人追啊。”杨依依说。

  “我好像……不知道‘喜欢’这种感情是什么。”李清雪回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感情开始变得无比淡薄。父亲说他小时候情感要鲜明许多，会哭会笑会撒娇，现在想来，那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那你看过片吗？”杨依依八卦道。
  “室友看过，我也跟着看过几眼，感觉好像，在看动物世界。”李清雪如实回答，“我可能这辈子都对那方面不感兴趣了。”
  “你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啊？”杨依依说。
  “咳……师姐，注意你的言辞。你好歹也是个……女生。我对那方面没兴趣，并不代表不介意别人开玩笑。”李清雪轻咳一声。
  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时间一转，梦境来到了程锋吃毒蘑菇那天。
  “师父……”程锋在床上非常不老实的手脚并用抱住他。
  李清雪：“……”
  “你皮肤可真好啊，用了什么护肤品……”程锋睡得还挺香，一边睡一边说梦话，一边说梦话一边在他身上乱摸，寻找舒服的姿势。
  “咦，这是什么……”
  “别……”李清雪隐忍的一把抓住他的手，程锋倒是很听话，被抓住后立马换了个方向。但依旧抱得他很紧。还把头埋在了他的颈间。
  “以冰为心，气随心动，心念合一，无欲无求……”李清雪拼命在心里默念清心诀，强行把某种不该有的冲动压下去。
  要是他醒来时发现我在……不行，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程锋把腿勾在他身上蹭了蹭。
  李清雪：“……”
  清心诀的下一句是什么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还是阳神出窍吧。李清雪直接舍弃了被压得死死的肉身，阳神出窍站在了一边，但是这样他也更清楚的看到了自己怎么被程锋抱住，怎么被他“轻薄”。就连阳神都……
  “寒霜……”李清雪将自己的佩剑取出抱在身上闭着眼睛冷静了一会儿。
  天终于亮了。程锋终于醒了，李清雪的阳神回到了原来的身体，看到他那一脸茫然的小眼神和凌乱的衣衫，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冲动又……
  “你压着我头发了。”李清雪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极其煞风景的话。这句话很有成效，程锋立刻尖叫着松开了他。
  李清雪松了口气，闭着眼睛揉了揉头。很好，什么都没有让对方察觉。不然这师父就没法当了。居然对着自己的徒弟……这师父当的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他为自己觉得可耻。
  程锋走了，李清雪坐在自己的床上。他的床上还很凌乱。李清雪有点洁癖和轻微强迫症，房间里的一切都保持得整整齐齐的，一尘不染。但是他并没有着急整理床铺，而是闭着眼睛坐在自己床上，好像在回味什么。
  昨晚忍了一夜，身体并不好受。他沉默着把程锋用过的床单披在身上，感受着上面残余的味道，然后把手伸向……
  “停！徐梦！徐梦！你出来！”现实中的李清雪忽然大声喊道，“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揭你老底了，你坐过几年牢……”
  “瞧把我们的李道长给急的，这就出来。这就这就……”梦境中的一切忽然消散，掌管梦境的少年忽然出现在李清雪面前。
  “你在外面调查过我了？”徐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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