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河对岸,沈家灯还亮着。
沈卓不在,江雪瑞回了家把院里晒的东西收捡进屋,就早早关了门,这时候正在窗下绣花样子。
沈家分家时大房占了老院子,如今他和沈卓住的是村里的空房,在村子边缘,背靠着山,一到晚间就特别安静,只能听见房后树林沙沙声和远处谁家的狗叫。
……令人毛骨悚然。
江雪瑞想了想,收起了花样子,打算灭灯早些睡。
但却听见窗外几捆干柴被折断,咔嚓咔嚓的轻响,在寂静中尤为明显。
柴是靠着墙一捆捆累的,若是有人站在上面,便可隐约瞧见屋里。
江雪瑞立马机警起来,拿起了针线筐里的剪刀,“谁、谁在外面?”
一下子全都静了,若非是江雪瑞在极端的害怕之下,愈发灵敏的听觉察觉到了呼吸声的话,他差点都要信是自己的错觉了。
“……再不出声的话我可要砸人了!”他警觉地盯着窗口。
“别、别,是我……”外头人一听见他要砸人,吓破了胆,立马应声,“村西头的刘全贵,我看看沈兄弟在家没,想央他明天给我帮一天工。”
刘全贵?
江雪瑞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刘全贵是刘老三。
可沈家和他家从来没什么交情……何况这人在村里风评向来是不好的,他一个哥儿怎可轻易放人进屋。
“原来是刘阿哥,沈卓已经睡下了,你改日白天再来吧。”江雪瑞放下剪刀,“我也要睡了。”
屋外,刘全贵嘿嘿笑了几声,“沈兄弟不是去县里上工了?瑞哥儿这是诓我呢。”
江雪瑞一怔……他怎么知道沈卓不在的。
放下的剪刀又被拿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沈卓不在的?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刘全贵已经走到了门口,“瑞哥儿一个人挺害怕的吧,不如把门打开,哥哥跟你说说话……”
江雪瑞一阵毛骨悚然,终于弄清楚了他的意图。
“你要是再不走的话,我、我可喊人了!”他一只手紧握着剪刀,一只手死死把住门。
门是从内栓上的,刘全贵摇晃着往开推,“嘿嘿,这荒郊野岭的,我看你大哥大嫂早睡了,谁能听见……我又不干什么,你怕我作甚?”
村里人一向睡得早,他来之前可看好了。
……刘全贵觉得自己颇为机智。
江雪瑞浑身抖的厉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你要是敢进来我就告诉里正去!”
这句威胁毫无力量。
门哐哐的响,情急之下,江雪瑞从门边上摸到一根木棍抵在门上,可是他太慌张了……木棍一下顶开了栓门的木楔。
啪的一声,门被狠狠撞开!
“小骚货,你装什么贞烈,这不还是乖乖地给哥哥开了门,”刘全贵猥琐地上下打量江雪瑞,“……沈卓不在,只怕是你后头那张嘴早就难耐了吧?”
江雪瑞吓坏了,尖叫着拿木棍抽打刘全贵……
顾风檐和霍端从河沟里上来,远远见沈家灯还大亮着。
“幸好来得早,不然瑞哥儿该睡了。”顾风檐用袖子揩了揩额头上等我汗水。
霍端提着风灯,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听见一阵尖叫哭喊。
“什么声音?”他手指抵唇示意顾风檐噤声,细听了一会儿发现那声音又没了。
顾风檐屏息,“哪有什么声音……”
“啊——”
尖叫声从沈家房里传来,俩人确确实实是听见了。
“……瑞哥儿!”对视一眼,他们飞快地飞快跑向沈家房内。
只见江雪瑞怒目圆睁,哭叫着用木棍抽打抱头鼠窜的汉子。
霍端一下冲上去把那个汉子制服了,顾风檐一看——老熟人,刘老三。
江雪瑞惊魂未定,拿着木棍不停手,刘老三满头满脸的血,抱着头哎哟哎哟的□□个不停。
一看见刘老三这鳖孙子,顾风檐立马就全明白了。
“瑞哥儿,没事了,没事了。”他走上前去,拉着江雪瑞给他擦眼泪。
江雪瑞浑身发抖,几乎站不住脚,扑到了顾风檐身边,“他、他想……”
他泣不成声地哭诉着,顾风檐一把把他扶住,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会给你个公道的。”
江雪瑞不停抽泣。霍端一听,再见刘老三那张猥琐的脸,又想到了牛车上他对顾风檐做的事。
“好你个刘老三,你他爹的就不会长记性是吧!我看你是还不够疼!”霍端抓着他本就没好利索的胳膊一折。
“啊——”刘老三哀嚎起来,想蜷缩身体,又被霍端捞直。
手臂钻心地疼痛,他又一看见顾风檐这个活鬼,双重打击之下,只能连连求饶,“大、大爷们,饶了我吧……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饶了你?”顾风檐没想到刘老三色心不死竟恶劣到如此地步,冷笑了声,“这话你留着跟村里大家伙和里正说吧!”
刘老三一听里正二字,顿时吓得瘫软在地。
……那可是要送官府的啊!
他连忙扑倒江雪瑞面前,扇自己巴掌,哀求道:“瑞哥儿,你行行好,放了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我给您当牛做马……”
江雪瑞触电似的往旁边躲。
“滚开!现在知道错了,晚了!”顾风檐一脚把他踹开,对霍端道:“你去请里正来,这畜生交给我看着!”
霍端想了想,到底不放心两个柔弱哥儿跟刘老三待在一起,便用麻绳把他捆了,提着风灯往村口里正家去。
……
霍端回来的很快,身后跟着腰间挂着旱烟袋的刘正山,还有他媳妇冯氏和几个在村里说话有分量的村民。
脸清一色的都黑着。
进门一见地上被捆得像粽子的刘老三,还有啜泣着的江雪瑞,刘正山脸色更不好了。
“二蛋,檐哥儿,这是怎么回事?”他习惯性地拿起腰间旱烟袋。
顾风檐看了一眼霍端。
霍端开口道:“里正叔,我和檐哥儿本是来付瑞哥儿工钱的,结果刚到就看见刘老三在瑞哥儿屋里,瑞哥儿哭得不成样子,幸好我们将刘老三制服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霍端长叹了口气,虽说得隐晦,但村里人都知道刘老三是个什么德行,一下子全都意会了。
刘正山的媳妇冯氏一听,顿时揩了揩眼泪,怜惜地把江雪瑞拉过去看着,“好孩子,没事了,你里正叔一定还你个公道!”
国有律法,轻薄猥亵哥儿妇女是要坐牢充军发配西北的!
刘正山气不打一处来,黑着脸揪刘老三的耳朵,“你个混账!我们姓刘的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坏东西!”
刘老三满身伤,呜咽着在地上扭得像条蛆。
“里正叔,不仅如此,连我也……”顾风檐专心想叫这火烧的更旺些便抽噎着开口道。
霍端额上青筋暴起,“上回在牛车上他就对檐哥儿动手动脚的,要不是我在,只怕他还会更过分!”
在场几人皆是唏嘘不已,看着刘老三的目光也愈发鄙夷。
刘正山这个里正一向做得公正严苛,他抽了口旱烟道:“二蛋,你和薛家老大先把他捆到村口的柳树上去,明日一早,我们就进县里,把他送押官府,刘家几个宗族,我去给说……在场的可有意见?”
刘老三一听,腿立马就软了。送官府?那可是要发配西北的,他要是去了定会死在那里的!
“里正,瑞哥儿,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不要把我送去官府,求求你们了……”刘老三扑在刘正山脚边哀求,而现场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霍端把地上刘老三揪起来,跟薛大一左一右架着往外走。
刘老三依旧哀求着,声音嘶哑,只怕是整个村子都被他吵醒了。
人被带走后,刘正山才在凳子上磕了磕旱烟斗,威严道:“今日这事大家都记清楚了,回家也都给自家的汉子一字不漏的全传达到……今后但凡谁要是再对村里的哥儿媳妇起了歪心思,刘老三就是他们最好的下场!”
在场人各个噤若寒蝉,都在心里暗自发誓,以后对着哥儿媳妇再也不敢开黄色玩笑了。
“都散了吧,剩下的事明日再处理,”刘正山又道。
人七七八八地走完了,还剩下顾风檐和江雪瑞,还有冯氏。
“瑞哥儿,明日我便叫人给沈卓带个消息,这事儿定要知会他,你放心,以后再也他们绝不敢再起什么歪心思!”刘正山还要去给刘家的宗族说这事儿,安慰了江雪瑞几句就走了。
冯氏留下,直到江雪瑞情绪稳定了才走。
顾风檐怕江雪瑞一个人害怕,就叫霍端一个人先回家,他留下来陪着江雪瑞过了一夜。
……
翌日,刘老三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沈卓一大早听见消息就回了家,把刘老三痛扁了一顿,几个汉子险些没拦住。
刘正山在村口把事情完完全全地说了一遍,又带着刘家宗族给沈卓夫夫道了歉,才让薛大赶着牛车把刘老三送往县衙门。
事情就此收尾。
但沈卓的大嫂余氏却不以为然。
“她阿嫂,你说得对!这瑞哥儿啊,真不该跟霍家那个狐媚子牵扯……你看今天这事儿,要不是他跟那狐媚子学了一身勾男人的本事,能被刘老三惦记上吗?”村民们七七八八散开,余氏对身边的赵氏咬耳朵道。
赵氏得意洋洋,“我就说吧,让你跟沈卓说道说道,你非不信,现在出事儿了吧!我看这事儿多半是那檐哥儿教的……”
余氏想了想,气不打一处来,“我现在就去找小卓去!”
……俗话说长嫂如母,但沈家老夫妇没得早,她身为长嫂就该礼让些,即使沈卓他们向来不敬她这个大嫂,也该事事都替他们操些心。
余氏边顺小路往沈卓家走,边想……自己可真开明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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