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怪物
一步跨过那巨大的洞口，陆经年朝着外面那条道路的两个方向看去。
别说怪物的黑影，连个行人的影子都没有。
也难怪，怪物的样子都流传到城中心的学院里去了，城南作为事件的起源发生地，自然居民们都人心惶惶，不敢出门。
但陆经年不可能因为眼前看不到线索就放弃。
走到行道的中间，他漆黑的眸子渐渐爬上灰白。
几秒后，少年原本乌亮的眼睛已经完全变为单调的颜色，不再黑白分明。
那是一种死寂般的晦暗之白，明明本该是最明亮的颜色，却似乎比漆黑更加污浊。
陆经年发动了【亡者视界】，这是他此时已经掌握的为数不多的两种秘约之一。
几天来，他在家一直寻找提升这些能力强度的方法。
经过频繁的尝试，他发现这种名为秘约的能力，有着很大的提升空间。
虽然【冥界行者】每次触发都需要重伤甚至濒死，似乎不太好锻炼，不过也为他提供了颇为可观的身体强度。
而如今的【亡者视界】，已经远远不是一个单纯给他提供冥界知识，以及加强动态视野的秘约了。
此时他的这双亡者之眸，便是其中的一种能力。
通过借用冥界贤者的眼，他可以看见潜藏在物质界之下的蛛丝马迹。
——凹凸不平的路面上，一排稀疏的脚印延伸向西面。
陆经年跟着脚印的方向，追赶而去。
三号卫星城的西南角落，一座废弃的工厂。
所谓的卫星城和中心城，其实都是上个纪元末那场灾难前的繁盛留下的遗迹。
而这些工厂，曾经是代表着当时工业水平的科技造物，一座座高耸的烟囱，以及巨大的机械装置，都是如今的纪元难以复刻的高度。
少年一路跟随着夜色中的足迹，来到了他从未踏入过的区域。
卫星城的四个城区界限分明，算上城中央的学院、警务司等公立建筑群，几乎满足了所有市民的生存需求。
而在东南西北四个城区的分界处，有很多官方还未规划的废墟，城市建立的初期，没有被划入修建范围，后来便不了了之，一直都是废弃的模样。
面前的工厂，便是一座这样的典型废墟。
陆经年的眼中灰白渐渐散去，幽色的黑眸重新出现，凝望向那片钢铁与凝土混合的机械丛林。
他已经闻到了空气中腐朽的气味，浓烈而刺鼻，混杂在铁锈与机油的味道之中，丝毫没有被掩盖。
穿过一层层厚重结实的墙壁，一个畸形的灰色身影，正挥舞着扭曲的手臂，不停地砸在身旁的废弃锅炉上。
沉闷的金属声向四周蔓延，在沉寂的废墟中格外突兀。
一路跟来的少年拳头攥紧，怒意之下，熟悉的血肉再次躁动起来。
“丫丫，坚持住，哥哥来救你了！”
“黄队，这家没有人，但墙壁被破坏了，猜测留在家里的儿童应该刚被怪物入室掳走了。”
“队长，这边也有人说家里孩子失踪了！”
破旧的房区里，几个黑袍人向着黄岩聚拢过来，汇报了他们调查的情况。
黑袍的正后方，特察队的红色标志在路灯下格外瞩目。
——那是一面传统的盾牌，盾牌之上，一个漩涡的神秘标志。两柄交叉的利剑穿过漩涡，仿佛将其挡在了盾牌之外。
自从上次那伽事件之后，城中的特察队又恢复了正常的巡逻。
虽然他们的职责就是从一般的神秘事件中保护好城里的市民，但一座城里，就那么不到二十个队员，哪能面面俱到。
那伽事件前，城南便有怪异的传言，但当时他们正常巡视时，并未遇到那些受害人家长口中的怪物。
随着近几日报案的居民越来越多，黄岩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其他事物，先带人来城南进行一次地毯式搜查。
出乎意料的，搜查结果相当顺利，他们每走过一片街区，都能探查出与怪物相关的消息。
但黄岩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因为这些收获而好转。
对于他们来说，找不到线索，才是最好的结果。
当神秘存在留下的踪迹已经赤裸地摆在他们面前，一般意味着那种神秘的活动强度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对城市的损害，也已经难以忽视。
对于普通居民来说，他们无法理解对方的存在，只能交给特察队来处理。
至于警务司，管管罪犯还行，这些与神秘挂钩的事，那些警员遇上，跟普通人没有区别。
若是连特察队都应付不了，那就只能请求那些人的支援了。
黄岩的脑海中，此刻浮现出那个墨蓝色头发的青年身影。
“队长，根据居民们的说法，从五天前起，丢失的儿童越来越多，如今算下来已经有三四十个了！”
黄岩的双目一凝，看向汇报的队员。
“那些怪物呢，有没有人见过去哪了？”
“没有，他们说那怪物一动起来，就像是道黑影，眼睛根本追不上，更别说追踪对方了。”
黄岩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对方后退一些，而后朝着另一边招了招手，“陈东！”
等到那个有些瘦弱的身影靠近，他平静地开口。
“用你的【倾聆漫语】听一下附近有没有特殊的动静。”
陈东闻言，微低下头，双目闭上，眼皮以轻微而快速的频率颤动起来。
“西边，老工厂。”
砰——！
灰衣人的肩膀被少年牢牢拽起，毫不留情地一个过肩摔砸向前方。
巨大的钢铁锅炉上，被砸出一个浅浅的凹印，狰狞的身躯缓缓从上面滑落下来。
陆经年没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操起一把随地都是的铁铲，狠狠地砸向对方。
他与灰衣人已经缠斗了有一会儿，对方虽然攻击力并不强，但速度不容小觑，他必须抓住机会尽快解决。
之前每次他想抓住对方，都得把蕴含力量的血肉集中到双腿，才能勉强追上。
如此一来，他能造成的损伤有非常有限。
不过几轮交手下来，对方那遮蔽躯干的灰色大衣已经被他撕扯了大半，他也得以看清对方的全貌。
面前的生物他已经不知道算是人还是怪物，明明浑身都是人的躯干与器官，结合起来却无比的违和与诡异。
传言的形容果然没错，这就是个由尸体残躯拼接出来的生物。
只不过，都是人的尸体。
上臂和下臂，看上去都不像是同一具尸体上的，一截粗壮而发黑，另一截细得像是女人的小臂。
最终拼凑出的结果，倒是相当坚固，在他的一次次砸击之下，那还能以怪异的角度挥舞起来。
在他看来，那手臂都算是相对正常的部分。
至于对方那或凹陷、或凸起的躯体，他已经不想去想象里面的内脏是如何的错位而破碎了。
陆经年忍住心中泛起的恶心，一次次地阻止对方想要逃走的意图，将他困在这间巨大的厂房之中。
“到底把丫丫带到哪里去了”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即使知道对方不会回应他。
这可悲的怪物似乎已经没有了人类的表达能力，不论是出击还是挨打，都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或哀嚎。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造就了这样的怪物，或者说，恶魔？
丑恶的外表之下，还干着掳掠儿童的罪恶勾当。
对方的背后，是否也是有着恶神之类的存在？
思忖至此，那道白发女人的身影不可抑制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他本能地不愿相信，那优雅端庄的外表下，真的是恶魔的灵魂，也背负着如此一般的罪恶？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这些了。
眼前，怪物趴伏在地面，已经没有继续行动的能力。
但它的周围，也没有女孩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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