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围场冬猎(三)
被唤作狼主的男子其实不过少年模样,身穿皮革护衣,深色披风长至脚踝,布衣束带配上长靴,看起来颇具威严。由于长期在野外奔波的缘故,少年的皮肤不免有些黝黑,此刻额前几缕碎发更是显出他的不羁。
乌洛兰格桑望着洞穴里眉目柔和的女子,终究还是软了心肠:“救她上来,带回营地。”
许久之后,周遭的寒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火光,季婉枝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偌大的营帐里,身边还有两个身着少数民族服饰的侍女。
系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亲爱的宿主,您已开启支线剧情【鲜卑情谊】,也是【围场冬猎】中的最后一部分,请好好把握哦。”
于是季婉枝开始查看【围场冬猎】的进度,确实只差三分之一。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举,还能触发支线。依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自己八成是误闯了鲜卑族人的领地,稍不留神可能不仅不能完成任务,反倒还搭进性命也说不定。
若是古代有人寿保险,她季婉枝真想连夜订个几万份。
“醒了!醒了!”一旁的小侍女发现季婉枝的动静,连忙开始手足无措。
还是另外一旁稍稍年长的侍女冷静,先命身旁的侍女噤声,随后便出门去通报。
剩下的小侍女好奇询问:“姑娘是中原人吗?”
“是,”季婉枝看着来者没有恶意,也就开口询问,“请问,这是哪里啊?”
小侍女眨巴着眼睛:“这是我们狼主招待客人的地方,听说姑娘你晕倒在深坑里,是我们狼主外出狩猎,才把你带回来的。”
“我还听说姑娘你那时身上已经有积雪了,若是我们狼主不出手相救,你可能现在性命都要丢了!”
这侍女口中的狼主,想必就是鲜卑的首领。
由于不清楚中原和北方民族的关系,季婉枝打算还是小心为妙:“真是太谢谢你们狼主了,不知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让我亲自拜谢”
狼主,听着便是个威严的中年成功男子。
正这么想着,眼前推帘而入的人却着实吓了自己一跳。
分明是个英姿飒爽的少年,看起来比赵祁之小几岁,但依旧意气风发,有着中原男子没有的野生感。
“你是什么人”乌洛兰格桑的戒备心容不得他放下警惕。
“我……”
正欲如实回答,系统却发出警告——
“宿主请注意,友情提示,此时正是中原王族与鲜卑关系敌对时刻,您的一举一动会直接影响到您的结局,请务必谨言慎行哦!”
季婉枝赶忙改口:“我是中原人,跟着家人去京城做生意,路上走失,这才不幸出了意外。”
眼前女子一副娇弱的模样,此时说话时眼中淬着泪光,情真意切叫人看着怜惜。
格桑不是个不近人情之人,但长期收留这个中原女子也不是个法子,便提出了折中办法:“日后不可再擅闯我们领地,几日后我们外出时,你便回去寻你家人吧。”
“小女子不胜感激!”
格桑还是第一次接触中原的女子,见季婉枝温婉贤淑,不禁有些恍然。
直到门口那声尖利的女声传来——
“好你个格桑,怪不得不来教我射柳了!原来是在这休息!”
“阿布库还说你有公事!我看你根本就闲得不得了!”
“她又是谁?你怎么会让女子随意睡在这里!”
和季婉枝的不知所措不同,乌洛兰格桑似乎早就习惯了眼前人的咋咋呼呼:“图雅,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公主的样子,射柳练得怎么样了,这正式比赛的日子可快要……”
一提到射柳,被唤作图雅的少女忽然泄了气:“还不是你教一半就跑了,现在和我一起练习的人里面,就我还不行。”
格桑面露难色,看起来是有要事抽不开身的模样。
如此尴尬场面,虽然不合时宜,但是季婉枝却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和任务有关的关键词。
射柳
射箭入门时,教练曾经介绍过这种古早的风俗,射柳是一种比较早期的趣味射击竞技,就是将鸽子放在葫芦里,然后将葫芦高挂于柳树上,弯弓射中葫芦,鸽子飞出,以飞鸽飞的高度来判定胜负。
那时候教练还打趣道:“依我看啊,你们这批小子虽然是国家队的,但要是回到古代,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一旁二人还在争执不休,季婉枝想起自己的任务,忽然开口试探:“图雅姑娘,如果需要射柳老师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让我试试”
此言一出,格桑和图雅皆是一愣,随即异口同声:“你会射箭!”
这种怀疑在季婉枝宠辱不惊地将三支箭射入靶心后瞬间消失,原本对自己敌意颇深的图雅也不由得赞叹:“你真是我见过中原女子里射箭最好的!”
一旁的格桑是个见过世面的,也一眼看出季婉枝身手不凡:“中原女子大多柔弱,你这样的倒是少见,你叫什么名字,家中难道是习武世家”
“季婉枝,”说罢后还添了一句,“不是习武世家,小时候练过一段时间,会些三脚猫功夫。”
这下图雅放了心,装作不屑地推开了格桑,然后对着季婉枝笑脸盈盈,露出浅浅的酒窝:“老师,请务必教我射柳!”
于是季婉枝认认真真地开始充当起临时教练,将射箭的口诀要领,详尽地传授给了图雅。图雅本就有一些基础,加上自己用的是先前教练的为了应战奥运的特训方法,更是让她进步飞快。
季婉枝本就大大咧咧的性格,和天真无邪的图雅不一会就达成了深厚的友谊,两人结伴同行去用餐时,还把格桑吓了一跳。
不得不说少数民族的伙食真的好吃很多,季婉枝是个重口味星人,从前比赛时控制饮食的苦现在一下子全让她发泄了。鲜卑的蘸料意外鲜美,轻轻一沾,唇齿留香。
于是大快朵颐,丝毫没有任何包袱,不料用力太猛,一块大肉掉进蘸料,霎时漆黑的蘸料充满整个面部,方才还端庄的大家闺秀,这会活像一只掉入泥潭的花猫。
一旁的图雅笑得乐不可支:“你慢点吃啊,怎么吃成这样了!”
格桑也没见过中原女子还有如此洒脱的一面,嘴角久违地上扬了一下。
其实跟着鲜卑族生活倒意外乐得清闲,没有了皇室里的勾心斗角,每天教着图雅射箭的技艺,看着自己的任务进度条一点点增加,偶尔格桑的部分训练缺了对手,她还能帮衬上一点。
一日格桑训兵时,不小心将脚踝扭伤,虽说无大碍,但是看起来便是骇人的疼痛。
而更令季婉枝大跌眼镜的,是鲜卑族独特的疗伤方法,竟然没有确认伤势,直接拿起生火用剩的木炭,涂抹在脚上,随即不管不问,直到自然痊愈。
专业运动员老本行的季婉枝哪能看得了这种画面,二话不说上前,给格桑连同周围的鲜卑士兵们开始科普了起来——
“遇到脚踝扭伤,第一步需要局部制动,”季婉枝毫不介意地抬起格桑粗糙的脚踝,开始轻轻按捏和抬高,“既可以减轻伤势,又可以判断受伤部位。”
“第二步是局部理疗,帮他拿些冰袋来,初期冰敷,后续热敷,很快见效。”
“最后可以配合药物,你们可以去摘些鸡血藤和甘草,碾碎了涂在脚踝上,千万不要再用木炭了!”
士兵们听得面面相觑,直到背后的格桑递了个眼色。
“原来是这样啊季姑娘,我们以后一定照做!”
季婉枝很是满意。
而没人注意到,格桑靠在一旁,脚上刚才被女子碰过的地方,忽然间变得莫名滚烫起来。
“格桑好感度加十,目前数值九十五。”
鲜卑一年一度的射柳比赛很快来临,说来也稀奇,虽说只有女子参与,但依旧势头锐不可当。
季婉枝和格桑站在柳树旁的空地,看着姑娘们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经过这几日接触下来,两人关系早已十分熟络,格桑虽然贵为首领,并且少年心性不喜官场,和自己原来接触的中原王室生活截然不同,对于同样不拘小节的季婉枝来说倒是个不错的挚友。
“等明日我们族外出狩猎,你就可回去寻亲了。”
正在吃着糖葫芦的季婉枝手里动作一顿,还真有点怪舍不得的,但是自己作为两族文化的传播者,任务也完成得差不多,自然没有不回去之理。
“好,这几日真是承蒙你们的照顾了。”
两人继续看起女子们的射柳表演,不少人射中葫芦后,里面的鸽子开始四处飞旋,箭、柳絮和鸽子交错,弄得人眼花缭乱,但意外充满生趣。
季婉枝的特训明显很有成效,随后图雅出场果然成绩不凡,射箭也准,鸽子也飞得最高,一众公主都败在了图雅的技艺下。
而身为功臣的季婉枝在一旁深藏功与名,默默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被授予第一名的披风,随后图雅蹦蹦跳跳地奔向季婉枝,开始连说带笔画地描述自己刚刚的心情。
“太感谢你了婉枝,这次的比赛对我来讲真的很重要!”
“今天晚上的篝火晚会,你一定要来!”
随后图雅开始讲述折柳对于部落女子的重要意义,通常只有部落里的公主才能参加,夺得桂冠便会成为今年鲜卑族的女尊公主。
也就是合格的狼妻候选人。
羞涩的图雅看向远处木愣愣的格桑,少女心事写在脸上。
季婉枝虽说是个对爱情真实无感的钢铁直女,但还是乐于吃瓜:“怪不得你天天数落格桑呢!原来……”
“讨厌,你小点声啦!”图雅难得娇羞起来。
然而这时,趁着两人谈话的罅隙,远处有一枝利箭突破重围,直直向着格桑而去,由于周围人声喧哗,忙于公事的格桑根本没有注意,正在和一旁的阿布库交谈。
图雅还在乐此不疲地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里,眼前的季婉枝却忽然丢下糖葫芦,两步并作三步,飞身来到格桑身边,用力推开身边人,自己的手臂却结结实实挨下了这威力不小的进攻,此刻殷红的鲜血逐渐渲染了整个衣袖。
“嘶,”季婉枝下意识想保护眼前这位热心肠的首领,根本未顾及到自己的伤势,“格桑小心,那人估计还在周围。”
格桑看着面前女子为了自己竟然奋不顾身,一时心中百感交集,想起之前相处的点点滴滴,更是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果不其然,人群中忽然有一阵马蹄声传来,几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方才射箭的正是十王爷赵文卓,然而此刻看上却没有丝毫悔改之心:“我当这鲜卑狼主有多少能耐呢,竟然还需要区区女子保护。”
“十王爷,你不要欺人太甚!”
格桑也不是隐忍的性子,正欲拔刀向前,赵文卓身旁却冒出了一句温润男声:“婉枝”
而季婉枝也循声望去:“王爷”
赵祁之立刻严声责备赵文卓太过鲁莽,随即正要过去查看季婉枝的伤势。
“慢着,”格桑抬起屠刀,“四王爷,你又所为何事”
“格桑狼主,方才十弟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赵祁之显然有些焦急,“但本王的侧福晋伤势严重,此刻必须带她回京医治。”
“你的,侧福晋”
格桑想起先前季婉枝的说辞,不由得内心猛然绞痛,但却意外不肯放人:“空说无凭,何况十王爷的举动实在罪大恶极,既然都有箭法在身,不妨一较高低。”
随后说出的话让在场众人无一不是一惊。
“若是你赢,你便带走你的侧福晋,”格桑忽然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子,“若是我赢,那本狼主可就要留下这位狼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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