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早膳

用完晚膳，魏振英夜里要当值，穿好御前侍卫的制服就骑马离开了魏府。

        杜蘅芫和小姑还有表弟魏青晟坐在厅堂聊天，想起了就在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爹爹要去县衙批改公文，也是她和娘亲、哥哥三人坐在一起聊天。

        母亲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越是靠近荣华的地方便越是危险，若是被选上了，入了宫只要明哲保身即可，家里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她在宫里一辈子平安喜乐。

        如今，小姑也这样告诉杜蘅芫，希望她在宫中平平安安的。

        记忆重叠成一处，杜蘅芫努力压下了心里想家的苦涩，点着头答应了小姑。

        表姐魏红菱比她大上三岁，在永泰元年就入了宫当女史，如今只留了表弟魏青晟陪在身边。

        魏青晟今年才刚满四岁，小小的一个，白白胖胖，十分可爱，像糯米团子似的，小胖手拉起她的手，奶声奶气地央求着姐姐抱抱。

        杜蘅芫轻轻掐了掐他的小脸蛋儿，小心翼翼地抱起他，魏青晟好奇地把玩着她发上的金步摇。

        “姐姐，这是什么东西呀，好好看喔。”

        杜蘅芫和杜丽蓉都被他萌萌的样子逗笑了，屋子里原本有些压抑的氛围才随之缓和了一些。

        “芫儿早些梳洗歇息吧，明儿个小姑带你去京城的集市逛逛，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要买。”

        杜丽蓉从杜蘅芫的怀中接过魏青晟，顿了顿又道：“这几天，你就睡你表姐的屋子，她也不会回来了。”

        最后一句的话音一落，杜蘅芫猛地抬头看向她，满脸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菱姐姐不会再回来了？”

        前年，菱姐姐才回了广安县，与自己交谈时十分高兴，因为她也和当初的小姑一样考上了宫里的女史，而且十分幸运，是在皇太后住的慈宁宫里做事。

        怎么就回不来了呢？

        想起自己被永远羁留在宫中的大女儿，杜丽蓉也甚是心酸，将魏青晟放到地上，让他自个儿跑去院子里耍，拿起绢帕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道：“去年菱儿进宫，才在太后宫里做事不到一年，也不知怎的，就被赐给了皇上。”

        成了天子的妃嫔，这对于那些一心求取荣华富贵的人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对他们这种只想家人健康顺遂的人来说，谁都知道一进宫就像被关进了牢笼，难得再见亲人一面，甚至连亲生女儿死在宫中都有可能不知情的。

        杜蘅芫吃了一惊，却没再继续问下去，只默默靠近了小姑身边，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蓦地，杜丽蓉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地进了卧房。

        杜蘅芫感到奇怪，便跟着她一起进去，想知道她为什么一下子着急起来。

        一进房间，就看见她从梳妆台旁的紫檀木箱笼中翻找出了一个木匣子。

        “小姑，这是？”杜蘅芫以一种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小姑，杜丽蓉便将木匣子打开，递给了她。

        匣子打开，看面料是一对用紫檀木雕刻的木镯，镯子上没有繁复富丽的雕饰，简单的蟠缡浮罗纹象征着平安健康，淡淡的檀木香有安神的效果，闻着也不让人心烦意乱。

        “这是小姑当年出嫁之时，你祖母为我置办的的嫁妆，如今芫儿和菱儿都将在宫里生活，小姑是真心希望你们姐妹俩相互扶持，不要生出嫉妒和陷害的心思来。”杜丽蓉摸着匣子上细致的纹路，戚戚然道。

        杜丽蓉将匣子关好，示意杜蘅芫将手伸出来摊开，杜蘅芫依言照做。

        只见小姑把用丝帕包好的一只玉镯子放在了她的手心上，拍了拍她的手，道：

        “小姑曾经也在宫里摸爬滚打过，见过不少同为天子妃嫔的姐妹反目成仇的，用亲生儿女的命来博宠的也有，家里不需要你们拿命去挣什么荣华富贵，这些都是家里的男子汉们该做的事儿，小姑只希望我们家的两个女儿平安喜乐。”

        杜蘅芫乖巧地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方向，便听到小姑柔和的声音轻轻响起。

        “你姑父今晚应该就会把你入宫的消息带给菱儿，到时候你一入宫，和菱儿也互相有个照应。”

        杜丽蓉摸了摸杜蘅芫的满头秀发，将她带出了内室，“早些睡吧芫儿，明儿个小姑带你去赶早集。”

        “好，姑姑也早些安歇。”

        杜蘅芫回到了魏红菱的屋子，洗漱完就褪去衣袜，静静躺下，什么也没想，沉沉入睡。

        翌日，杜蘅芫被窗外滴答滴答的雨声吵醒，掀开了帷帐，趿上鞋就走到了窗边。

        昨晚忘了关上窗户，绿豆似的雨点未打着屋檐却飘进了窗台，打湿了台子上的那盆玉兰花。

        “还以为你没醒呢，快梳洗了来堂屋用早膳，芫儿。”

        杜蘅芫偏头一看，就见杜丽蓉倚在门边，手上还沾着白色的粉末。

        心想，今天的早膳多半是面食了。

        “好，这就来。”杜蘅芫脆生生地应下。

        洗漱完毕，她用一根碧玉七宝玲珑簪随手挽了一个垂鬟分肖髻，又镶了几朵小巧的珠花，十六岁的年纪不必涂脂抹粉，收拾起来也干净利落。

        到了堂屋，魏青晟这个小家伙已经端着小碗吃得不亦乐乎。

        杜蘅芫坐下一看，是带有广安县特色的一碗芥麦面，广安县那边的人们普遍爱吃醋，不论是面食肉食还是海味，总喜欢淋上两圈醋。

        白瓷的碗里装着灰绿色的荞麦面，面上撒了葱花和蒜粒，卧了一个荷包蛋，还没开始动筷子，就闻到了香油和醋的味道，香味扑鼻，瞬间勾起人肚里的馋虫来。

        杜蘅芫搓了搓手，正准备吃面，杜丽蓉却叫了她一声，端着一盘梅花蕊拌椿芽菜放在了桌上，指着一大碗煮得极稠的碧粳粥道：“早起空腹先喝粥，你从小身子骨就弱，大嫂平日里怎么让你吃早膳的，小姑这儿也一样！”

        哎，终究还是逃不了喝粥的命运啊。

        杜蘅芫无奈地苦笑，捧起粥碗喝了起来。

        吃完早膳，杜丽蓉就想起昨天一直说的赶早集，此时去赶集，人不多也可以顺便当作是饭后消食。

        魏青晟在西街上私塾，左右都在一条街上，也走不了多少路，杜蘅芫和杜丽蓉就将他送去私塾后才去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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