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钓出大鱼
船并不是很大，却非常干净。
柳无眉一走上来，就知道传闻说的不错，这个江湖上没有二公子做不到的事。
船上的人不多，每个人都井然有序做着自己的事，不多说一句话，见到她也彬彬有礼。
无论谁都可看出他们必定受过很好的训练，从他们身上也可看出这条船的主人一定很了不起。
她从窗外就已看到屋内坐着一位穿着华贵锦衣的公子，在桌边仔细地擦一个酒杯，好像是用这种举动来打发等人的时间。
厉星河通报之后，他就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坐直了身体，不复慵懒的姿态。
花东篱知道柳无眉来求自己是为了什么，她是至今唯一脱离石观音掌控的人，甚至嫁入了武林世家，成为拥翠山庄的少奶奶，与丈夫也伉俪情深。
唯一不足的，是中了石观音的毒，为了往后能继续如今的平静生活，她只有想尽办法解毒，有一丝希望都要试试。
在见到柳无眉之前，她来的这一路上，花东篱已经派人看过好几次她的病，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
也许她已经猜出来，只是没有表明，别人不想她知道的事，她也就当做不知道。
那些人都是精通医毒的好手，其中有花东篱挑选出来，送去精心培养的医者，精通毒药的本事不比石观音差。
不过那些人都断言，柳无眉并没有中毒，如果她毒发痛苦，极有可能是罂粟瘾发作。
柳无眉用罂粟膏作镇痛之用，早就已经染上了毒性，要戒掉这种毒，只怕是比死更痛苦千百倍。
能不能戒掉是柳无眉的事，要得到这个极有价值的秘密，就要先为自己办事，她没人知道的石观音弟子身份才是最有用的。
无花和南宫灵最怕的就是被知道他们的真正来历，那就偏让所有人都知道，柳无眉就是准备好的证据。
低头恭谨地站在二公子面前，柳无眉的明艳风姿依然很令人心动。
花东篱自小见过太多美人，但还是觉得这个年轻的少妇人是罕见的容颜绝丽，只不过因为病痛，眉毛都掉光了，两道柳叶眉都是画出来的。
柳无眉跪下来柔柔一拜，不敢抬头去看一眼，道：“公子若有解毒之法，小女子甘愿为奴为婢，未公子做任何事，整个拥翠山庄，也可为公子调遣。”
花东篱在用二公子这个身份时很少会笑，他必须要让自己的身份完全保密，所以两个身份就是完全不同的做派。
他语声冷然道：“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我就告诉你解毒的方法，用不着拥翠山庄，只不过……需要你石观音弟子的身份。”
“石观音！”
听到这个名字，柳无眉娇柔的身体剧烈一抖，发自内心的恐惧蔓延到四肢百骸，很快又镇定下来，道：“公子……想要妾身做什么？”
花东篱悠然问道：“作为石观音的亲传弟子，你知不知道她在中原有两个儿子？又知不知道那两人的身份？”
“妾身只听师……石观音提起过此事，她有一次出门，便说是去中原看自己的乖儿子，那已过去了十多年，妾身以为她是玩笑罢了，其他的并不知道。”
这种秘密石观音怎会让人听到，事关她的整个野心计划，会让一个小孩子偷听么？
为了争取机会，柳无眉可能在说谎。
那都不重要，只要她是石观音的弟子就够了。
二公子走到面前，抬手示意她站起来，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柳无眉清丽的面容苍白如如纸，一脸茫然与不可置信。
说完轻轻一拍她肩膀，笑道：“以前不知道，现在你就知道了。”
听到的那些话，让柳无眉骇然得久久不能回神，了然他的意思，却不敢轻易答应，秀眉紧锁，道：“妾身若是当众揭开这秘密，丐帮怎能放过我，石观音得知后，定也会不惜来到中原杀了我。”
二公子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道：“拥翠山庄还怕她石观音不成？何况你自称石观音的弟子，改邪归正，揭开如此大的秘密，解了江湖中一大祸患，不会有人向你寻仇的。”
看柳无眉犹豫不决，他又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独自行事，何况你要得到解毒的办法，本来就该付出代价，真想丝毫不冒险，天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柳无眉沉默半晌，用力咬着丰润的嘴唇，她没有更好的选择，跪了下来再拜道：“妾身愿去。”
二公子轻轻挥手道：“很好，其他的事，我会派人通知你。”
柳无眉知道已不能讨价还价，恭敬退出去，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将二公子全身打量仔细。
他身上的锦衣珠冠，每一样都价值不菲，一举一动无不闲雅，尊贵得仿佛紫禁城中的王公贵族，谁又能猜得透他真正的身份。
画舫上，脂粉飘香。
上午时候，画舫里的女人都睡了，只有两个很年轻的小姑娘还有精神，坐在船头陪花东篱钓鱼。
他来这里并不是寻欢作乐，所以也不让任何人陪自己，他喜欢女孩子们笑闹的模样，但到了这种地方，他会去找流泪的人说话。
只不过他这种客人本就很少，就算不掏钱，也会有人愿意陪着他。
钓了半个时辰，也没有什么动静，花东篱很有耐心地盘腿坐在那里，身旁的少女已经坐不住了，不停站起来又坐下去。
花东篱不喜欢强人所难，看着水面淡笑道：“你们要是呆不住，就回去睡觉，我又不给你们钱，干嘛陪着我，做亏本生意。”
“但是陪着公子更开心嘛，那些来寻欢作乐的大爷们没有一个像公子这么温柔体贴，伺候那些人实在要累死了。”
两个少女嘻嘻笑着，还是挽手进了船舱，回去休息了。
不久鱼线牵动，花东篱一收钓竿，沉甸甸的一条大鱼被拽出水面，他放入竹篮里，今晚回去做松鼠桂鱼吃。
论厨艺，花东篱从小给姐姐做菜，自己也是好吃，如今完全不输于江南的名厨。
一艘小舟向画舫行驶过来，花东篱瞥了一眼，没有抬头，那小舟上的白衣僧人先温和开口了，道：“看来花公子今夜有口福。”
虽是僧人，看别人要吃鱼，他也不会露出不忍之色，无花总是知道该怎么做，能够让人对他佩服敬慕。
小舟上里还有一个人，从后面忽然钻出，飞身过来上了画舫，悄无声息落在花东篱，拍了他一下，笑道：“你这两天都很忙，没想到有时间来钓鱼，可惜我没有把黑珍珠带来，我看他似乎很想你。”
“带她来干什么？”花东篱回身看着楚留香，摇了摇头微笑道，“那个小姑娘一到我身边就会很聒噪，还是你带着她吧。”
“小……小姑娘？”楚留香愕然，舌头都似乎打结了。
花东篱一见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竟然没有看出黑珍珠是个女孩子，无奈道：“还以为在香帅眼里，她不可能会瞒天过海，没想到你竟没有认出来。”
楚留香只觉得尴尬，低头摸了摸鼻子，想起前天的误会就觉得好笑，幸好花东篱并没有看出他的想法。
花家这样的豪富大家，往往家教极其严苛，又怎么会让家主做出那般荒唐事，原是黑珍珠那小姑娘芳心已动。
那边无花在小舟上坐下来，面上的那抹笑意如云开雾散后的一缕明月，清雅出尘。
他也许是被楚留香拉来做说客，对花东篱行了一个佛礼，说道：“明日香帅赴南宫帮主之约，却说此去结果难料，特来向花公子求一件事，阿弥陀佛，还望花公子成全。”
花东篱没有抬头看他，道：“什么事？”
江湖上的人见到无花这个年轻僧人无不尊敬，楚留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对无花如此漫不经心，可他又不是江湖上，岂知道无花是谁。
楚留香怀疑他已知道自己要什么，蹲下来看着闲雅钓鱼的花东篱，道：“需要从公子的银号里调出一些东西来，那些可以作为证据，还请公子通融。”
“香帅有所求，我还能不答应吗？今晚详谈，来我那里吃鱼。”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花东篱不回答，他既然要别人去对付南宫灵，用得着的东西当然会准备好。
想起这个只吃素的和尚无花，他又道：“大师可要同去？我再做几个素菜。”
无花欣然笑道：“不胜荣幸。”
夜晚，花东篱暂住的清雅小院里传出酒菜香气，说笑的语声。
饮下五六杯酒之后，楚留香就说明了来意，也并不避讳无花在场。
他要调出被天一神水毒死的那四个人，札木合，西门千，左又铮，灵鹫子，这几个人在银号存储金银的详细记录，还有最近的取用流向。
花东篱眉头一皱，仿佛对这个消息有些伤感，道：“这么说，他们都已经死了？”
楚留香点了点头，解释道：“在下知道这都是银号的机密，只不过要找到证据，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本来我有一条线索，却始终无法查出。”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我想和香帅一同去。”
楚留香立刻答应道：“好。”
想到花东篱那展露过一次的轻功，显然武功不弱，虽然危险，但这件事与他无关，应该不会受到牵连。
无花在一旁笑着，似乎心里早已经有了打算，笑得仿佛菩萨一般仁慈。
这个人看起来就像出水芙蓉那般清澈圣洁，但其实更像毒蛇，蛰伏在平静的表面下，永远想不到什么时候他会用剧毒杀死你。
南宫灵是他的亲弟弟，现在楚留香查到南宫灵的身上，他又会如何做？花东篱很感兴趣。
在自己的家里，花东篱并不喜欢这样的人来做客，总觉得会带来邪气，他要自己住的地方干干净净，永远不来污秽的人。
无花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无论在谁的面前，石观音也好，二公子也好，楚留香面前也一样，无花永远都是优雅从容，悲天悯人。
花东篱举杯相敬，道：“这位大师，为今日的失礼，在下敬您一杯。”
“花公子客气了。”
无花眉宇之间敛一抹出尘之意，疏朗如月，笑着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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