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明灯照小河
“诶,姑娘醒了。”
喜月缓缓睁开眼,便听见一道声音带着几分惊喜;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男子,发冠高束,眉目俊朗,那道声音也是他发出来的。
“姑娘?可还觉有不适之处?”那人问道。
“木吹……”喜月骤然醒过神来,猛地坐起身。可是一旁的男子没反应过来,两个人一头撞上,“嘭”的一声,喜月直接将那男子撞开半步。
那家伙捂着被撞的脑袋,皱眉吸气,一脸难以言说的惊诧。
喜月见面前的是一位不曾见过的人,遂问道:“你是何人?”
那家伙行了一个同辈礼,道:“姑娘,在下颜菏,字晋泽,晋彼人氏。”
颜菏端的是大方守礼,可是喜月一听是晋彼颜家的,便怎么瞅怎么不顺眼。
“颜家的罢?”喜月盘问。
颜菏一怔,怎么觉得这姑娘语气怪怪的?也没多想,答道:“是的。”
“那此处是?”
“此处是燕溪神叆。”
“哦……”喜月没好脸色地说:“傩族地盘罢?你们晋彼颜家何时同傩族如此交好了?”好到能够来傩族地盘上驱邪捉鬼。
颜菏被喜月问得没了头脑,他道:“我也是跟着长辈来的,想必是我师父他们提前打过招呼的。”
喜月才不信嘞。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来的,但是肯定不会是经过傩族允许的。堇翎那家伙喜月还是了解的,绝不会允许驱邪师进入燕溪驱邪的。喜月遂冷笑一声。
颜菏莫名其妙,只好道:“姑娘你饿了吧,我去给你盛碗粥。”
“有劳小公子!”喜月想了想,还是填饱肚子更重要。
一边毫不客气地喝着颜菏端来的粥,喜月一边打心里骂那些多管闲事的驱邪师。若非主上不在,鬼王力量大削,哪里需要受这等委屈!这年头,连个不入流的驱邪师都能追着他们打了!
她有点儿担心木吹,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百妖杵的力量属实是强大,喜月甫一运气,便觉全身鬼气似有收拢不住的架势——若在此虚弱关口,在这个所谓的晋彼驱邪小子的屋里暴露了自己的鬼态,恐怕不用再出动百妖杵,自己也得完蛋!可不能再运气了!
看来短时间内是好不了了……
“颜公子,”喜月忍着对驱邪师的厌恶,“小女随家里人做买卖途经此地,却碰见了鬼怪妖邪行凶,一家人全都……”她“呜呜呜”地假装哭了几下子,又继续道:“先前也是没能缓过来,说话急了些,还请勿怪……”
没想到这粗劣的演技倒真骗过了颜菏,颜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只道:“姑娘节哀。”
喜月继续“哭”:“如今,我也不知该去往何方了呜呜呜~”
颜菏见她哭得厉害,顿时慌了:“姑,姑娘别哭,若没有去处,先留下住些时日罢?”
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喜月顿时收了惆怅、住了哀伤,喜笑颜开:“那就有劳公子了哈!”
颜菏拿碗的手一抖。
……
“喜小月,”颜菏刚一回自家的小房子,就看见喜月在那里拔房子上的茅草,“你这一天天的都干啥呢?!”
起初在地上刨了一个坑还可以理解,直到后面他看见她给树底下的蚂蚁窝捅了,偷了好几个蚂蚁蛋放到大葱里烧了——他便意识到了事件的严重性。
随后,每当他从师门长辈那里回来,都会看见她在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比如把村头的柳树枝子打了一个同心结、给木头画上一朵一朵的奇丑无比的莲花、把自己的衣裳下摆剪了一个洞系了一根玉米棒子……
今天就看见她趴在房顶拆屋子?!
事实证明,鬼在无聊的时候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呦,颜小菏你回来啦?”喜月瞥了一眼颜菏,无聊到懒得说话。
不过想想这家伙是晋彼颜家的驱邪师,今天据说是跟着师门去商议了点儿事,还是得问问:“你师父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什么,”颜菏不疑有他,“还是照常搜寻白鬼。”
“嘿,喜小月,”他把剑一放,也跳上了房顶,“你听说过四大鬼王吗?”他突然想吓唬吓唬这姑娘。这几天处下来,他是看出来了,先前说的什么家里人被鬼怪干掉了,全全是骗他的,不过是找了个方便蹭吃蹭喝的去处。喜小月那力气大得村头的牛都举得起来,现在小米看见她还吓得拔蹄就跑。
颜菏说者虽有心,但也没啥大心思,但是喜月这个闻者就吓了一跳。她拔草的手臂僵硬了几分,随即就恢复自然。她故作好奇地问:“啥鬼王?没听说过。”小黑脸上眼睛翻了个大白眼。
“当年万鬼之主座下有四大鬼王,就是鬼的头头……一场大战之后四去其二,后来又有两位鬼王诞生,这两位便是我们晋彼来此的目的……”
“白灯往昼,我有幸在几天前的追讨中得见过一面,青面獠牙,凶残异常!”
“噗!”喜月没忍住笑出声来。木吹那家伙,纵使和他相处百年,也看不腻那张脸,谁不得称一句“绝世佳公子”?结果还没来得及好好笑一顿,就听见颜菏接着说——
“夜下莲开,据说比白灯往昼还要丑陋!皮肤黝黑……”
皮肤黝黑……
喜月摸了摸自己的脸……
“五短身材!”“黄牙糙发!”
颜菏后面说了什么喜月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皮肤黝黑”。
嘭!
颜菏正说着起劲儿呢,还有些纳闷喜月为什么不害怕,不是说小姑娘家家的都怕这些东西吗?结果喜月一巴掌给他扇了下去!
“哎呦!”
一大把茅草从房顶上扔下来,扔了颜菏一身。
喜月面无表情地走进屋内,“嘭”的一声关上门。
颜菏揉了揉疼痛的屁股墩,有些莫名其妙:看来喜小月害怕的方式同别的姑娘不大一样呢……
他捡起自己的剑,准备进屋里,今天巡逻了一整天,可把他累坏了。
推门。
没动?
再推?
“喜小月——”颜菏发出哀嚎:“你把门打开!放我进去呜呜呜啊!”
……
几日后。
“喜小月,”颜菏满面沧桑地敲了敲门,“我带你去看花灯,你放我进去好不好?”
喜月秒开:“好!”大眼睛亮闪闪的,从黢黑的门洞子里透出来。
燕溪的莲灯,喜月已经想看很久了,可是每次同木吹说,他都不同意。她曾幻想过与木吹一同去看燕溪的莲灯,夜间的风吹散雾霭、吹动莲灯在小河上飘飘悠悠;她觉得木吹和那满河的莲灯是很像很像的……
可惜她终于看到了莲灯,却不是同木吹一起了。
算了,没他也一样。这么好看的莲灯,谁都不能辜负。
“哇……”喜月趴在桥栏上,满眼欣喜地望着河面上的莲灯,那些莲灯犹如会发光的莲花,平日里宁静的水塘在今晚变成了荷塘。
颜菏看着身旁的女孩,被她喜悦的情绪所感染,也不自觉笑了出来。
“你知道吗,喜小月,”灯光映着颜菏的脸,他也不禁放松了下来,同喜月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我一直特别不理解,为何凶恶的鬼王会叫这般美好的名字——夜下莲开……听起来就是一幅画。”
为何叫这个,当然是因为喜欢啊!
喜月可太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了,颜菏可算是问对人了。咳咳,不过她也不打算说就是了。
莫名有了几分他不知道我知道的窃喜。
“你笑什么?”颜菏没觉得自己这个疑惑很好笑。
喜月颇感兴趣地问道:“那你觉得取这样一个名字的鬼王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啊?”
这话刚一问出来,颜菏便沉默了。
他是晋彼颜家的子弟,是他们这辈里被师父称为最具驱邪天赋的人,很小的时候就被师父带在身边修炼,打小他接受的教诲便是要驱邪去鬼。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那夜他瞥见的那一眼,白衣的公子将自己的“子民”护在身后,不惜拼尽一切……他真的有被震撼到。
“我之前不是说了?”颜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哦……”喜月自然听出来他不想回答。
“看灯,你看,那里有只小猪!”喜月突然发现河中心不知道谁家的莲灯上放了一个小猪模样的纸画。
颜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也看见了那只丑丑的小猪,“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娘亲,你瞧,那边的大哥哥大姐姐也喜欢我的小猪呢!”也不知是哪边传来了这么一句童声。
人群喧嚷,锣鼓声阵阵。有孩童欢欢喜喜放莲灯,有巫司庄严随声跳傩舞,人们祈福、祝福这又一代的年岁,在这个莲灯装饰的夜晚,请暂且放下苦怨,便是那邪祟,也不愿在这样一个夜晚扰人清梦。
神叆的莲糕是真甜啊!
虽然没能坑到颜小菏替她买单——这家伙半路就不知道跑哪儿去玩了,但是也不妨碍喜月吃得开心。
蹦蹦跳跳回到了自家小屋,喜月发现颜菏已经回来了。
她推开门——
没推动?
再推?
“颜菏!”喜月怒吼:“你给我把门打开!”
“哈哈哈哈哈哈……”这时候憋了很久的颜菏终于笑了出来,笑声嚣张又爽朗。
……
又几日后。
“喜小月……”颜菏苦哈哈坐在自家门外边,靠着门板,满头杂草,“你放我进去吧……我已经去我师姐那儿蹭好几晚了……”
然后门真的开了,毫无准备的颜菏突然背朝后仰了过去。
他欣喜:“哇,你终于……”
结果就看见喜月面无表情地抱着他的枕头和被子,一把扔到他身上:“那你去找你的师姐罢!”
“诶!诶!”颜菏傻眼了,他扒拉了扒拉头上装惨用的杂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喜月又一次把他关在了门外。
颜菏:……
这姑娘咋这么记仇呢!
喜月在屋内冷笑:笑话,本姑娘堂堂夜鬼之主,还从没受过那等委屈!敢把我关门外边,哼哼!
说起来……
喜月看着自己手心内轻而易举汇聚出来的一团浓郁的鬼气,控制着它凝而不散,丝毫没有被外界察觉——经过这几日的休整,她应该已经恢复过来了。
鬼依人气而生,他们夜鬼可通过吸食夜间的人气而增进修为。前些天去看了莲灯,那里可真是热闹非凡,这对喜月来说可是大补之物。
她做了个屏障,随后一白衣小鬼煓蜍浮现而出。
“大人。”
“怎么样了?找到木吹了吗?”喜月问。
煓蜍恭敬地道:“还是未曾寻到。”
听到这里,喜月不禁皱眉:“白世那家伙没去找吗?”白世,木吹手底下的一个白鬼头头,平日里偶尔代木吹处理白鬼事物,算是挺得力的一个助手。
煓蜍欲言又止。
喜月喝道:“说!”
“大人,”煓蜍吓得跪在地上,声音颤颤巍巍,“白世大人他,他也不见了……”
喜月惊到了。她突然意识到了这件事不简单:“你怎么不早说?!”
“小的,小的们之前还以为白世大人也去寻白大人了,也是最近才发现联系不上的……”煓蜍有些害怕。
喜月现在心情烦乱得很,哪里有心情降罪煓蜍,她摆了摆手,让煓蜍退下。
她越来越觉得,晋彼的驱邪师是有备而来。她前些天联系这里的那位神,可是也联系不上;然后恰好燕溪这地方的夜鬼是最少的,自己想使唤手下都找不到;她和木吹四处奔走这百许年,早就知晓该如何掩藏踪迹了,哪里会这么巧被抓个正着?
她觉得自己得赶快找到木吹。
……
另一边,颜菏拿着“行囊”再一次来到了他师姐的院子里。
“呀,”颜霏霏面色讶然,“那喜月姑娘还在生你的气呐?”她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将颜菏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不禁笑道:“你这今早出去的时候还成竹在胸的,怎么这般落魄地回来了?”
“师姐你莫要笑我了!”颜菏红了脸。
他师姐是个好性子的,自然看出了颜菏同那位他一直念叨的小姑娘只是闹小别扭,遂帮他出主意:“你啊,别总戏弄人家。小姑娘家的,得哄着!”
“我……”颜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平时在师门的时候他当然知道这些道理,但是一到了喜月面前,就忍不住……想逗她玩。
然后就总把人家惹毛了。
颜霏霏看得清楚、看得明白,但也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只怕,师父会不乐意罢。
他老人家,可是对小师弟期许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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