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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云泥


殷湛疾步走入书房,将一封贴着红条的信呈递给了李晔。

        “殿下,灵蛇从上京发来了信函,十万火急。”

        红条意味着这是跟宫里的事情有关,宫中必有异动。

        李晔继续写着字,头也不抬道,“念。”

        殷湛一惊,“殿下,恐怕宫里出了大事,按惯例都要主子先看——”

        “我大致知晓发生了什么,”李晔低低地笑了笑,又蘸了墨,“念罢。”

        殷湛依言拆开来信封,展开信纸念了起来,“腊月初九,帝至栖霞殿中,忽闻安珠夫人叫声,帝至内室,见大皇子伏,伏于安珠夫人榻上!”

        殷湛猛然抬起头来,却见李晔面色如常,定了定神,继续念了下去。

        “夫人泣泪不止,二人皆衣不蔽体,帝震怒,安珠夫人直言被大皇子胁迫已久,以头撞柱,尚处昏迷之中,大皇子已被幽禁于春庭。”

        李晔这才放下了手中笔,随手将那副字递给了殷湛,轻轻笑了一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大皇子倒是会选死法。”

        殷湛低头,见那副字写的是一句诗。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东风来了,”李晔推开窗户,望着幽碧的长天,轻声道,“外面风起云涌,雏鹰自当归巢,殷湛,让人送几束金娘子到阿宛的房间,等她来时,屋子里便已经满室清芳。”

        “殿下故意放走那个丫鬟时,属下还只道引不来三小姐,她又如何肯为一个妓家来甘州,”殷湛道,“还是殿下了解三小姐。”

        “阿宛她随了国公爷,仁义,”李晔淡淡道,“她一向待人好,对于那些她觉得可怜的人,更是会出手相助。”

        就像小时候她对待他一样。

        十四五岁的少年,一朝遭逢大难,被蛮人用蛊虫折磨了两年,即使被救出后体内也有百虫肆虐,灵鹊首领好不容易驱除了蛊虫,他的身上还是留下无数狰狞的旧伤,国公府中的其他人看了都害怕。

        只有阿宛不怕,还常常带着新采的花草来看他。清晨时,每当她哼着歌从窗台下走过,他就能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她是第一个既能看到他的伤口,又小心翼翼不去触碰他伤口的人。

        可是不知何时起,他想要的越来越多,想让阿宛的目光只留在自己的身上,想让她不要分心给别人,想让她待在自己的身边,乖乖地、“九哥九哥”地唤着。

        他甚至觉得,只要她真心真意地唤一声“九哥”,他就觉得什么都可以给她,什么都可以由着她。

        可惜人心难以把控,世事亦难尽如人意。

        姜宛带着那小丫鬟来到甘州城北的楚王府时,刻意避开了午膳的时点。她想跟李晔尽快谈完了,就去邛舍领人,并不想多跟他说旁的事

        管家来门口迎她,面色含笑,“三小姐过来了,用过午膳了么?”

        “用过了,殿下在何处?”

        “巧了,殿下正在三小姐的房间里摆放新晒干的金娘子呢!”

        姜宛闻言一愣,一边跟着管家往里走,一边不动声色道,“殿下知道我要来?”

        管家笑着道不知,之后便不再言语。走到内院后,他对姜宛道:“殿下不喜闲杂人等进内院,这位小姑娘,老奴便领走吧,会好好照看的。”

        姜宛知道李晔的习惯,此次是来求人,她也不好太过强硬,便叮嘱小丫鬟稍等她一时片刻。见管家领着一步三回头的小丫鬟走了,姜宛才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入了内院,朝她自己的厢房走去。

        走到一半时,姜宛隐隐觉得有些古怪,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她这边向来都有四五个丫鬟侍奉着,即使她人不在,那几个丫鬟也不会去别的地方,而是会守在这里做些洒扫。可是她一路走来,却没看见一个人影。

        大吵一架后,九哥连下人都不拨给她了?

        姜宛一路走到了屋门外,见门虚掩着,正在踌躇,李晔低沉的声音已经从里面传了出来。

        “愣着做甚?进来。”

        姜宛顿了顿,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李晔正在桌前挥毫写着什么。听见她见来的动静后,他头也不抬道,“兴师问罪来了?”

        “不敢,”姜宛轻声道,“只是殿下军务繁忙,这点小事还惹得殿下亲自过问,我心中不安。”

        李晔手中的笔一顿,抬起头来,盯着她慢慢道,“殿下?果然是有脾气了,九哥都不愿意唤了么?”

        他眉眼比一般人深邃,据说是因为李氏皇族祖上有异族血统,盯着人看时,压迫感迎面而来。

        姜宛只是垂了一下目光,又直视着他,开么见山道,“姚暮云不过一个身世可怜的弱女子,我与她萍水相逢,只是想帮她一把,九哥若是顾及国公府声誉,不愿让我与她多往来,我去了青州营后,也难再有机会见她。还请九哥高抬贵手,放姚暮云一条生路。”

        “我没有让人杀她。”李晔从桌后慢慢踱过来,“官妓充公,本就入邛舍,那么多人都入得,她怎么就入不得?”

        “邛舍如此磋磨她,根本就是要她的命!”姜宛握紧了拳,看着李晔朝她走过来,“殿下,你这般跟一个弱女子过不去,实在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你不是都知道背后缘故么?”李晔笑了笑,“宁彻和他的狗腿子,都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你了。”

        姜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就因为我典当了你送我的玉佩给她赎身?”

        李晔站定在她的身前,俯身盯着她,并没有说话。

        姜宛只觉背后先是一凉,随后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

        “好,”半晌过后,她缓缓点头,“是我的错,我不该这般对待殿下的心意。我,我错了,请殿下高抬贵手,放了暮云罢。我会想办法,偿还殿下。”

        “不要叫我殿下,”李晔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脖颈,声音极轻,却压着怒火,“我不想听到你唤两个字。”

        姜宛能屈能伸地点头,“好,九哥,求九哥放过暮云,不要迁怒于她。”

        “你方才说偿还我?”李晔看着她,“你伤了九哥的心,打算怎么偿还?”

        姜宛克制住自己想动手的冲动,沉声道,“既然九哥觉得自己送出的玉佩拿出给风尘之人赎身是伤了你的心,那我便赔九哥一块玉佩,却不知九哥喜欢什么——”

        李晔笑起来,眼神极冷,“不必了。九哥只要你答应一件事,在甘州待上一个月,乖乖待在王府陪陪九哥。”

        “一个月?”姜宛压着火气,“九哥,我半个月后就要去青州营了。”

        “我说过,”李晔慢慢道,“这是个玩笑话,你最好忘了。”

        半晌过后,姜宛深吸口气,“好,好!看来你是不打算放过暮云了。无妨,大周有明文律法,暮云分明已经赎过身,取回了卖身契,我不信大周没有了王法!”

        她转身就走,却被李晔一把扣住了肩膀,一时竟动弹不得。

        姜宛忍无可忍,转身一个侧踢,竟跟李晔动起了手。

        然而她虽武艺过人,李晔亦是马背上长大的将军,擒熊伏虎,身手和力道在她之上,十来个会合后就压制住了她。

        “楚王殿下!”姜宛被他死死地扣在桌上,一时间怒火中烧,口不择言道,“你怎会是这样的人?怎么,觉得自己送出的生辰礼很贵重,拿去救一个风尘女子就是玷污了那块玉么?什么污浊之人,什么烂在泥巴里,一个人的心若是黑的,那才叫污浊!贵贱嫡庶本就是世俗偏见,良善之人和阴狠之辈之间的鸿沟才如同云泥之别!”

        “住口!”李晔罕见地动了真怒,哑声道,“良善之人,阴狠之辈,你是想说宁彻就是那良善之人?

        姜宛简直觉得他不可理喻,平白无故就扯什么宁彻?

        “殿下,殿下!”

        这时门外响起了殷湛的声音,大约是知道屋里的动静,并不敢进来,声音却微微发着颤,“上京的灵蛇收到了消息,建章太子的确还活着,下落也有眉目了!据探子报,国公爷和宫里也得了消息,竟在我们之前,国公爷已经在暗中集结兵马,并且八百里加急上奏给朝廷,只道西境安定,兵强马壮,奏请北伐!”

        建章太子是镇灵司的开创者,许多人都对这位旧主有感情,殷湛说到后面,声音竟然都哽咽了。

        姜宛也在一愣之后,胸口的热血慢慢燃了起来。

        建章太子素有仁德之名,至今在朝野和军中也有不少旧部,先前许多人都私以为他已不在人世,如今他活着的消息一出,在北伐一事上又有了一个重重的砝码,定国公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而且,的确该打了,她想起了她爹的那句话:南渡不过十年,很多人的血已经凉了,再不打,怕是都要凉透了。

        她心绪激动,也就没有注意到,作为建章太子独子的楚王,此刻闻言面色却没有太多变化。

        他只是压了压被姜宛挑起的怒意,沉默了半晌后,对殷湛道:“知道了,盯紧上京的动向。”

        殷湛颤声道:“若是国公爷要挥师北伐,属下请殿下恩准,镇灵司三门愿随军出征,解救建章太子!”

        李晔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罢了,到底是人家养大的东西,后来的人自然养不熟,这些年用的也差不多了,后面的大事正好也不必让他们参与。

        “去吧,”他吩咐道,“那你们即刻去往淮都,不要耽误。”

        不可去晚了,去晚了又怎么赶得上好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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