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逃离
离崇华七年的除夕还有半个月之时,摩苏部落在新任可汗旭日里的带领下倾巢而出,发兵六万围困青州城,谭老将军带伤作战,不幸中箭战亡,在那之后,一万余青州城守军又顽强地守了四个时辰,在定国公姜淮接到战报时,青州城破。
因之前暗中集结了兵力,除了甘州,其余重镇所余守军只有三分之一,谁也没料到俯首多年的摩苏部落会疯狂反扑,姜淮亲自率部驰援时,摩苏部落已经兵临盘宁城下。姜淮为了早日奔赴盘宁,决定从倚南山谷穿行而过。
西境战火重燃,那一道崇华帝恩准北伐的圣旨藏在姜淮的袖中,此刻却无法再号令三军奔赴青江北岸。
而就在边境一片动乱之时,五名御史突然联名上书,举报大皇子贪墨,数额竟有百万之巨,满朝哗然,未待暴跳如雷的陆方进宫面圣,崇华帝的旨意已到,竟削去了大皇子的王爵,贬为庶民,终身囚于春庭。
这时门阀世家里才悄悄有了流言:大皇子□□后宫,被崇华帝当场目睹,龙颜大怒,直言从此不认这个长子。
战火未灭,朝局动荡,崇华帝大约是急怒攻心,一场病来势汹汹,没几日竟卧床不起,朝廷内外渐渐有了议储的声音。
二皇子薨逝,大皇子被废,许多目光悄悄移向了手握一方兵权的楚王殿下。
真要论起来,出自建章太子一脉的、曾经贵为皇太孙的李晔才是先帝属意的储君,而崇华帝废了大皇子,竟隐隐也有大义凛然还政于建章太子后人的意思。
一时间,上京城里,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千里之外的甘州城北,楚王的别院中,所有人似乎还像往常一样过日子,看起来平静无波。
只是这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
“啪”地一声脆响,粥碗砸落在地上,姜宛吃力地收回手,“都端走了吧,别让我费力气,我再摔一次碗,怕是都要厥过去了。”
婢女泪汪汪地看着她,“三小姐,您吃点东西吧!您这不是折腾自己么?殿下说了,他这次是不会放您走的。”
姜宛躺了回去,闭了闭眼睛。
不对劲,她心里想着,这件事太不对劲了。
李晔不会莫名其妙把她诓来再囚禁起来,说句不合适的,她毕竟不是出身于无权无势的世族,有定国公在,还有一众建章太子旧部在,于情于理,李晔不至如此。
一定是外面出了什么事了,姜宛想着,那件事肯定会牵扯到她,所以李晔索性先把她关在这里,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让她出去。
没法子,她没有别的砝码,只好一招鲜吃遍天,玩了一手绝食。
李晔似乎也铁了心,这三天以来,连看都不来看她。
到了第四天早晨,姜宛忽然觉得心下一阵绞痛,疼得她冷汗刷地一下就出来了。旁边的婢女吓得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叫人。
姜宛浑身无力,只有胃部的抽疼无比清晰,她想翻身,结果一不留神直接滚落在了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
门似乎被人大力推开了,脚步声急促,一双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将她抱了起来,来人似乎强压着怒气,把她的肩膀搂得有些疼,走到床边时顿了顿,放下她的动作倒是轻了不少。
姜宛睁开眼,眨了眨被冷汗打湿的眼睫,看见李晔正站在她的床边。
几日不见,他似乎瘦了一些,显得轮廓更加凌厉,垂目看她时,鸦羽似的长睫投下的阴影盖在发青的眼下,无端有了几分阴鹫之色。不知是不是她鼻子失灵了,他身上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腥气。
“姜宛,”李晔缓缓开了口,“你就是仗着我舍不得。”
他吩咐婢女:“把粥端过来。”
姜宛捂着胃看他,“九哥,你到底让不让我去邛舍接暮云出来?”
李晔接过粥,单手揽起了姜宛,她此刻没多大力气,难得乖乖地靠在了他的臂膀里。
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舀粥喂她,淡淡道,“你这是被饿出来的,先喝粥,喝完了我让人把她接出来。”
姜宛却摇摇头:“不,我要亲自接她出来。”
“信不过我?”李晔微微冷笑,“我何时又骗过你?”
姜宛望着那一勺粥,执拗地摇头,额角冷汗涔涔,脸色也白得吓人。
她如今不光是要救姚暮云,她得想办法出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晔盯了她一会儿,目光幽深得叫人心下发凉,半晌才又将勺子喂过来,“我陪你去。”
好容易喝了一碗粥,又被李晔半劝半逼迫地吃下了一碗奶酥,姜宛有了些力气,这才爬起来,跟着李晔去往邛舍。
走出王府时,她发现灵蛇果然都不在了,但是护卫队却比往日多了两倍,尽是些生面孔,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从吐息和步伐来看,这些人的武功底子都胜于寻常护卫。
一直到走进邛舍大门,姜宛都没有找到一个跟外人接触的机会。
邛舍是官妓所在之处,主事的人乍闻楚王亲临,吓得不行,着急忙慌地带人出来迎接。
主事的本家就在上京,这些日子也隐隐听说了立储的流言,看见李晔如同看见了活祖宗,当即要行大礼。
“不必了,”李晔淡淡道,“把那个姚暮云带出来。”
主事见楚王身边还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青衣少年,此刻脸色焦急,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那花魁还迷了这小公子的心窍?
主事颤声道:“这,这个女子恐怕——下官,下官这就去!”
姚暮云不是被带出来的,而是被抬出来的。
小丫鬟这次也被姜宛带了出来,一见姚暮云的样子,当即扑上去哭得死去活来。主事见那青衣小公子望着自己的目光似刀锋,吓得两股战战,当即跪下道:“贵人,贵人!下官也是依例行事啊,这妓家烈性得很,从入邛舍第一天就不听管教,昨日居然还有贼人来劫她,闯入了她所在的监牢,幸而邛舍附近埋伏了护卫,那些人才未能得逞。”
贼人恐怕就是宁彻秦月他们,至于护卫,必然是李晔所派。
姜宛握紧了拳,沉声道:“你对着我嚎什么?把人送到马车上去!”
护卫们迟疑地看向李晔,李晔微微颔首。
回去的路上,李晔和姜宛都骑马而归,一路无话。到了王府门口,姜宛吩咐将姚暮云送到自己的房内时,李晔才道:“不准。送她去下人的院子。”
姜宛看向他,李晔冷冷道,“你再这般看我,大夫也不用请了。一个妓家而已,非要闹得鸡犬不宁。”
姚暮云的生死对他来说没什么感觉,譬如蝼蚁,他心中有火气时可以碾死蝼蚁,面对姜宛的绝食时,也可以妥协让蝼蚁活着。
姜宛忍了忍,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送姚暮云去了南院。
大夫来看过,叹着气开完了药,又叮嘱了伤口不可沾水云云,这才提着药箱离去了,小丫鬟哭着去煎药,屋里一时只有姜宛和姚暮云两人。
姜宛坐在她床前,伸手按眉心时,听到了她一声嘤咛,赶紧凑过去。
“世子爷,”她气若游丝道,“到底是您救出了我,十三爷十三爷来过,想救我,却没能成。”
她面上又浮起一丝笑,“不过,他居然能来救我,我死也知足了。”
“别说那些,你得好好活着,”姜宛哑声道,“作孽的人还活着,无辜的人怎么可以去死?没这样的道理。”
姚暮云却摇摇头,忽然动了动嘴唇,不出声地说了一句话。
姜宛浑身一震。
“我,我听到十三爷和秦爷提了一嘴,可惜我那时痛得很,没精力问他们,”姚暮云道,“然后,那些人就追了上来,十三爷他们拼尽全力也没能带我走。”
而姜宛脸色煞白,她总算知道李晔为何要把她关起来了。
“暮云,你听我说,这不是久留之地,”姜宛道,“我得想办法送你去秦月那里,他们有没有跟你说如何——”
“砰”,小石子砸在窗户上的声音。
姜宛刚要厉声喝问,只见眼前一暗——房梁上居然吊了一个人下来。
秦月面无表情地跟她点点头,“三小姐。”
有人在房门外轻轻敲了敲,“快,趁着这会儿护卫去了书房外!”
是宁彻!
秦月动作利索地把姚暮云连人带被子绑在身后,“事不宜迟,刚刚有人行刺,护卫都去保护楚王了,三小姐,我们的人在外面接应,赶紧走!”
姜宛听到行刺,下意识神色一凛,一边跟上一边道:“楚王如何了?”
门一推开,宁彻就带着小丫鬟站在外面,他难得穿了一身劲装,浮华之气尽收,一见姜宛就大大松了口气,回答了她的话,“他没事,这几天陆方派人行刺他那么多回,估计楚王自己都习惯了,除了前两天左臂受伤,并无大碍。说起来,我们在旁边蹲了几天,也着实没想到他会带着你出府,简直是当活靶子,他是有多不放心你跑路啊。”
秦月脚下步履如飞,“我的爷,别说了,先离开要紧!”
姜宛跟着他们一路出来,发现了若干被迷晕的下人,还有两三个护卫,果然没碰见其他护卫,逃出府前,她下意识地往书房方向看了一眼,隐约能看见黑压压的护卫在集结。
行刺?陆方为什么要行刺李晔?
还有,姚暮云告诉她的那句:青州城破,蛮人入侵,定国公亲自率兵驰援,不吝于晴天霹雳。
青州她还没去青州找谭将军呢。
等到他们到了那座巷子深处的小楼,宁彻才长舒一口气,转过头来,轻轻跟姜宛道,“阿宛,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的话了。外面的确是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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