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勇敢一点
我照顾了他几天。
我本来是想明天回去的,这倒又费尽心思请了几天假。
我开了两个房间,住他隔壁。他那手也不是完全不能用了,我就是怕他出些危险或者有什么事不好弄。
平常就帮他敷敷手腕,弄点水什么的,饭全是叫的外卖。
我白天有时候在他房间里待着,在电脑上搞搞工作,他也没事可干,一天到晚在手机上看纪录片,看电影。
他好像挺不想说话的,我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的时候,他只是又不知道啧还是操了一声。
我等他开口说话,他没什么要开口的意思。
就等我问了才说,问他渴不渴饿不饿,问他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他基本就说个“不”或者“不用”。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
我点外卖。送到了,我刚拿出来一样,他就蹙眉大声说:“我不吃辣的!”
我说:“你急什么啊,这我自己吃的,你的在这。”
他尴尬了,说:“……我没急。”
“是么。”
“反正你一直觉得我急,觉得就觉得吧,无所谓。”
“……”
有天我看书不小心睡着了,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睁眼就看见他又在那扣止疼片吃。
我有点担心,问:“怎么了么?”
他被吓了一跳,把药藏回去,恼羞成怒似的说:“没事。”
“……你别老吃那个。”我说。
他又把眉皱起来:“你管我呢。”
……天啊。
疼的是我。
他好坏就一阵一阵的。
有天他突然说:“我想到鸵鸟先生了。”
我也想到了。鸵鸟先生还是我很久以前叫他看的,当时我哭得快死了,但还是觉得挺治愈的,就想叫弟弟也看,希望他看开点。
其实我本来还想叫他看残狼灰满的,但那跟他太像了,感觉有点奇怪。而且,谁是黄鼬,谁又是黑珍珠?
我说:“嗯。”
他说:“我比他差远了。”
季茸确实跟顾铭夕差远了,但你跟他比做什么,他是小说里的人啊。
我说:“是,没他勇敢。”
他就不说话了。
这么多年,我们好像还是一点长进没有。
没人提以前的事,没人道歉。
当然,也可能只是我没长进,他可能只是不想这么干,懒得这么干……或者没必要这么干。
后来有天我说:“看你手快好了,我明天就走了。”
他眉一瞬间拧起来,双唇紧闭地看着我。
我都不那么怕他了,也回看他。
他薄唇轻启,缓缓说:“抛下我五年,待几天就不行了。”
他这五年,从我考外省大学那年开始算的。这个破事就过不去了。
我说:“我看你过得挺好的,我满足了。”
他咬牙说:“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我说:“那你想怎么办。”
他怔了一下,过了会儿笑出了声,说:“我不想怎么办。走吧。”
嗯,好的。
我把他送回去,他从车上下去,一眼都没看我。
我订了明天的车票,然后在酒店昏昏沉沉躺了一个下午,醒了睡睡了醒,感觉又回到三年前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其实,你完全可以跟我说微信把这几天的车费医药费伙食费住宿费还给我的,这样我们就重新有联系了,但你没有。姐辛辛苦苦挣的钱来这一趟都花了好多,你倒也不心疼。不过我也不怪你,你卡里的钱也完全够还的。
一睡到晚上十点多,手机静音了,打开一看,九点九点四十十点半仨未接来电。第一个响铃两声,第二个响铃五声,第三个响铃十三声。
我打回去,响起了陌生的男声,他问:“喂,谁啊?”
我不可避免的失望,我问:“你好,请问你是打过我的电话么?”
那边静了几秒,我听见有人喊“茸哥”。
然后就是他低低的“嗯?”还有“等等……”
听起来不太清醒。
我问:“他怎么了?”
那边说:“他,他喝了点小酒,你稍等啊。”
“有什么事吗?”我问。
那人说:“是有事,但他现在也说不出来什么……不过,我们这边快散了,我们家都在附近的,他这……”
我语气平淡,说:“要我送他回宿舍是么。”
那边说:“等到那应该已经宵禁了……”
我说:“那麻烦等等我吧,我帮他找地方。”
那边给我发了个ktv的地址,还稍微有点远。
到了之后,我敲门进去,就看见他歪在沙发上。屋里还有好几个人,他们看着都挺面善的,兴致还高,也清醒,没人像他那样迷糊。我冲他们点点头。
我辨认了一下,没我那天见过的两个,他朋友果然还是多。
我过去拍拍季茸,说:“喂,你还醒着呢么。”
他闭着眼,但是说:“醒着……”
我说:“那走吧。”就拉他胳膊,他软绵绵地不动换。问什么话也不说了。我在他旁边干站着,看他能不能配合一点。
我往周围看,里面环境比我想象的好了不少,挺干净的,不过桌上一堆酒瓶子,我问:“这是他喝的?”
旁边人说:“没有,就那点。”
他给我比划了一下,我一看,还真就一点,你这烂酒量还真是人神共愤。
“他怎么喝成这样。”
那人愣了一下,瞟我一眼,说:“你真挺木的。”
我正在疑惑这结论由何而出,那人给了解答。“自行车那天,他在你后边站了二十多分钟你都没发现。”
这人我从来没见过,却跟我说这些,我问:“你知道我?”
他一脸自然地说:“知道啊,林木瓜嘛。”
我脸都绿了,我说:“我叫林木瓜?”
那人明显懵了,说:“你不是林木瓜?”
我再问:“我大名叫林木瓜?”
他说:“你不叫林木瓜吗?”
我差点气死,我说:“我叫林木桃!”
很好,他愣在原地,好在旁边有个机灵的帮他解围了。那人大声说:“季茸,你能不能醒醒,人家都到了。”
季茸慢慢抬头,眼光兜兜转转拐到我脸上,盯我几秒,忽然咧开嘴笑了。
我平生第一次体会到所谓的邪魅是种什么感觉。
呵,原来你还能看着我笑呢。
我没冲他做什么表情,只说:“走不走了。”
他还是不动,我们僵持着,他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委屈。
旁边有人说:“诶那个……林小姐,我扶他一下吧,到了之后实在不行你找司机或者酒店的人帮下忙。”
“那麻烦你了。”
他把季茸扯起来,他倒是能走,就是更瘸了。
出门之前,我深深地看了看那一屋人,说:“添麻烦了,谢谢你们。”
上车了,司机说:“小姑娘,你看好他,别吐我车上了。”
我说:“您放心,不会。”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活过来了,打开窗子吹风,又不知道从哪又掏出来一听酒,安安静静地闭着眼在那喝。
“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我问。
“嗯……壮胆啊。”他声音闷闷的,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壮什么胆。”
回答我的是静默。
静了会儿,我叹口气,问:“带身份证没有。”
“……嗯?”他的眉毛跳了下。
“身份证。”
“没带……”
没带怎么办,让他睡我那间吧。
在车上,我们依旧没怎么说话。他就一直小口抿酒。
他不让我扶,装着不认识我,自己走到前台,趴在台子上笑得一脸媚,声音听着却挺清醒,说:“小姐姐,我上去找个人,一会就下来,好吗?”
小姑娘脸都红了,放他上去。
他走在我前面,到了房间直接进了卫生间,弓着身子,手肘撑着趴在台子上刷起牙来。
我问:“你刷牙干什么?”
他一直闭着眼,含含糊糊地说:“我嘴里难受……”
挺爱干净,我在门口抱着臂看他,他刷完牙洗完脸似乎也没清醒多少,还是迷迷糊糊摇摇晃晃,走到我面前低头看我。
我脸紧绷,回看他,看他要干什么。
他揉揉脑袋,皱皱眉,似乎对我站在这里很不解:“让我出去……”
?
……行。
他走过去,一下躺倒在床上,我静静地看他,他一脸舒适自在,闭眼躺着像条咸鱼,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我走过去叫他睡觉,我说:“衣服脱不脱,自己能脱么?”
“脱……”他低声说着,手捏到衣角却迟迟不动,忽然气道,“我手还没好呢!”
我问:“那我脱?”
他半阖眼帘,眼波流转,微抬下巴,如挑衅般轻声道:“嗯。”
我调暗灯光,走过去帮他脱,他却忽地又拧着眉死死拽着不放。
我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停手了。
我又喂他喝了点水醒醒酒,结果被他头一碰,洒了不少。我心烦意乱,站起来想往回走拿纸。
他突然拽我的胳膊,拽得我坐下了,他借力坐起来,起来就像小孩子似的往我身上靠。
我没动,我想起以前某个晚上。这次不太一样,我是在他左边。
既然是左边……
他左臂环过我的右臂,紧紧箍在怀里。
我没动。
过了会儿,他又伸出左手,却是轻轻抚在了右臂的残端。
只听他轻声说:“诶,单手削苹果……我会了。”
我顿觉脑袋轰鸣一声,久远的回忆全都涌来,那些哭的笑的,美好的遗憾的,温情的残忍的,波光粼粼的,微风习习的,暗香阵阵的,扎根在记忆深处从不曾忘却的。
“……对不起。”
他似是很不舒服的样子,头在我肩上不适地蹭了下,说:“哎,你别……别说……”
我放柔嗓音:“不说了,我不说了。”
他把手放下来。我听着他有点重的呼吸声,等他还有没有其他想说的。
又过了很久,在我觉得他可能都要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动了动,握住了我的手。他说:“你……你会保护我吗。”
我认真回答:“我是想保护你,但你在我身边时我都只能尽力,你要是不我身边,想保护也没办法啊。”
他像是又被我搞得不舒服了,将我胳膊箍得更紧,说:“哎呀,你说这么多干什么……说会不就好了吗。”
我说:“会,我会。”
他低低地笑了:“嗯……我也会……一直爱你。”
“……我是谁啊?”
“你是……呆呆木瓜啊,嘿嘿……”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断断续续地哼笑。
“季茸。”我闭了下眼,轻声叫他。
他不应,还在笑,笑得停不下来,笑得身体一抖一抖。
“季茸。”
他不笑了:“……嗯?”
“抬头。”
他不动弹。
不想抬么,没事。我伸右手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扳过来,低头吻了他的唇。
真软。
“哎!……你干嘛呀!”
他抹了把嘴,像是被非礼的羞恼,又把头低回去,重重磕在我肩上。
我面不改色地念了句毫不相关的歌词:“i''mkissingtheunderdog”
此刻,我很冷静。停留在他唇上的那两秒里,我看着他的眼睫轻颤,想了很多。
你爱我,这句话我等了多久呢。
或许是从意识到你还记得我的手机号开始,从你用唯一的手推开自行车保护我开始,从你倔强地孤身一人到南京找我开始,从第一次久别后你笑着迎着月光向我走来开始,从游学那个有泪的夜晚开始,从初见的惊鸿一瞥开始。
我早该吻你,我想着,如果在第一次打游戏时吻你,你应该会骂我是神经病,然后走掉;在许愿池前吻你,你应该会满脸通红,掉眼泪说不想我走;在校门口昏黄的路灯下吻你,你应该会呆愣在原地,然后摸摸鼻子装着表现如常;如果在最后一次见面的火车站吻你,你应该会紧紧按住我的头,深情地回吻。
呵……我才不会在那个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吻你,因为你应该会推开我,继续端着你那烂架子。
我早知道你那是副烂架子,你做事没法做绝,凶归凶,还是能看出来你很在意我。
你一点也狠不起来。
我只是在等你开口而已。
那现在呢……?
现在,季茸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半眯着眼看我,醉后迷离的眼神与红晕的脸,让他看起来魅惑撩人。
他闭上眼凑过来,又吻了我一口。
触碰到了,便缩回去。他睁开迷蒙的眼睛,嘴角擒着笑,眼睫毛扑闪两下,好像在看我是什么反应。
我没什么反应。
他便又动作慢慢地闭眼亲一口,缩回去眨眨眼看看我,再闭眼亲一口……亲一次就笑得更开心一点,乐此不疲。
就像是嗦溜棒棒糖的小孩,舔一口,就要拿出来看看,看那糖果色上闪着自己留下的晶莹。
他亲了很多次,终于似是要求我的回应一般,轻轻咬扯我的嘴唇。
我被挑衅到了,也看够了他这副乌龟般的动作,开始疯狂的回吻,舔舐他的唇瓣。
温热的,又甜又烈。
现在我知道,季茸一定没亲过别人,他根本不会接吻,表现得很僵硬。
当然,我也没亲过,不过我胜就胜在比较清醒,汹涌的爱意驱使着我再渴望、再勇敢一点,在我有机会掌握主动权的时候。
我伸了舌头,他没有反抗,却也不主动,湿滑的舌头等待着、顺从着,任由我肆意吮吸缠绕。
窗外人语寥落,车声嘈杂。月光灼热,情意如烈火。
我心中暗想,今天这事我能跟季茸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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