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忽然一阵疾风，掠起地面上的花瓣，树上的花瓣也被吹得四下散落。

        一团黑雾从地上腾空而起，起初只是一阵浅灰色的烟，慢慢的越聚越浓，黑雾越来越大，缓慢地向苏橙三人靠近。

        流朱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察觉到这团黑雾的不善，流朱立马展开了攻击。那团黑雾极其狡猾，忽聚忽散，流朱很难击中他。就这样你追我躲了几个回合后，流朱终于瞅准机会在黑雾凝聚起来的那一刻展开进攻，不料只是一下，黑雾就被击退，散了个干净，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

        看到黑雾被瞬间的击退，流朱有些始料不及，本以为是什么难搞的妖魔鬼怪，结果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搞定了。

        “看！还是我厉害吧！”流朱把这归结为自己实力的强悍，不由得又嘚瑟了起来。

        “最低级的影族罢了，也值得你翘着尾巴嘚瑟”，年初一从繁茂的花木中走出，头发上和身上都沾上了几片花瓣。

        “影族？万余年没见了，没想到影族的实力都这么弱了。”流朱说着脸上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对于影族饶是自大的他也是不敢掉以轻心。

        苏橙和白雪听的一头雾水，虽然不清楚影族是什么东西，但听上去好像很危险的样子。

        唉，重生后的日子可真难，以前连鬼都没见过的苏橙，现在除了见识了各类的妖魔鬼怪后又听说了影族这种族群。

        嘶，重生后的世界可真危险。

        极刹之渊上，岑祖渊仔细观察了下师父当年布下的结界，果真在一处发现了一丝松动，没想到当年师父用命来封印的结界，真的被影族长年累月的冲击出了一道裂痕。

        岑祖渊顿觉不妙，试图去修补那道裂缝，却发现只是徒劳无功，算了，还是去找师兄吧，六界之中没有人比师兄更了解师父的结界了。

        岑祖渊招来巨船行舟，刚要启程，师兄司祁就突然出现在极刹之渊上，正望着结界发呆。

        从上面看，那结界宛如一条闪烁着的星河，司祁站在结界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岑祖渊忙跳下船，“师兄”，说实话岑祖渊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见过他的师兄司祁了。

        司祁并没有回过头去看他，一阵疾风吹过，山顶的风太猛，吹得岑祖渊有些睁不开眼睛，在呜咽的风中岑祖渊听见司祁缓缓的开口，“一万三千年了，每年我都会来极刹之渊看一看”。

        一万三千年前，极刹之渊还是那个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渊，一眼望下去就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死寂。没有人知道下面是何景象，那是一片阳光永远照耀不到的地方。也许正是因为那里阴暗至极，所以才会滋生出影族那样恐怖的族群。

        司祁还记得那天，天气并不是十分的晴朗，那是一个寒冬，大雪将下未下，他的师父白溪上神就站在极刹之渊的山顶上，即使周遭环境再嘈杂也影响不了她的明媚，她永远都是那样温温柔柔的，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像是寒冬里的一束光。

        她是世间的最后一位神，却也肩负着世间最沉重的责任。

        山顶的风在呼啸，从山上向下望去，无数条黑影纵横交错，低级的影族没有思想没有意识只是带着本能的去吞噬别人的灵魂，而高级的影族有自己的思想意识和智慧，他们会寻找自己想要的目标，然后一点点吞噬他的灵魂侵占他的躯壳直到占有他，甚至连仙族都不能避免。

        因为影族，六界大乱。白溪上神十分忧心，但她却始终没有表现出来自己的焦虑，作为世间的最后一位神，即使是牺牲自己她也在所不辞。今天站到极刹之渊的山顶她就没有想过再活着回去。

        乌云渐渐聚拢，风越来越大，一点凉意落在白溪上神的脸上，原来下雪了，白溪上神浅淡一笑，笑容让她变得更加明媚。

        司祁自始至终都在她的不远处看着，他已知晓今日的结局，但他即使心痛到无以复加也无法改变今日白溪上神即将殒灭的事实，作为天宫仙族的天帝之子，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无力，作为一个男人，这也是第一次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懦弱，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他还没有机会去向白溪上神表露心迹。

        是的，他喜欢他的师父白溪上神。他喜欢白溪上神灼眼如太阳，喜欢她高高在上睥睨世间的姿态，也喜欢她温柔似明月，喜欢她私下里卸去所有身份时小女生的性格。

        就比如她现在站在那里，明明看起来弱小的需要躲在别人的羽翼里去呵护，身体里却偏偏蕴含着毁天灭地的神力。因为能力和责任，她从来不会让自己去退缩。

        六界的每一次灾难都会殒灭一位神，作为世间的最后一名神，神族的最后一名后裔，她早已做好了为守护天下苍生而牺牲自己的准备。

        司祁在不远处看着她，只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天空飘起零星的雪花，簌簌的落在二人的身上，落在头发的雪花就那样粘在她浓黑如墨的头发上，北风吹也吹不掉。雪越下越多，看着白溪上神被雪白了的头，司祁想，如若他们生来不是神族和仙族如若他们没有肩负太多的责任，如若他们只是普通的人族，如若可以数年陪伴两人可以一起从青丝到白头该有多好。

        仙途漫漫，二人相伴数千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在白溪上神无涯的生命里，那几千年也不过是短短一瞬，倘若二人都是人族，司祁想那他从相遇她开始便相守，那么几十年便足以占据她的一生。

        雪落无声，却越下越大。这世间白溪上神怎么也看不够，她终归是要带些遗憾离场。

        “司祁”白溪上神的声音不大，小小的一声，司祁却听得十分清楚。

        “师父”，司祁上前，十分恭敬的答。

        “你去把对面的山挪到脚下的山这里，两座山合并，下面再深的渊也填平了”，白溪的上神的声音淡淡的，仿佛说话一点力气都没有用，她的话每次都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到司祁的心上，无论她说什么，司祁都会照做。

        “好，师父等我”，司祁的话听起来像是十分用力，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回来时还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师父是否还在原地安然无恙地等待着自己，所以他说话时紧张的牙齿都在微微发颤。

        司祁迅速赶到另一座山的山顶上，别说是为她移一座山，就是代替她去死也在所不辞。

        地动山摇，突然的巨山迁移，山上的万物被惊扰开始纷纷逃散，司祁不由得出声劝阻他们安静，然而山中精怪妖物仍然一边尖叫一边乱窜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一时之间慌乱的像是一场闹剧，在两山终于合并之后，司祁再次回到白溪上神的眼前，此时他已狼狈不堪，刚才尘土飞溅司祁一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形象，灰头土脸的。白溪上神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司祁觉得天都快晴了。

        然而愉快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两山中间的缝隙有源源不断的影族冒出来，远处看像是一座山喷着黑色的烟雾。

        然后白溪上神对司祁说了最后一句话，“司祁，认识你的这几千年我很高兴”。说着化为了一道白光，白光四散，所有碰到白光的影族顿时消散。

        “不……”，司祁上前几步，白溪上神的身形早已消失为无形，化作点点跳动的白光，最后在极刹之渊上落下了一道结界。

        司祁悲痛万分，他身为天宫天帝之子，生来仙族，本以为在无涯的生命里他有的是时间去追逐他喜欢的白溪，可是世事总是难以预料，突然出现的变故让他始料不及。

        司祁不知道那天他在山上站了有多久，只记得山上的北风一直呼啸，像是有人在恸哭呜咽，直到岑祖渊赶来叫醒他，他才从哀痛中走出，脸上已是满行清泪。

        那是岑祖渊第一次见到司祁哭，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司祁哭。

        极刹之渊上，北风轻轻的拽着岑祖渊和司祁的衣摆，两人从回忆中走出，其实岑祖渊很害怕，此情此景，看着师兄司祁就站在结界旁，颇有几分一万三千年前的意味，岑祖渊很怕师兄走不出失去师父的悲伤而流泪，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然而司祁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一样，甚至接下来的话让他大为震惊。

        “祖渊，我下月成亲，喜帖稍后会送到沧浪屿上”。

        司祁很平静，既没有喜悦也没任何情感的说完了这句话，岑祖渊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师兄他成亲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师兄娶的是何人，那么多年，师兄对师父的爱慕他不是一点都不知道的，难道师兄真的已经放下师父了吗。

        司祁没有再说别的，开始着手修补结界的裂缝，岑祖渊也没有追问，两人一时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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