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回 一入零宫
被出迎的太监抱在怀里,穿过长直的外宫道,进入宫廊折转几处,月瑶就这样和关氏一同,被带到了一处四方的庭院,院中植满海棠树,有宫屋三栋,门庭口的牌匾上写着思兰殿三个大字。
八品使监首领太监赵禄柒及其随侍太监四人,侍女六个已经在此等候。
待关氏和月瑶出现,赵禄柒上前微微躬身,道:“恭候多时,杂家八品首领内监赵禄柒在此恭迎梅妃娘娘、月瑶公主入我乾宁宫思兰殿小住。娘娘公主虽是亡国遗孤母,却也是我零国的贵客。皇上已得通报,命小人妥善安排食宿,并将于两日内唤你觐见。在此期间,娘娘公主如有任何的需求,都可找我提议。只是万万记得一事,没有皇上口谕,不得跨出这思兰殿半步——相信如此简单的要求,娘娘和公主一定能够遵守的。”
禄柒说完退到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关氏和月瑶入步正屋。
关氏伸手从领路太监的手中接过了月瑶,在她耳边淡淡叹了口气,盈步摇摇地走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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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兰殿的内屋是小月瑶至今见过最为宽敞“华丽”的屋子了,家具内设一应俱全,还有几幅字画,几件古董装饰墙面柜间,可是却没有半点取悦到关氏。
屋中始终站着两位宫女,就算关氏说要独自清净休息,她们也定立在屋中不愿离去,句句回驳是:“皇命在身,不得违抗。”
“难道你们还怕我自杀了不成?”关氏皱着双眉厉声问话。
两位宫女却还是低头反复那几句:“皇命在身,不得违抗。”
最后,关氏始终是疲了,斜靠在一方坐塌上捂着脑袋似在休息。
月瑶很是心疼关氏,同时,对这突发的一系列状态感到莫名的紧张,愈发地想念起爹爹和亲娘了。
于是,她爬到坐塌上轻声地唤了关氏,问一句:“娘亲,我想念爹爹了,爹爹在哪里?”
关氏一听此言,脸色瞬间冰寒铁青,一把抱住她,来到寝屋帘内。
关氏将脸凑到月瑶的面前,低声说道:“月瑶,切记切记,万万不可在这宫中提你爹爹和亲娘半句,否则,他们将会惹来杀身之祸,此生你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见到他们了,你我也会性命难保……如今,命运作弄,让我们母女进了这零国后宫,只要我们在这里一日,你就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也是你唯一的娘亲,要有人问起你爹爹,那他必须是舜国主祁盛……你可明白?”
月瑶被关氏难看的脸色盯地胸闷难受,但还是懂事的点了点头。爹爹和梅妃娘亲都说过,如果她不能守住秘密,所有人都会死……她不愿死,也还想回到深闺村的那个茅屋竹院,再见爹娘与流光,大家开开心心地坐在院中夜里乘凉,她便可以像曾经那样,数着天上的星星,听着亲娘的歌唱……为了这一天,她必须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她就是月瑶公主,舜国公祁盛之女,梅妃娘亲唯一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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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国的皇上冀攸的召见比想象中来得快得多,落脚思兰殿的当晚,御旨传来,命梅妃关氏与公主月瑶前往轩宁殿觐见。
那是月瑶第一次见到零国的皇帝。他四十岁上下的模样,魁梧挺拔的身型,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阳刚气十足的轮廓却有一双细长上挑的眼和薄抿的唇。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关氏,否则不会在关氏和月瑶跪地拜见之后,用如此开场:“一别美人有十年,容颜却未半分减,实乃我幸。”
“皇上过奖了,出了宫闱已四年,民女关氏早已是乡间一寻常农妇,经不起如此赞誉。”
“你若隐世乡间,确实可惜了这花容月貌。我如今还依稀记得,十年前,舜国主祁盛约我至朝鹤亭一见,一曲琵琶《将进酒》,妙灵歌声如同腊梅含香阵阵,从此朕便记得了舜王最为宠幸的美人,梅妃关氏。”
“皇上真是好记性。”
“如今看来,也不枉祁盛如此宠你,最后还是为他留下了最后的血脉,这位月瑶公主。”零王说着将视线挪到了月瑶小小的身体。小女娃虽跪着,却忍不住忽闪着大眼,好奇地看向皇帝的脸,自然对上了他犀利的视线,却无畏的没有避开。零王或觉有趣,嘴角撇上了一抹笑意。
听闻此话,关氏立刻俯首磕头,哀求道:“皇上慈悲,放过这可怜的娃童,她出世就失去了所有,只剩下我这胸无大志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娘亲女流,我们流离失所受尽了苦难……如今,只求我这可怜的女儿能平顺一生,望皇上手下留情,留她一命啊。”
零王听后不禁大笑起来。笑毕,回答:“舜国已灭,改名为周,纳入我郡。这舜国与我零国的恩怨早已化入尘土。这仅有的一脉既是个公主,我杀她何用?关氏美人大可放心,我会好生供养你的这位公主,说不定,待她成年,允给我的某个皇子做妃,也算是一世荣华可保了。”
关氏听后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急忙谢恩:“皇上慈悲万福,民女关氏感恩戴德。”
这时,皇上突然俯下身去,用食指撩起关氏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对上她的眼,且说:“我突得想要听一曲当年的琵琶《将进酒》,关氏可还会弹唱此曲?”
关氏脸上不觉淡其一抹红潮,将视线挪低,赶忙回答:“理应还会。”
“如此,就为朕弹上一曲,让我追忆下当年吧。”零王的拇指抚过她微开的双唇,放开了她精致的下巴。
零王话音落下,两位太监便搬来了锦缎座椅,抱上了琵琶。随后,在皇上的示意下,抱走了跪地的小月瑶。
当月瑶被太监怀抱着步步走出轩宁宫时,她听到了妙音渐起渐落,那琴音和着歌声,是她至今听过最动人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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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等到后半夜深,梅娘亲也没有回屋休息。
那一夜,小月瑶内心掩不住不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月光透过窗棂打在她的蚊帐,在数了无数只羊后,她仿佛感觉到窗外似乎有个光影闪过,便随意地套上裹脚白袜,翻下了床去。
搓手搓脚推开对着院落的房门,院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气,看来那些内监宫女已然睡死过去。月瑶却感受到了一股视线,从院内一侧花坛那处传来。她应着感知向其方位张望,一个身穿鹅黄衣裳的妙龄姐姐站在一株海棠树下,由此落入了她的视线。
那黄衣少女身体略有些单薄,脸色惨白无色,眼眉间掩不住的忧愁流转,但也遮不住其五官清丽,本是个可人儿的事实。她对上月瑶的眼神,抬手向其招了招,示意小女娃走近身来。
孩童天生无惧,初来这宫中也不懂是非常理,想她或是某个宫女姐姐,月瑶迈步向其走去。
很快走到了她的跟前,月瑶张口轻声问道:“你是谁?”
黄衣少女低头看她,凄凉一笑,这时,月瑶惊讶地看到,那姐姐身后本是粉红透白的满树海棠,竟然变成了一树血红。少女的眼角开始流泪,那泪水竟然也是血红……月瑶不禁放声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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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兰殿上上下下都被这娃童的叫喊给吵醒,灯盏亮起,一阵骚动。
当宫女内监门打开房门查看究竟,小月瑶正蜷缩在海棠树下捂着脑袋,瑟瑟发抖。宫女将其抱回屋里,月瑶害怕地禁不住哭闹,口口声声唤着“娘亲,我要娘亲。”宫女无奈,当夜命人前去太医馆请来值班医官一位,把脉问诊后,却说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开了些镇定精神的中药便走了。
一位名叫明梨的宫女陪侍了小公主半夜没睡,天快亮的时候也是熬不住了,月瑶此时总算有了困意,虚眯着眼睛有些半梦半醒。
“小公主乖啊,好好睡觉,明梨这就退下了。”
“我害怕……有鬼……”月瑶迷糊中喃喃。
明梨却只是叹气,转身离开时轻声只道:“这宫中就是幽冥鬼府,有鬼也不稀奇,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啊。”
宫女离开,轻手合门,这时小月瑶总算落入了梦乡。这一觉,她做了一个长梦,梦到自己本在翼望山的家中茅屋内玩耍,屋内中心出现了一个大坑洞,她不小心掉了进去,陷身无边的黑暗,四处都是死者的低喃,不论她如何狂奔都找不到出口,她只得一直跑,不停地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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