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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惨白,脖子上一圈明显的勒痕。
穆春有些狐疑,宝云却已经抽抽搭搭的哭起来“二小姐担心脸上留疤日后没发见人,故意指使奴婢去厨房拿吃的。奴婢才刚拿回来,推开门一看,就见二小姐高高吊着……”
大夫进来,往穆夏脖子上靠了一靠,才道“还有救。”立时又是喂参汤,又是掐人中,又在头顶上的关键穴位扎针渡气。
好一阵子,穆夏才幽幽转醒,却是什么话也不说。
她望了几下,人群中发现了穆文义的身影,忽然哭到“何不让我死了,救我干什么?省得让父亲为难。”
穆文义一呆,没想到事情跟自己有关系,见人多都回头齐刷刷看着自己,问道“你出事时我不在家,是为父……”
他正待说一些自己平素忽略了穆夏的话,以掩盖父女不亲的事实,谁知道,穆夏自己已经说了起来“我知道父亲对秦姨娘十分宠爱,对我和母亲……”
她顿了一下,却没有明说,只是在场的都是南院伺候的奴仆,哪里有不明白的。
这段日子,穆文义从苏氏那里得不到有价值的宝物,竟然是不大理苏氏,秦姨娘凭着花言巧语哄骗来哄骗去,竟然是让穆文义将一颗心全偏向了他们母子。
穆夏以前哭闹,与秦姨娘打架干仗,惹得穆文义虽然不喜欢她,却多少有些为了后宅安宁,收敛一些的意思。
后来父女二人冰释前嫌,穆夏处处忍让,穆文义在感慨女儿懂事了的同时,却又肆无忌惮的对苏氏怠慢,对秦姨娘和穆凌波偏爱起来。
其实,像穆文义那样的男人,一心都是欺软怕硬,靠爱和宽容根本感动不了他,更多的是你强硬他就怂,你怂了他就强硬。
像此刻穆夏一心求死,倒是让穆文义吓了一大跳,他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穆夏似乎有千万句话堵在喉咙里,只是不敢明说,到底吐出来一句“反正秦姨娘处心积虑害我,父亲若是还念着我这个女儿,就让女儿痛痛快快去死,了结了也好。”
说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穆夏竟然低头抹起眼泪来。
穆春见她戏做得足,也不吭声,只在一旁沉默,看她到底要怎么把戏唱下去。
穆文义便道“她何时要害你,你别多想,好好休息,将疤痕养好是正经,日后还要嫁人呢。”
“嫁人?”穆夏悲苦地笑一声“父亲,你认为你女儿还能找到什么样的好人家吗?严家二小姐严云姝面容被毁,绞尽脑汁嫁进了任家,你可知道她过的什么日子?”
见穆文义想不出来,也描述不出来,穆夏冷哼提醒“那时候,严家可还没倒呢。那任家三公子,就成日里眠花宿柳不归家,光是姬妾家里都弄了十几个,连严二小姐带过去的陪嫁丫鬟都不放过。严二小姐哭闹,便被任家上下所有人出言讥讽,连个扫地的婆子都不曾将她放在眼里。”
“本想着,能诞下个一男半女傍身,日后也有依靠,谁知道,这成婚大半年,竟然还是完璧。”这些都是穆樱写信给穆春说的,穆春与穆夏交流探讨过。
“如今严家倒台了,堂堂伯爵府三少奶奶,居然得沦落到自己去厨房扒拉炭火,烤的灰头土脸,若是自己没有做饭,便饥一顿饱一顿的……”穆樱曾经接济过她,奈何严云姝心高气高,见她姓穆,便不肯受她可怜。
穆樱如今作为当家主母,虽然尽量在吃穿用度上,该有的份例都给她,又赶上严云姝如今容貌毁了,旁的人都是带着戒心,唯独身边几个吹捧她的婆子,说的话她十分爱听,那些份例便大多数又被哄骗进了她人的口袋。
穆樱为她做主几回,奈何她自己不争气,又还成日里指桑骂槐,说穆樱果然不愧是穆家人,心肝都是黑的,惹得不少下人对穆樱也指指点点。
闹到着这程度,穆樱为了自保,也就暂时不去管她,由着她自己闷声作大死。
谁知道,她不仅不认命,还时常弄些花里胡哨的衣裳和首饰,穿着打扮了去勾引任子力。
那任子力本就是怀恨她抢了穆秋的位置,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哪能有什么好脸色好好耐心,如此有几次竟然按捺不住,对她大打出手。
严云姝哭闹几回,休息一阵子,却经不起旁人挑唆,故技重施,如此反反复复。
任家的人见她就躲开,知道这是个难缠的主儿。
因此,严云姝如今一方面生活拮据,另外一方面又不停的闹腾,任家上下不堪其扰,最后居然将她单独锁在了一处小院落,派了几个得力的婆子看守着,除了一日三餐,竟然和坐冷宫的人无异。
即便如此,严云姝还是不分昼夜在小院子里谩骂,说任家为了银子,骗了她嫁过来,如今得了银子翻脸不认恩人,惹得任老太太恨不能缝了她的嘴。
只是顾忌外头的名声,怕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因此只暗暗警告她。
严云姝却梗着脖子“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怕什么?上上下下沆瀣一气,唆使相公欺负我,张罗着给他纳妾找女人,无非就是看我们严家倒了,黑心肝的也不怕下油锅……”
任老太太直接被气倒了,却又顾忌人家说任家背信弃义,因为严家倒了就不善待儿媳,如此只能由着她去。
毕竟严云姝是严家二房的嫡女,即便是严家大房倒了,严家二房吃穿不愁,真要闹起来任家也不占理。
任家拿严云姝没办法,又不能明着苛待送到庄子里去,只能暗暗的,连三餐都不按时送来,只送些衣料,怕曹氏过来探望女儿的时候看出什么来。
严云姝不是没像曹氏告过状,曹氏虽然心疼,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劝她“你如今容貌毁了,能嫁到任家就是烧高香了。姑爷嫌弃你,纳几个妾本是应当,你这样老是哭闹,还指望严家为你做主吗?”
严家倒台了。
曹氏没有明着说出来,严云姝却是不依不饶“管严家什么事情,他家既然三媒六聘娶了我来,自然是要高高供着的,别忘了,他家几十万两的亏空……”
曹氏吓得急忙捂住女儿的嘴,知道这女儿是没有救了,已经鬼迷心窍失了心智,劝了几句,留下些银子傍身,后来渐渐也不大来了。
如此严云姝更受轻慢,不过她不在乎,每日只谩骂发泄自己的怒气。
穆文义听她讲严云姝,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安慰道“你这伤疤会好的,会好的。像以前一样,什么也不会留下。”
“哼,好了这道疤,谁知道还有几道疤等着我。”穆夏挤出几滴眼泪,对着穆文义哭诉“她就是处心积虑想害我,她打了母亲,我扑过去要还手,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就朝我脸上划,却非是心里恨我,为何下此毒手?”
穆夏卖惨“这些年我也知道我时常跟她吵闹,她早就心生不满,如今有了这样好的机会,定然是不是放过我的。躲得了初一,我躲得了十五吗父亲?”
穆文义还在试图说服她“你这是有些害怕,别怕,她不是要害你,她是无心的。”
“无心?”穆夏啧啧反问,目光逼人“上个月,她在我们台阶上涂香油,害我摔了一跤,当时我把她身边的红玉打了三十大板,赶了出去,父亲可还记得?半个月前,她给我们送羊肉汤,我还以为她是好心,结果吃了上吐下泻,原来她知道我中午喝了菊花茶,这两样是相克的,父亲你大约也是不关心的,再前几天,我走路打滑掉进池塘,却原来是她,趁着雨后叫下人们把池塘边上的鹅卵石都擦干净……”
“都是你想多了。”穆文义还想和稀泥。
“不是!她就是想害死我和母亲,取而代之。她生了一个儿子,这样的狼子野心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抓住了她就歇息几天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没有抓住就像脱缰的野马一出又一出,我不想忍了,父亲,我怂,我怕死,我不想跟她斗了,我认输了,我不想斗赢了,你喜欢谁,喜欢儿子,是你的自由,我不想奉陪了。”
穆夏忍了忍,眼眶里含泪“与其这么天天提心吊胆活着,不如死了。”
本来跟秦姨娘吵架,因为穆夏脸被划伤,心里十分抑郁的苏氏喝了安神汤睡下了,此刻听见家中出了大事,进门过来看,听见穆夏这么说,凄厉的哭了一声,便又晕过去了。
穆文义忙叫人去叫大夫给苏氏看病,又弄回房去休息,劝穆夏说道“你多想想你母亲,不要一时钻牛角尖。”
“我正是想着母亲,成婚十几年,却被一个小妾这样欺负,我枉为人女,才决心寻死。”穆夏盯着穆文义,逼他做出一个选择“今日之事既然发生,有我没她,有她没我。父亲想清楚了。即便是上吊不成,还有剪子,还有墙,再不济我不吃不喝,总不会凭一口气就能活着。”
她似乎是吓了狠心“我若是死了,母亲定然也不会独活,到时候父亲搂着娇妾小儿,过的岂不乐哉。”
穆文义听见她这样诛心的话,刚想伸手打她,陡然看见她脖子上的红印和脸上的伤痕,还被布包着,心里一愣,说道“你姨娘真的不是有心害你。”
穆夏什么都不再说,她起身趁人不备就直直往墙上去撞,穆春眼疾手快拉住她,也忍不住哭了“三叔,秦姨娘的为人,难道你真的从未怀疑过吗?穆夏都成这样了,难道还故意诬陷她不成?”
穆文义见穆春都这么说,倒是一时不作声了。
穆春又道“家里有这样一个害人精,三叔你感觉好吗?如此和稀泥和了十几年了,难道真的要闹出人命才安心?若是穆夏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三婶也不会独活了,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那怎么办,她是凌波的亲娘。”穆文义还是听得进去穆春的话的,也有些无奈。
“你说小弟弟是吗?”穆夏冷笑着看了穆春一眼“好一个亲娘,大姐,你去把小弟弟带过来。”
穆春有些不明就里,不过也疑惑着去了。
秦姨娘跪在门口,知道穆文义会因为她及时认错心软,倒是不慌不忙,里面的争执她都听着呢,甚至还觉得自己胜算很大,根本没有阻拦穆春。
当然,她也阻止不了。
穆春带着穆凌波过来,他已经三岁多了,三字经背得贼溜。
见了穆夏,扑过来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他跟穆夏还是比较亲近的,穆夏平时对他也不错。
“你告诉姐姐,你前天晚上为什么哭?是不是哪里疼了?”穆夏亲切问道,又命人拿果子来给穆凌波。
穆凌波奶声奶气“姨娘叫我哭的呀,问我想不想爹来陪我睡,我说想,她说只要你哭,说头疼,爹就来了。”
穆文义一脸黑霜。
穆夏又问道“那你读书是为了什么呢?”
穆凌波又道“自然是为了让爹爹多疼爱我呀,若是我不好好读书,爹爹不疼爱我,我和姨娘就只能去要饭了,到时候连馒头都吃不上呢。”
穆文义脸上隐约可见的怒气。
“那你听爹爹的话吗?”穆夏又问,穆凌波一向乖巧懂事,若非如此,穆文义也不会偏宠秦姨娘。
“要听的。”穆凌波掰着手指头“讨好了爹爹,就能吃肉,还能吃点心,若是爹爹不高兴,姨娘也不高兴,我就要挨揍啦。”
他笑嘻嘻的露出胳膊,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昨天爹爹回来没去看我,姨娘不高兴,就拧了我啦。”
穆文义听到这里已经怒不可遏,他走出门去就一脚将秦姨娘踢翻。
对于他来说,穆夏寻死觅活,虽然苦恼却是可以劝服的,唯一的儿子被人像木偶一样摆布,傀儡一样教唆却是不能忍。
秦姨娘也听见儿子说的话,吓得魂不附体,正待解释,穆文义已经将她踢到,她急忙匍匐到穆文义的脚下,哭道“三郎,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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