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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
胡老太太听了下人的传话,诧异道“穆家的人真的这么说?”
“奴婢听得真真切切的,说是不是嫡母亲母有什么要紧,继母也是一样要孝顺的,她们不介意,只求女儿嫁过来平安顺遂,也省了阳哥儿夹在中间难做人。若是已经如此了,阳哥儿还要去认那个贱人,老太太也只能放弃了,他心已经不在胡家。”
胡老太太听了半响,才一拍桌子“穆家说得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与其这样拖着任她掣肘,莫不如釜底抽薪。”
说完叫来人,立刻去给胡三老爷张罗续弦的事情,务必一个月内办妥当。
这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完成,胡三老爷在母亲的主张下,也不敢反抗,静悄悄的就另娶了一门亲事。
胡三太太得知的时候,新妇已经过门,胡家对外只说儿子婚事已定,老子赶在前头不好看,低调一些便宜行事。
胡三太太拉着胡建阳哭了一场,胡建阳也十分生气,扬言要离了胡家。
如今反而是胡三太太惦记儿子的前程,让他切莫意气用事,只逢年过节悄悄多孝敬自己便是了。
穆蓉得了消息,又来穆春这里高兴了一整天,吃得酒足饭饱,回去绣嫁妆去了。
时间一日一日地过,七月初七是乞巧节,方之询先派人送了礼来,穆春被上下打趣地羞于见人,躲在房里不肯出。
周氏进来说道“晚上有花灯会,穆夏要去,过来同我说,让你给她做个伴。我想着虽然你如今不大方便出门,但是趁着你祖父父亲不在,出去解个闷应当不要紧,你就坐在马车里沿着玉带河逛一逛。”
穆春微微有些诧异,平素想出门,都还要求着母亲,如今怎么母亲主动说起来了?穆夏在周氏那里,哪里就有这样大的面子。
但是这样能出门的好机会,穆春却着实不愿意错过,高高新兴的答应了,就开始选看花灯的衣裳。
即便是坐在马车里面,也得有个好心情不是。
待走到垂花门,却见穆秋也在那里,想来周氏不愿意厚此薄彼,让三姐妹都出门看热闹。
花灯会还是一样的热闹,年轻的女孩子们,朝气蓬勃的少年,来往络绎不绝,走走停停,十分惬意。
穆春坐在马车里,听见下面猜灯谜的说笑话的,耍杂技的,欲欲跃试,却到底忍住了。
如今她快要出嫁,代表的是穆家女眷的颜面,不管心里多么厌恶这些繁文缛节,面子上却还要维持住基本的教养。
眼看着穆夏穆秋下车,她只能掀开车帘四处张望。
只是马车到底不好在热闹的街市上行走,只能靠在外围,穆春心有遗憾之时,索性趴在车窗上贪婪四望。
一张熟悉的面容落在眼前。
穆春下意识偏过头去,吓了一大跳,帘子放了下来。
只是很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帘子伸进来,将帘子从外面掀开,那张脸似笑非笑,带着几分宠溺看着穆春。
穆春已然十分明白,颤声问道“是你说通了母亲?”
方之询眯着一双桃花眼,心情很好,点头说道“我刚从京城回来,数月不见你,十分想念,过完今日,我又要去京城办事,只能厚着脸皮求伯母,一解相思之情。”
“不对不对。”穆春歪着头,却不在执意将帘子放下将自己挡住,而是思考着“我母亲绝对不会因为你说这些,忽然劝我出来散心的。”
“呵呵。”方之询大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穆大小姐自然是聪慧的。”
“我父亲……你说的是我父亲的消息。”穆春思来想去,唯有这一条是周氏十分在乎的。
方之询拍着手掌笑着说道“不止未来岳丈,还有未来大舅哥的消息。我让六九告诉未来岳母,说你大哥和兄长的近况不错,只是因你出嫁,有些叮嘱的话得我亲自告诉你。”
穆春忽然笑了,她发觉,周氏对方之询这个未来女婿不是一般的满意。
这种破绽百出的话语,方之询不便说,只要托人写封信也就说了,却非要见面告诉,周氏却也允了,除了对方之询的无条件信任,以及对他的相思之情十分体贴,才会放了穆春出来。
穆春心里有些郁闷,却也有很多感动。
母亲从头到尾考虑的都是她是否择了一个良婿,因着对方是方之询,是可以放心托付女儿的人,所以许多繁文缛节,一向刻板的周氏也并不计较。
方之询从窗口外递进来一个食盒“我昨日快马加鞭,用冰块冻着,都是如今京城内时兴的糕点,你尝尝。”
穆春接了过去,手却一直掀开帘子不让落下。
目光就对视上方之询的殷切,她不知道说什么,嘴唇动了动。
方之询道“我马上就要走了,京城有要事去办。”
穆春这才彻底明白周氏为何急急劝她出来,怕是方之询也早就情真意切地告诉周氏,他只有这么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去见一见穆春了,这点时间去穆家拜访,又是见面客套,又是喝茶寒暄,远远是不够的。
穆春心里一颤,竟平白生出一些依依不舍的感觉出来,她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
方之询似乎早就打算告诉她,没有一丝犹豫就说道“严家攀上了郡主娘娘。”
穆春一呆,似乎明白了方之询的急切,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严家如今有的是银子,对于宁华郡主来说,正是需要的时候,否则,宁华郡主也不必处心积虑派方之询千里迢迢来阳岐城,去想办法开矿。
如果严家愿意投诚,并且在中间离间穆家,那穆家又有危险了。
“我昨日刚回来,原本是想着去见你的。可是立刻就接到消息,严和正上京了。我留在国公府的眼线说,他递了拜帖,郡主娘娘受了,并且言语间颇为高兴。”方之询脸色凝重“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先走了。”
远远的传来六九的催促声。
穆春忙道“你快去。”
只是她心里明白,方之询不大能阻止宁华郡主,最多也就是将此事查弄清楚,看看二人之间到底是一桩什么样的交易。
严和正如今有个官职了,去拜见宁华郡主倒是并没有什么不妥当,说出来也是名正言顺的。
不知道严家又打的什么鬼主意,是只想在宁华郡主那里得个照顾,还是想挤掉父亲的差事,让严家成为宁华郡主在阳岐城,乃至楚州最有力的臂膀?
人走之后,穆春盖上帘子,揭开食盒,见里面是玫瑰酥饼和五色糕,拿起来尝了一口,却食之无味。
她心里因为方之询带回来的消息感到郁结,叫了玉竹,戴上黑色的帷帽,悄悄下了马车,往人少的地方过去,最后停留在玉带桥边上。
河两岸烛火点点,这里确实黑灯瞎火凉风阵阵。
穆春环抱着自己坐下来,她忽然觉得很累。
既不知道自己一直在隐忍什么,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却也是终于明白,你害怕的终归会来。
如论她对严家怎么严防死守,严家总能找到机会突围,如今看来,她的所谓防守,简直不堪一击。
是不是非要拼个鱼死网破?穆春想到人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严家对于穆家来说,就是一个时时刻刻妄想倾覆穆家的贼。
她千年防贼又有什么用?只要严家不倒,终归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不住对穆家展开进攻。
她很累,很疲乏。
岸上偶尔有人经过,静谧的夜里利于人思考。
穆春正待下决定,忽然听得岸上有人大叫“快去找人啊,那么大的活人不见了,拿你是问……”
玉竹凝神听了一阵子,又见对岸吵吵闹闹的人群忽然哄闹起来,乱无章法,少顷豆豆哒哒哒跑过来说道“严大小姐逛灯会,逛着逛着不见了,有人说是掉到河里了,有人说是被贼掳走了,现在严家所有的家丁都在找呢。”
穆春看了一眼对岸乱哄哄的,忙道“咱们回马车上去。”
玉竹便过来搀扶她。
穆秋忽然从岸上下来,见着穆春着急上火“大姐你怎么还在这里,二姐姐不见了,他们说是被人掳走了……”
穆春吓一跳,脸色瞬间煞白,她见穆秋没带着丫鬟,忙问道“玉纹呢。”
“玉纹还跟着我干什么,自然是都去找人了呀。”穆秋心急如焚,对着玉竹和豆豆呵斥“你们两个还愣这干什么?快去寻人去!”
穆春听了几乎是顾不得什么,急忙对玉竹说道“快去快去……”
上一世穆夏被掳走,回来时遍体鳞伤,不说身上的伤痕,光是心里那份罪,就不是一般常人能忍受的,她绝对不允许这一世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穆春自己也要出去寻人,穆秋拉住她“大姐姐,咱们就在此处等吧,我跟玉纹说了,找到人就到这里来报信,若是咱们也走了,到时候又要拨出人手来寻咱们两个。”
穆春此时已经心急如焚,无暇自顾,只盼着穆夏不要像上一世出事才好,她双手合十默默祈求,觉得穆秋说的也有道理。
她养尊处优得,哪里能跑得动?不如等他们寻了人了再来此处会合才好。
只是,怎么刚听了严云丽被掳走的消息,穆夏也被掳走了?
上一世穆夏被掳走是严家干的,这一次怎么严云丽也中招了?
是了,是了,一定是严家声东击西,想掩人耳目。
可是穆夏哪里又得罪了严家呢?这一世穆夏连严和明的面也没见过几次,更别提说上话了。
穆春心思千回百转,盘算着上一世严家先是派霍青青来勾引穆文忠,接着是利用苏锦绣情伤了大哥,然后就是穆夏……
穆春心里一个激灵,正要回头跟穆秋说话,忽觉得后背一阵受力,她站不稳,脚下趔趄就朝河堤扎下去。
脸接触到坚硬的青石板,她觉得摩擦得有些生痛,接着浑身一冷,浸入冰凉的河水里。
她抬头望过去,穆秋一脸无辜的望着她出神,双手甚至来不及收回去,就那样呆呆看着,看着她在水面上挣扎,呼救,可是却全都湮没在寂静无人的夜里。
对岸,是灯火阑珊,是人声鼎沸。
穆春挣扎了几下,渐渐体力不支,她带着绝望和不甘,眼前陷入黑暗。
漫天的大雨,似乎又打在了她的脸上,她的身上,她裸露的胳膊和小腿上。
肚子忽然撕心裂肺地疼,是她的孩子吗?她的孩子保不住了?
疼痛感袭来,她却觉得并不明显,是打她的人停手了吗?
没力气了,真的好累,这样处心积虑活着,战战兢兢防着,太累了,太累。
她闭上眼睛,鼻腔里涌进一股子泥水的浊味,她想呼吸,张嘴却又是一大口脏污污的河水。
可是她不能死,不能死。
若是死了,严家攀附上了宁华郡主,定然还是不甘心屈居于穆家之下。
祖父若是能熬到致仕,那也不过三年时间了。
若是快的话,严家照样能把祖父拉下马,能害父亲,害大哥,害穆夏……害母亲。
还有穆雪,她还那么小,现在才会举着胖乎乎的小拳头往嘴里放呢。
穆春想挣扎,可却是挣扎不了,这种无力感,从她重生以来,一直都有,一直都萦绕在她周围。
她没有本事去扳倒严家,却还要日复一日忍受严家的虎视眈眈。
太累,太累。
算了吧,就这样算了吧。
她闭上眼睛。
鼻腔陡然涌进来一股新鲜空气,穆春张大嘴贪婪地呼吸着,连续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来。
她眼睛却睁不开,什么也见不着,只感觉有人压着她的胸腔,呼吸又变得困难了。
“醒了,醒了。”一口泥水从嘴里吐出,穆春感觉空气又回来了,她抓紧时间呼吸几口,想挣扎,却仍旧是不能动。
意识却是清醒的,有人救了她。
“郎中来了。”
她感觉到嘴里被灌进去一些苦药,她努力咽了下去,又涌出一口水来。
耳旁是玉竹的哭声吗?还有谁的声音?穆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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