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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要是你父亲再娶旁人呢？”严氏忽然又觉得穆凌志不受喜欢是应该的，榆木脑袋，跟他爹一样。

　　“不会的，父亲饱读诗书，怎么会作出出尔反尔之事？”穆凌志根本不信：“母亲还是在外祖家里多多反省，才是正经，才能早日回来。”

　　“没良心，你忘了我以前怎么对你好的。”严氏有些生气。

　　“有良心也不能不辨是非啊。”穆凌志十分坚决：“这事不是求就能求出来的，还需母亲真心改过，你的表现父亲会看在眼里的。”

　　严氏真是被穆凌志气的无语，只得说了一句：“你好好读书。”

　　穆凌志正要进去，严氏又叫住他：“你有没有银子？”

　　穆凌志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才摇头道：“我无需应酬，因此也未从公中领过银子，手中带的不过五两以内，母亲要就拿去吧。”

　　“行了，你留着买点心吃吧。”五两银子能顶什么用？真是傻儿子。

　　严氏已经懒得花时间去教唆穆凌志领自己每个月的百两银子花销了。

　　这种榆木疙瘩，只认死理，根本就不会听她的。

　　严氏满脸郁闷和气恼地往严家走，经过严家大房的垂花门时，瞧着胡彩霞扭动着腰肢往里面走。

　　看了看自己身上半旧不新的衣裳，有些还是她在严家做姑娘时留下的，一时心动，便问看门的婆子：“严大奶奶这是从哪里回来？身上穿的簇新的衣裳，人也打扮的格外好看。”

　　婆子笑着道：“姑奶奶，大奶奶没有出门，只是问大爷二爷什么时候回来。”

　　严氏微微一笑，才对那婆子嘀咕：“大爷又不喜欢女人，她打扮得再招摇有什么用处？”

　　那婆子忙噤声：“姑奶奶还是说话小心些，这话奴婢可不敢听……”

　　虽然严和正喜欢幼齿少年，这在严家，或者说阳岐城都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可至少严家人是不敢明面上议论此事的。

　　严氏撇撇嘴：“许人做还不许人说了。”

　　她忽然心念一动，追了上去：“大侄媳妇！”

　　胡彩霞听闻严和明严和正还在外头，看看天色还早，倒是不急着回屋，一面走一面看园子里的景致。

　　见严氏追上来，再看看她妆容全花，身上的衣裳旧款式差料子，眼里的轻视就有些忍不住：“姑母。”

　　“哎，我瞧着还以为是哪一位仙子呢。彩霞啊，你越来越会打扮了。”严氏艳羡的看着胡彩霞的新衣裳，见她眼里的鄙视一闪而过，本来想恭维她几句的，忽然没了兴致。

　　严氏话音一转：“只不过啊，我那大侄子总不在家，连累你无聊寂寞了。”

　　胡彩霞见严氏专门挑人疮疤说话，也来了气，冷冷道：“相公事情忙，顾不上我是有的。好在他也吩咐了，我喜欢什么就叫人买来，或者直接去铺子里面挑便是。如此一来，总是有新衣裳新首饰，看也看不过来，穿也穿不完，倒是不无聊。”

　　严氏被她怼的快要翻白眼，转身就走，暗地里骂了一声“小贱蹄子”。

　　因走的急匆匆的，头发不小心被树枝勾到，疼了她好一下，忍不住又恨恨咒骂，方才通过两家的角门回到严家二房。

　　屋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严氏怒道：“青莲，青莲！”喊了几声，才有个刚留头的小丫鬟过来：“姑奶奶，您有什么事儿？”

　　“这床也没铺，茶也是冷的，青莲人呢？”

　　“青莲姐姐早上不是跟您出去的吗？还没回来呢。”小丫鬟回道。

　　严氏这才想起她设计将青莲甩开了，那死蹄子居然还没回来，不知道去哪里野去了。

　　心里一动，就去见曹氏，添油加醋说了青莲好一通坏话，才道：“这丫头也太不省心，屋里都要养不住她了。瞧她年纪也不小了，干脆嫁出去得了。”

　　曹氏知道严氏不喜欢青莲当自己的眼线，这是借题发挥呢。

　　笑着说道：“青莲已经回来了，我吩咐她去帮我办事了。”

　　严氏没想到这一出，处处碰壁，又郁闷了一大通。

　　胡乱吃了点饭，窝床上睡了一个午觉，醒来时见青莲正在翻看她的妆奁盒子。

　　便拿了枕头扔过去：“小贱蹄子，你偷东西！”

　　青莲忙道不敢。

　　严氏一连两次吃瘪。

　　人家家里的媳妇，侍奉公婆，照顾小姑子，不知道伺候的多好。

　　曹氏倒是托大拿乔，比她这位姑奶奶还要厉害。

　　算起来，又怪严二老爷因自己被休弃，不如从前未嫁时疼爱自己。

　　又想到大约没有霍青青那个祸害，父亲也不会对自己如此之差。

　　如今就连一个丫头，也敢蹲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越想越气，瞧见青莲手中握着她妆奁里的钗子，索性夺过来就狠狠朝青莲脸上一划。

　　顿时一道深深的红口子，皮肉翻了出来，血流如注。

　　青莲没想到严氏狠心至此，一时不记得躲避，待疼痛袭来，立时鬼哭狼嚎去跟曹氏告状去了。

　　严氏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才觉得微微有些解气，她坐在梳妆桌前细细给自己匀面，施粉，化妆，梳头，准备迎接与曹氏的战役。

　　刚留头的小丫鬟从外头匆匆过来：“姑奶奶，老太爷来了。”

　　严氏正在戴钗的手一滞，她问道：“他来干什么？”

　　留头小丫鬟焦急的很：“青莲跟在老太爷后面哭诉，霍姨娘煽风点火呢……”

　　严氏忽然知道了害怕。

　　若是曹氏来，她与她唇枪舌战，未必会输。

　　可是父亲来，定然是不问青红皂白，只会听霍青青的话，要是责骂她一顿还好，若是一时气头上收不住，将她赶出去……

　　她能得罪曹氏，挑衅曹氏，是因为她捅出天大的篓子，只要父亲还愿意让她待在严家，那谁也无可奈何。

　　可若是得罪了父亲，十个曹氏也保不住她。

　　从前她以为父亲还爱她，作威作福；现在父亲受霍青青迷惑，早已经不维护她了。

　　硬碰硬只会让自己更被动。

　　“他们到哪儿了？”严氏问道。

　　小丫鬟道：“快到门口了。”

　　严氏拉开大衣柜就钻了进去，跟小丫鬟说：“老太爷来问我，你就说我去大府里跟侄儿媳妇说话去了，晚些回来。”

　　小丫鬟呆愣愣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严氏指着妆奁里一只玉镯子，心疼的要死，到底咬咬牙：“就一句话，镯子归你了。”

　　小丫鬟瞧了那玉镯子，终于回过神来，点头道：“好。”

　　果然没一会儿，门被怒气冲冲踢开，严二老太爷满面严肃：“那个孽障呢？”

　　小丫鬟怯生生的，像是被吓到，磕磕巴巴：“姑奶奶……姑奶奶去……大府，看大奶奶去……去了。”

　　一句话说的她几乎心都要紧张的跳出来。

　　严二老太爷更气：“真是没心没肺的东西！咱们严家虽然富裕，可从来不会为富不仁，这样苛待丫鬟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简直……简直……去，你去把她给我叫回来。”

　　霍青青浓妆艳抹，在一旁冷哼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爷子您消消气。”

　　严二老太爷坐下，见留头小丫鬟还愣着，怒道：“还不快去。”

　　小丫鬟期期艾艾的说道：“老太爷，这，这不大好吧。”

　　“叫你去就去，费什么话？”霍青青怒目圆瞪，下定决心要整死严氏。

　　本来她在严家二房过的好好的，谁知道严氏被休弃回娘家，瞧她不起，处处出言讥讽，压她一头。

　　想到从前做姑娘时，严氏与她就不对付，新仇旧恨一起算，比谁都希望严氏落魄吃瘪，最好被赶出严家才好。

　　“奴婢，奴婢是觉得，这样去大府抓姑奶奶，未免让人看笑话……”小丫鬟说道：“姑奶奶知道您在等她，肯定是不回来的。硬来的话，家丑不可外扬……”

　　严二老太爷没料到这小丫鬟有这等见识，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半响才道：“你说的倒是，这样，她一回府，就叫她来见我。”

　　小丫鬟忙脆声声答应。

　　霍青青气得七窍生烟也没办法，毕竟名誉更重要。

　　严二老太爷自分家后，处处不如大房，多少有些要强行挽尊的意思，更不会故意去落人话柄，让严家大房看笑话了。

　　本来严氏被休弃回家就够可笑的了，若是还闹腾起来，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霍青青知道严二老太爷的心病，这节骨眼儿不敢再劝，乖巧地扶着他走了，狠狠瞪了那丫鬟一眼。

　　严氏这才从柜子里出来，她被憋闷的满身是汗，却不敢逗留，稍微收拾了一下赶紧去严家大房避风头。

　　她从袖口摸出二两银子递给那丫鬟：“说得不错，赏你的。”

　　小丫鬟眼神闪烁：“那镯子……”

　　“这东西你戴着太招摇，对你不好，我先帮你收着。”严氏笑嘻嘻的将玉镯子套在自己腕上，摇晃几下：“等你大些了再给你不迟。”

　　小丫鬟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只将那二两银子收进荷包。

　　严氏过了角门来到严家大府，她没人可找，只能去找胡彩霞。

　　严家如今除了主母慕容氏，就是严老太太，都不大待见她这位下堂妇。

　　胡彩霞孤寂，又是晚辈，对她的态度稍微和缓些。

　　严氏不愿意让人通报，悄悄靠近胡彩霞的院落。

　　见她的贴身丫鬟明瑶候在门口，一脸紧张，院子里静悄悄的，却一个人也没有，她不由得起了疑心，并不进去。

　　明瑶立在屋外，屋门紧紧关着。

　　里面偶尔传来的说话声，让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我是胡家的庶女，自小就不受待见。不像你是天之骄子，一出生便光芒万丈，万千宠爱于一身。我长这么大，根本不知道爹亲娘爱是什么滋味儿，时时刻刻担忧受罚挨打……二叔，你不一样，我知道你我是云泥之别……可我不敢找别人……不敢……”

　　严和明终于出声，有些嘶哑：“你先别哭了。”

　　“二叔，你同意了？”胡彩霞欣喜的问。

　　“我不会背叛大哥的。”严和明艰难吐出一句：“你还是多花心思，哄哄大哥……”

　　“他不行！”胡彩霞忽然凄惶的大叫出来：“他不行，不是我不肯哄，我花了许多心思了。有一次将他灌醉，我才知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胡彩霞的话，让严和明攸地瞪大眼睛。他一直以为大哥只是喜好男色，没想到……

　　“求求你，二叔。求求你。”胡彩霞哭道：“能用的法子我都用尽了，都不成。我不想混淆严家血脉，便只能找你。我作为一个女人，所求不多，只希望你能怜惜我，让我为严家开枝散叶。”

　　她顿一顿又说道：“就算不为我着想，为了你大哥老了有人照料，死了有人养老送终……”

　　“这事儿，你怎么不跟母亲说？”严和明晦涩开口。

　　胡彩霞眸子里的期待一下子黯淡下去：“母亲知道。”

　　严和明气得血往上翻涌，他几乎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恨意：“你们一起算计我？”

　　“不是不是。”胡彩霞见他额头上青筋爆出，知道他误会了，忙道：“不是这样的，母亲知道，她许诺，等一年后，帮我过继一个孩子来……”

　　“我不想要别人的孩子，我想要我自己的孩子。”胡彩霞声泪俱下：“若是我去找别人，做出这样无耻之事，不但对不起严家，也对不起那孩子。唯独找你……找你，是两全其美之策。他是严家的后人……跟你大哥也是亲伯侄……阳岐城里，肩挑两房的我也听说过不少……”

　　胡彩霞口中的肩挑两房，不是名义上的“肩挑两房”。

　　公开的肩挑两房，是指两兄弟其中一人去世，另外一个人承担起两家人顶梁柱的角色。

　　而胡彩霞口中的肩挑两房，是另外一种隐晦的意思——其中一个兄弟不能生育，由另外一位代劳。

　　严和明神色稍缓。

　　胡彩霞利弊分析完了，此刻又说道情分。

　　“二叔，你不知道，我是真心爱慕你的，可是……可是……”胡彩霞喃喃的说道，她看着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的严和明，忍不住有些惊慌，说话也不如预想的利索：“……你大哥他是那样，严家男丁又稀少……我只想选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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