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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忙叫了绣娘一十二人过来见面,听候差遣。
穆春瞧了瞧,都是三四十岁的妇人,没有什么特别的,便问道:“现在做什么呢?”
“马上换季了,已经定了夏衣的料子,各房按例做出来。”王嬷嬷不等有庆嫂子回答,插话告诉穆春。
穆春点头道:“那就等料子到了,从签账本开始吧。”
采买是有庆嫂子的活计,她接话道:“下午就送过来,到时候大小姐来看看。”
穆春点头,又进去看看了针线房里的摆设,问了一些想了解的问题,最后拿了最近的三个账本。
回屋看了半响,眼睛都花了,玉梅传了午饭,穆春胡乱吃了几口,才道:“这点儿数字,瞧得我累死了,等一下我睡会儿,别吵我。下午还要去看料子丝线花样子呢。”
玉梅笑着道:“大小姐才看这样一点儿账本就累,大太太每日要看的比这多得多了,可没听见叫一声累。”
穆春笑着挪瑜她:“你到底是谁的丫头?你若是那么喜欢我娘,把你给了去伺候她便是。”
玉梅忙道:“奴婢不是帮着大太太,奴婢自然是小姐的丫头。只是这些年,大太太管着家虽然风光,可背地里多少苦累从不示人。奴婢不过是想小姐多体谅一些大太太的苦心。毕竟,你们好了,东院才好。”
穆春揉揉眼睛,道:“出什么事了?”
玉梅撇着嘴道:“没什么事。就是二太太听说让大小姐管着针线房,方才去了东院找大太太,听玉画说,吵起嘴来了。”
穆春将账本子往桌子上一掷,怒道:“我去看看。”
玉梅忙拦住,说:“奴婢方才传了饭,从那边过来时,珍琴姐姐特意嘱咐,叫不跟大小姐说。”
穆春正想问为什么,稍微转一下脑筋却也知道了。
严氏因穆春多次对穆秋不友好,对她怕是恨之入骨。此刻又是因为穆春管针线房惹得事,她一去,怕是严氏怒火更甚。
若是两个人掐起架来,周氏更难做。
穆春撇撇嘴,道:“饭来了没有?”
玉梅忙掀开帘子去外头看。
因心里有事,午饭穆春只随意吃了几口,剩下的便赏给宝竹和玉梅吃了。
宝竹咬了鸡腿笑哈哈的道:“大小姐对咱们这样好,咱们也该报答大小姐才对。我前日子从我姨妈家里弄一个并蒂莲花的样子,回头给小姐单独绣一个肚兜罢。”
玉梅敲她一下:“就你那手工……”
宝竹道:“精工出细活,我慢慢绣,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大件的衣裳被褥由针线房里绣,平素丫鬟婆子们得空了也会做一些中衣啊手帕等贴身的或者小玩意儿。
两个人笑嘻嘻说了一阵子,玉梅起身道:“我去问一问珍琴姐姐。”
穆春道:“她既然不允你跟我说,那你去打听怕是失了她的信任。二婶闹得这样不可开交,怕是不用问就传遍了的。她素来是不肯吃半点亏。”
玉梅留心了一下,过了午后,果然就有西院的丫鬟们传话,说周氏欺负二房三房,只许穆春去管针线房,不许穆夏和穆秋跟着学管家的本事。
厚此薄彼,偏心失衡,这对当家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杀伤力。
穆春到周氏屋里,见她愁眉不展,笑着道:“府里的话玉梅听见,告诉了我。”
周氏怒道:“她就会使手段!知道我不可能跟她撕破脸。”
穆春不想周氏犯难,笑着劝她:“母亲,是你教我,家和万事兴的。我与二妹三妹是自家姐妹,一起管针线房也没什么。到底我是大姐,难道她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出幺蛾子不成?”
周氏抬眼看了穆春,叹口气道:“你是懂事了知道让着妹妹,为娘的很欣慰,只是这事不是你管的,你别操心了。”
穆春归根结底,不想周氏为难,笑着道:“那行,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出了门来,玉画将穆春拉到一边,小声道:“大小姐,您还是要想法办法,让二太太死了心才成。二太太要的可不是针线房,她说,你都管了针线房了,三小姐至少也要管库房!”
“库房”二字一入耳朵,穆春就气得浑身一股血往头顶冲。
如此金贵的地方,就连穆家如今最大的女长辈珠姨都没有资格进去的地方,严氏也真开得了口。
玉画见她脸色难看,知道她气着了,忙道:“别说大小姐气,就连奴婢听了都气得不行。只是大太太说,二太太只是提一提,并没有强要,闹开了她若是狡辩不承认,又是不可开交。”
穆春知道周氏理智,分析得正确,静下心来,不动声色。
下午料子送过来,玉画跟穆春一起看了,好给周氏回话。
王嬷嬷见穆春翻来覆去细细看,解释道:“三位小姐的衣裳料子都是一样的,只是若是个人有喜欢的花色,可以送过来特别做。”
穆春问道:“那做出来的手工也没有任何差别吗?”
王嬷嬷脸上一红,片刻后才低声道:“大小姐的要精细些,二太太看的仔细,三小姐的也要细致些。二小姐性子和善,有时候查了一分半寸的,也不说什么。”
穆春听出来,自己因为周氏掌家的缘故,自然是最尽心尽力的。
严氏爱计较,因此不敢得罪怕惹麻烦。
反而穆夏粗心大意不在乎,就粗糙着做。
穆春微微一笑,道:“那今后,要全都一样,不能有半分差错。还有,丫鬟的衣裳,也全都一样的针脚,不可厚此薄彼,若是让我发觉谁不得势,就穿粗针脚的破布烂衫,定不轻饶。”
王嬷嬷见穆春这样严苛,一时有些委屈:“大小姐说的话自当听从,可如今只有这十来个人,两个月赶制出那样多的成衣,怕是绣娘们眼睛都要瞎了。”
穆春冷眼看她,淡淡说道:“谁不能做就换掉。”
王嬷嬷讪讪退后,不再说话。
玉画跟在穆春身后,埋怨道:“大小姐一碗水端平?三小姐想管库房,就该让她穿粗针粗布的衣裳。”
“玉画!”穆春定下身,回眸瞧着玉画:“你是气晕了头了吧。多大点事,犯得着在小事上跟她较劲?”
玉梅知道穆春最瞧不上这种“你打我一拳,我咬你一口”的伎俩,但是也知道玉画心里的确憋着口气出不来。
她劝玉画道:“姐姐不必着急,也不是她说管库房就能管库房的。”
玉画听了玉梅的劝,闷头想了许久才恨恨道:“既然不能在针线料子上克扣她,干脆咱们的衣裳咱们自己做好了。西院没有得力的婆子丫鬟会针线,到时候叫她们穿绣娘们绣的。大小姐只需快快催,那针线还能好得了?”
穆春带着她在院子里绕着踱步:“你能行?”
“有什么不能行的?”玉画心疼周氏为难,气急了拍着胸脯保证:“奴婢给小姐做件衣裳还成,宝竹的手工,玉嬷嬷、珍琴,还有玉梅妹妹,哪个不得行?”
穆春瞧着玉画气呼呼的样子,忽然出声:“就依你!”
“啊?”玉画说的是赌气话,不过抒发胸中的憋闷罢了。
就如同与人吵架没吵赢,心里就总想从别的地方压过她一头去的那种憋屈。
听见穆春陡然开口,她忽然没了主意,不知道如何接话。
就连玉梅也惊呆了,开口劝道:“小姐,玉画姐姐说着玩儿的。”
“大小姐……奴婢,奴婢随口说说的。”玉画忙顺坡下驴,终于服软了。
穆春却道:“你随口说说,我可不是。”
玉画:……
就连玉梅也蒙圈了。
拐过后院,园子里一片春花灿烂。
穆秋正俯身在一簇月季花前,红花衬得她面颊白皙,嫩如葱水。
“绿刺含烟郁,红苞逐月开。朝华抽曲沼,夕蕊压芳台。”穆春吟诵着一首歌咏花的诗句,慢慢站在她跟前,穆秋充耳不闻,似乎没听见也没看见。
玉新忍不住提醒了穆秋一句。
穆秋如今,十分不愿意跟穆春面对面。
从穆春在朱雀大街上摔了一跤后对她的疏离,还有后面利用玉兰算计她,剃她的眉毛,多次在人前让她丢脸下不来台。
她不知道怎么滴,对这个大姐有些犯怵。
只是,严氏还在为她筹谋,她不好自己失了斗志,因此努力不惧穆春。
穆秋站直了腰,对着穆春既不行礼,也不叫人,直接温柔笑着道:“大姐掌管针线房,如今好生威风,走路都比以前阔气。”
穆春淡淡一笑,眸子里如春风化雨,看不出情绪,只有一片柔和:“你不也是,听说要掌管库房了?”
“哪里,大伯母抬爱而已。”穆秋伸出手指无意识绕着耳鬓前一缕头发,面有得意之情:“针线房虽重要,可库房才是府里的重地所在。”
“对呀。跟妹妹的库房一比,针线房真的不算什么了。”穆春伸手摸了一朵蔫败的迎春花,掐掉了扔在草丛里,笑着看穆秋:“不好的东西,留着干什么呀。”
穆秋以为她说花,笑着点头道:“这个留给园丁做就行了,姐姐是气急了吧。”
“我不气。”穆春笑:“是替妹妹高兴呢。”
穆秋总觉得穆春的笑容渗人的很,忙岔开话题去:“苏家大姐明日的生辰,你可准备了礼物没有?”
“这个就不劳妹妹费心。”穆春说完,转身欲走,又丢下一句:“妹妹还是抓紧时间高兴吧,很快可就不高兴了。”
穆秋一直努力佯装的镇定和勇敢,立时被这话吓了一哆嗦。
穆春的手段,她是领教过了,不知道怕的,就不是正常人。
翌日一早,穆春刚放下手头针线房的账本,玉梅进来催促她:“马车准备好了,可以启程。”
苏锦绣因许了穆家,生辰就不再大操大办,只请了穆春穆夏穆秋三姐妹过去叙一叙。
毕竟,对内来说,穆秋虽然是严氏的闺女,可对外来说,她也是穆家的女儿。
苏家这种世家大族,礼数周到,向来是不得罪任何一个的。
今日的马车不是平素出门做的梨花木,而是一辆给姨娘坐的蓝绸布贴轿厢的寻常木车。
穆秋瞧了一眼穆春,见她脖子上戴着一个黄澄澄的金项圈,怕是有三四两之重,眼里闪过一抹挑剔。
对着马车就嚷嚷道:“这什么破车,也敢拿来给我们坐。”
田来顺驾车,他搓着手小心翼翼道:“两架大的马车,一辆是三爷出城去了。一辆大太太去铺子里面了。还有一辆车辕子坏了。”
近日穆文义神神秘秘的,三五不时出远门,楚州徽州都去过,多数时间不着家。
穆春听他解释,笑着拉穆夏上车:“小车就小车吧。”
穆秋不依不饶:“我才不坐,走到街上去都要被人笑了。你去给我雇一辆大马车来,要好看些的。”
田来顺非常为难的看着穆秋。
穆春见她不识抬举,非要为难田来顺,厉喝道:“你坐不坐……不坐你自己走着去。”
穆秋不依不饶:“我才不走着去,总之这破马车,你们要坐你就坐,反正我不坐。”
穆夏拉着穆春,翻个白眼儿:“她不坐就算了,不去也算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穆春却跟穆夏想的不一样。
周氏忍气吞声,许多事情能放过就放过,不过也是怕严氏大声嚷嚷,说周氏厚此薄彼,对二房不公正吗?
她对穆秋,关起门来怎么折腾都行,可出了门去,是姐妹,是穆家人,可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失了穆家的体面。
上一世,她因为任性,没有大家族的观念,没有以身作则的意识,活生生害得穆家满门遭祸。
这一世,决不能让穆秋也因为一己私欲,让穆家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声誉被败坏。
“这样,要么你现在回去躺在床上,说你病了开始吃药,去不了苏家。要么,乖乖上车!”穆春冷冷盯着穆秋,盯得她心里发毛:“你再有意见,我是长姐,管你教你,这是我的权力!”
穆秋先前还跟穆春对视了几眼,后来将头扭到一边,虽然还犟着,可头也不由自主垂下来。
穆春冲玉新喝道:“扶你主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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