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重生之妾心如铁 > 17

17


  走了两日,进了楚州地界。

  方之询有事先行离开。

  穆春和周氏去拜见祖父穆立。

  穆立在楚州有一处一进的小宅院,他和珠姨居住。

  穆文忠住在厢房。

  虽然小,却井井有条。

  这一日穆立仍在当值,周氏与珠姨寒暄几句后,周氏去备饭,穆春留下来。

  “云大人对你祖父,仍旧是不远不近,不亲不疏,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让你祖父在做。”珠姨开门见山:“再不然,就是得罪人的棘手之事。”

  “那他最近家中,可有做立祠迁坟等涉及风水的大事?”穆春问道,她在想,上一世得了穆家东西郊田庄,用作祖坟之用的,到底是不是云敬开。

  “这倒是有,选在楚州西南边山脚下,迁了祖坟,可热闹呢。”珠姨凝神想了片刻,问穆春:“你怎么知道?”

  穆春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是他,果然是云敬开。

  他想占穆家田庄,自己不好出手,让严家出手。

  而严家,怕是早在严和明科场舞弊隐瞒消息时,就与云敬开搭上了线。

  上一世穆立被革职,怕也是云敬开的杰作。

  穆春有点明白了。

  上一世,云敬开想要风水宝地,通过严家得到。后来索性与严家沆瀣一气,将穆立革职。

  这一世,严和明因科场舞弊欠了云敬开人情,因此,不得不为他针对穆家,以得到田庄作为祖坟之地。

  如今田庄的雇人耕种改为租赁自耕,严家没了下手的机会,云敬开另选别处。

  是不是意味着,穆家与严家的危机,已经解除了?

  穆春是发自内心,希望严家能够就此收手,还阳岐城和穆家一片和平安定。

  她想简单快乐的和家人在一起。

  珠姨见她不说话,伸手在她眼前晃动几下。

  穆春笑着道:“若是云大人有不正常的动向,还望您能写信告知一二。”

  珠姨点头:“我既然答应了你,并未瞒着你祖父。他未反对,我自不会出尔反尔。”

  用过午饭,穆文忠与穆立见了面说了去见宁华郡主的事,也就告辞回阳岐城。

  傍晚到府,吴总管在门口接应。

  周氏警觉不对。

  果然,进了东院,玉画就过来哭诉:“太太,小姐,你们可回来了,玉嬷嬷……玉嬷嬷……”

  周氏呵斥道:“说话就说话,哭什么哭?”

  她能料到严氏必然对玉嬷嬷不敬,走之前吩咐过,不要硬碰硬。

  有理无理,让着严氏几分便是。

  因此,猜测玉嬷嬷大概是受了委屈,因此没办法到门口迎接她们回来。

  “我去瞧瞧……”见玉画噤声不敢说,周氏起身准备去厢房。

  玉画却噗通一声跪下来,泪流满面:“……太太……嬷嬷……嬷嬷被打伤了。”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听得周氏和穆春站也站不稳。

  若是旁的小丫鬟也就罢了,玉嬷嬷年事已高,如何经得起打?

  她虽未说明,但哭得这样厉害,怕是伤的极重。

  周氏脸煞一下苍白如纸,她颤抖着语不成调:“你……你说什么?”

  玉画哽咽着再也重复不出来。

  玉棋早已经在一旁跪着哭成一团。

  周氏三步并作两步,一路疾跑去了厢房,推开门,浓烈的药味传来,呛得人张不开口鼻。

  玉嬷嬷脸色蜡黄,容颜枯槁,像一截腐朽淬烂的木桩,奄奄一息躺在床上。

  见进门来的是周氏,她张张干枯的嘴唇,却发不出以往响亮的声调。

  周氏扑到床边,握紧她干枯的手:“嬷嬷……”忍不住落下泪来。

  玉嬷嬷一夕之间老了十岁,原来染黑的头发,如今已半数花白。

  “太太。”玉嬷嬷艰难开口:“您回来了。”

  “嬷嬷。”周氏又叫,不知道说什么好,片刻后问玉画:“可请了大夫?”

  “二太太不许请,还是三太太请来的。”玉画泪痕未干,“大夫说,嬷嬷年岁已高,受伤又重,只能开些方子调理,能不能好,要看天意了。”说完又止不住眼泪扑簌簌掉。

  她和玉棋都是玉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感情不比周氏浅。

  穆春立在一旁,与稍微冷静的玉棋了解事情的经过。

  “大太太走后,二太太见天儿的往严家跑,光是账上开支的应酬费用,就过千两。十日前,严家严云姝生辰,二太太要拿库房里的红玉珊瑚当贺礼。银两也就算了,红玉珊瑚却是大太太给大小姐准备的及笄礼,嬷嬷自然不肯,顶撞了二太太几句。”

  本就对周氏怀恨在心的严氏,趁机说玉嬷嬷以下犯上,打了十个板子。

  “奴婢这样的年轻身体,都禁不住,何况玉嬷嬷五十多岁的老人了。”玉棋说着鼻子一酸,忍不住呜咽起来:“打完后就血肉模糊,三太太请了大夫来也不管用。”

  “……一日拖一日的,好歹挨到大太太回来。”玉棋说着又哭起来。

  穆春瞧着周氏悲痛欲绝和玉嬷嬷灰败憔悴,心里恨得滴血。

  她们本就怕严氏趁周氏不在,趁机对大房的人作妖,因此想着玉嬷嬷德高望重,可以留下镇场。

  没想到,严氏连玉嬷嬷也敢动手,还打得要了一条人命。

  “二叔呢?”穆春问。

  “二老爷去了徽州书院游学,昨儿个才刚回来。”玉棋道。

  难怪严氏有恃无恐。

  穆春紧握拳头。要是玉嬷嬷有事,她定要严氏不得好死!

  “再去请,请阳岐城最好的大夫。叫老爷来,把楚州的好大夫也请来。”周氏咬牙吩咐。

  玉画玉棋答应着去了。

  “太太,不可,不可呀……”玉嬷嬷声音沙哑,微弱如萤火之光,却还想阻止周氏:“……老奴一条贱命,丢了就丢了……您如此大动干戈,依例不合,授人话柄……”

  玉嬷嬷说的是严氏,怕她趁机又做文章。

  “她敢!我何曾怕过她!”周氏怒极反笑:“不给她机会,她还露不出这样歹毒的心肠。”

  劝慰间有近处的大夫过来,看过之后也是一句:“老朽尽力而为,能不能保命,还得看天意。”

  周氏请来的好大夫,苏氏自然也能请来,水平都是只好不差的。

  周氏闻言愈发愤恨,第一次冲动起来,要去西院问罪,被穆春拦住。

  “您回来了,她不慌不忙稳如泰山,连句抱歉的话都不曾来说,母亲还不懂吗?她定然是准备好说辞了。”穆春跟周氏分析:“她巧言擅辩,强词夺理,母亲上次与我,不是已经领受过了吗?”

  上一次,泼黑狗血的事情,居然被严氏三言两句就全将责任推卸到穆春身上,还拿她的为人处世说事。

  “那白吃了这个亏?”周氏咬碎一口银牙。

  “记在账上,慢慢跟她算。”穆春冷笑。

  周氏若是出头,严氏抵死不认不说,只怕还会反咬一口,说周氏为一个下人,专门针对打压二房,弄得二叔与父亲离心。

  毕竟,周氏对玉嬷嬷有感情,穆文平可没有。

  玉嬷嬷出言顶撞严氏,严氏处罚,除了罚得重了些,没有给周氏留颜面,其余,在穆文平眼中,的确不算大过错。

  周氏花了许久的时间,才勉强咽了这口气,又连续茹素吃斋好几天,给玉嬷嬷祈福。

  穆文忠托人从楚州请了大夫回来,又开了一些名贵的药材,玉嬷嬷熬过了腊月,勉强能起身。

  只是,老态龙钟,不堪重用,真正只能窝在厢房里面养老了。

  严氏见周氏回来,起初还有些怕,只在穆秋跟前故作镇静。

  后见周氏并未追究,胆子渐渐大起来,像没事人一样,又开始在府中作威作福。

  周氏气不过,好几次想撕破脸。

  穆春道:“临近年关,母亲事多,此事还是放一放,免得伤了和气。”

  见周氏怒极,又劝道:“祖父处事历来公正,我自有办法叫她吃了闷亏还不敢吭声。”

  穆立腊月二十八从楚州回来,听说严氏在应酬上花费颇多,罚了她两个月月例。

  罪名是“不会量入为出”。

  又专门叫了三位媳妇去说话:“本想着,老二媳妇年长,理家治务的本事可跟老大媳妇学一学,如此看来,审时度势你还不懂,进退得宜也有问题,还是让老三媳妇跟着学吧。”

  严氏气得牙关紧要,才忍住没有反驳。

  她怎么反驳?十几天就花了一千多两银子,按照穆立“勤俭持家”的要求,的确不合适的。

  严氏只是没想到,从来不管家务事的穆立,会出手教训她。

  这是侧面剥夺了她再次管家的资格。

  也就是说,别说周氏在时轮不到严氏,就算周氏不在了,穆家的选项也是苏氏,而不是排在第二的严氏了。

  严氏自知理亏,更碍于穆立的威严,一句话都不敢说。

  周氏听后自愧不如,与穆春说道:“还是你祖父厉害。”

  “先前不许与严家明着来往,是你祖父私下跟我说的,并没有明着定规矩,因此,她花费那么多银钱,我最多也只能提醒一句,并不能拿此大作文章。”严氏银子花了,账目也做得好,竟然没有一丝毛病。

  无非就是手面大方了些而已。

  “这只是警告,玉嬷嬷的事,我有朝一日还是要拿出来与她算清楚的。”穆春道。

  周氏这才明白,是穆春去穆立面前告了严氏的状。

  穆春说的并不多,只一句话:“我大表哥婚礼,尚没有送红玉珊瑚这样贵重的礼。怎么严家表姐生辰,二婶这样大的手笔,倒显得母亲小气,丢了穆家的脸面与排场了。”

  穆立一想这个道理甚是,送礼本就有章程,不能乱了分寸,因此出手。

  年终忙碌的事情很多,穆立亲点了苏氏给周氏帮手,气得严氏又牙痒痒。

  但是自作孽不可活,终究一个“忍”字。

  于是,这个年关,穆家表面还是一派和谐。

  大年三十一早祭祀完毕,穆春换了衣裳等待中午吃团年饭,玉梅脸色古怪进来:“真是奇了。”

  “那位方公子,大年三十也不回家,被大少爷领到家里来了。”

  方之询?

  穆春忍不住啧舌。

  他还真是奇怪。

  穆凌云是在去穆家西府,请穆二老太太等人来东府一起团圆时,在岔路口看到方之询进了朱雀大街的酒仙楼。

  大年三十街上人烟寂寥,除了一些知名酒楼提供团年饭,许多小酒馆都关门歇业了。

  穆凌云以为他们在吃团年饭,想着跟方家长辈打声招呼,于是拐了进去。

  却只有方之询一人独坐独酌,偌大的堂内十分冷清。

  穆凌云邀请他到穆家团年。

  方之询没有拒绝。

  因此,大年三十,穆家今年的团年饭十分热闹。

  长辈和老爷们一桌,方之询和男孩子一桌。又用屏风隔了,五位太太一桌,女孩子们一桌。

  穆春听着穆秋从被剃掉眉毛的阴影中走出,又开始笑嘻嘻的跟穆荷穆蓉穆萍姐妹套近乎,一言不发。

  穆夏也不作声,只顾着小口吃。

  方之询作为外客,一桌一桌敬酒,待到穆春她们最后一桌时,略微有些犹豫。

  穆立笑着:“大过年的,不拘这些俗礼,方公子随意。”

  穆夏便起身道:“方公子于穆府也是熟客,跟我们如哥哥一般,更有在郡主娘娘面前举荐大伯父的情义。”说完自顾自举起酒杯饮了一小口甜甜的果酒。

  穆春作为长女,这个场面话本该她说。

  只是回阳岐城的路上,他为她作人肉垫背的,后来骑马拥她入怀,都让穆春十分羞赧忸怩。

  穆秋正好要拆穆春作为长房嫡女的台,也忙起身不给穆春机会,与方之询喝了一杯果酒。

  见此情状,穆家西府三姐妹也都一一敬过。

  其中,最大的穆萍喝了酒,等方之询要走之时,又举起酒杯,两颊微红:“小女子与方公子第一次见,也代替我们西府其余两位妹妹,再敬公子一杯。”

  她作为长姐,此番表现应当。

  方之询喝了酒,冲一直假装看不见他的穆春望去。

  穆春继续假装看不见他。

  方之询回到席上重新满杯,走到穆春跟前:“大小姐请。”

  穆春无法,只得起身端了甜甜的果子酒,看也不看他,飞快一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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