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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说二房,而是说穆文平,让看重兄弟情义的穆文忠,难堪至极。
好好的一顿饭就这么被搅和,穆凌广、凌志也借口还要温书,退席了。
反倒是穆夏,夹起羊肉往口中送,笑着招呼穆文忠和周氏:“大伯大伯母,先前我还担心人多肉少不够吃,这下好了,咱们吃个痛快!”
周氏被她笑容感染,忙招呼苏氏。
穆文忠被严氏说得心事重重,穆春对他笑:“父亲,要是二婶随便说一句什么,二叔就怪罪于你的话,我瞧着,你们也不必叫穆家兄弟,直接叫‘纸家的兄弟’得了。”
穆通“木”,坚硬牢固。
纸则是轻薄,一捅即破。
穆春用谐音插科打诨,惹的穆文忠大笑:“穆春说得对,你真是个鬼灵精。”
苏氏紧张兮兮的,没什么胃口,穆夏劝她:“天塌下来我顶着,你这样愁眉苦脸,不是辜负了大伯母为你出头的情谊?”
苏氏这才想开些。
一席饭少了二房,反倒是吃得其乐融融,阖家欢乐。
严氏在院子里听说,自然又气了个半死。
穆秋哭丧着脸,挂着眼泪,见严氏将屋里的摆设砸了大半,瓷片桌椅躺了一地才罢休,可怜巴巴道:“都是女儿没用,连累母亲受辱。”
“你的确没用!”严氏拿出帕子帮她擦眼泪,叹气道:“穆春穆夏,一个看着任性嚣张,一个冲动霸道,远不如你谨慎聪明。如今看来,都是障眼法。你输就输在留下把柄,落人口实,闹起来不占理。”
“女儿日后做事一定小心,不再让她们发觉。”穆秋破涕为笑,觉得严氏说得有理。
要不是那张供词,要不是玉兰办事不力露出马脚被识破,她们今日也不会明明被欺负,还只能委曲求全,闹得这般没脸。
说话间徐嬷嬷进来,见母女二人脸色不好看,小心翼翼措词:“严家今日送来两条鱼,给二太太加菜。”
除了大聚会,穆家三房是分开各自用小厨房做饭的。
“哦,放着吧。”
“严家人说,请二太太亲自验收,她在外面等着回话。”
“哦。拿远些,臭得很。”严氏起身,远远瞧着筐子里两条活蹦乱跳的鲜鱼,问道:“姓周的看过没有?”
自穆立下令隔绝严家,严家人送东西,下帖子,传话等往来,周氏都要先过目,确定无虞才允许送进来。
严氏对此恨得牙痒痒,认为周氏嫉妒她有娘家照拂,私下里改口叫她“姓周的”。
“看过。”许是今日闹得不愉快,周氏想着放二房一马,只粗略看了一眼,就让徐嬷嬷带进来了。
徐嬷嬷用手拨了一下,有些疑惑:“不是说是活的吗?怎么有血?”
她发觉鱼肚子是开的,里面有个油纸包。
徐嬷嬷正待扒开。
严氏心念一动,伸手拦住徐嬷嬷的行为说道:“放着行了。”
徐嬷嬷心里“呸”一声。
徐嬷嬷走后,严氏不顾血腥,亲自扒开鱼的肚子,拿出油纸包,打开看时,却是包着拇指大小一颗东珠,色泽均匀,闪闪发光。
“好宝贝。”穆秋由衷赞叹:“多宝阁也买不到这么好的货色。”
严氏打开附带的字条,上面五个字“请姑母配合。”落款是严和正。
严氏将东珠小心翼翼收好,这才叫徐嬷嬷进来将筐子拿出去,激动得手都忘了洗,也不嫌血腥了。
她虽不知道配合什么事,但这样大的一颗东珠,买一桩宅子都不成问题,是值得她做任何事的。
在任务到来之前,她娘家大嫂曹氏却上门了。
满脸堆笑,热络异常,仿佛背后说穆文平不中用的不是她一般。
“你公公不是在楚州吗?楚州有一户姓殷的人家,说是家里的财产有三条长街的铺子那么多。上次你大哥与他们谈生意,言语中露出结亲之意。想着你外甥女也大了,也该考虑了。”
“大嫂是要打听那户人家的底细?”严氏一点就透。却十分不耐烦:“楚州离这里不远,大哥又在那边管一些差事,问问不就清楚了,何苦还要劳动我们家老太爷?”
“你有所不知。”曹氏略微有点担忧:“殷家是搬迁来了,不过两年功夫,既不知道祖上在哪里,更不知道家里的资财如何积累的。咱们再查,也只能查查表面。底细嘛,还得你家老太爷在官衙行个方便。”
不管哪里人士,既然要落地生根,必须要去官府报道。
也难怪曹氏求到严氏这里来。
严氏冷笑着道:“既然是云姝的事情,我不能不费力。只是,我公公素来不喜爱我,若是要跟他说话,怕是少不得求珠姨说说好话的。”
曹氏会意,心里暗骂,却只能咬牙拿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出来,递给严氏。
严氏摸了一下,不太沉,却也不露声色。
过了几天,回了一趟娘家,告诉曹氏,那家人是家中有人在京城惹了当官的,怕别人挟私报复,索性躲起来,这才跑来楚州的。
曹氏听了暗暗后怕,庆幸还好查了一查,不然若是日后事发,岂不是女儿被连累?
严氏暗笑。
她自然是见不得严云姝能比穆秋嫁得好的。
严氏的思绪疯狂旋转,一直在猜测严家让她配合什么。
半个月后,她知道答案。
此时已十月中旬,经过了一个月的休养,穆秋被剃掉的眉毛长得差不多,用螺子黛画一画,完全看不出来。
除了知道此事,且喜欢拿出来嗤笑她的人。
穆家田庄的租赁事宜早已办好,农人们欢呼雀跃,不少实诚人专程跑一趟上门道谢,有些还给穆家供了长生牌位,感激涕零。
毕竟,这是改变祖祖辈辈没有田地的大事。
有恒产者有恒心。
穆文忠又被穆立召去楚州。
穆春此刻,正在书房里,勤勤恳恳跟穆凌云学习。
周氏照例忙着处理家事,天气渐冷,要裁制新的冬衣。
“大哥,这句‘白雪纷纷何所似’我觉得有问题啊。”穆春歪着脑袋提出疑惑。
“怎么了?”
“相比于第二句‘空中撒盐差可拟。’和后面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我觉得柳絮太大,不够贴切……”
“你真是读书读傻了,诗人见的是北方的雪,不是南方的雪。你当每个地方的雪都跟楚州一样吗?细细小小的?”
“是哦,大哥你冬天去过京城,见过大雪的。”穆春想起这一茬,满怀憧憬:“不知道腊月表哥大婚,母亲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还没去过京城呢。”
“现在还有母亲不肯答允你的事吗?”穆凌云宠溺的瞧着越长越开的妹妹笑:“好了,今日就学这么多。再教你,我自己的本事都不够用了,你让我先读读书。”
穆春捏他胳膊一下,挪瑜道:“要是连你都教不了我,那我岂不是比解元还厉害?”
这段时日以来,严家知道讨不了好收手,穆家危机过去,穆春心里松快许多,每日抓紧时间学习。
诗词,书画,女红等等。
上一世她因为不学无术吃过的亏,这一世绝不能重蹈覆辙。
玉梅在门口候着,见她出来,给她披上大红色绣花披风:“大小姐,您这段时间拼命用功干什么?又不用考女状元。”
穆春微微一笑,冬日里的阳光打在她恬静的面庞。
“不好了!不好了!”外院有个小厮撞撞跌跌跑进来,跟吴总管大叫:“吴总管不好了,三爷被人打得鼻子出血,躺在医馆里救治呢。”
穆春闻言扭头去瞧,见吴总管派一个婆子进去禀告周氏,忙拦住道:“我去告诉母亲。”
吴总管答应一声,忙先带了银子,跟着小厮去医馆看穆文义。
周氏听了穆春的话,叫了穆凌云过来:“我不好出门,你派个人,去阳歧书院找你二叔,叫他去看看怎么回事。”
穆凌云道:“此事还是儿子亲自走一趟吧。”
周氏见他勇敢又有担当,有心历练他,点头答应。
穆凌云叫上书童无禄,骑上马去阳歧书院。
医馆里,穆文义正大声哀嚎。
穆文平和穆凌云站在一边,看大夫给他敷药止血。
穆文义不止是流鼻血那么简单,整个鼻梁都歪斜到一边,看起来可怜又滑稽,也可见下手之人狠辣恶毒。
“一只蛐蛐而已,怎么下这么重的手?”穆文平善良宽厚,心疼弟弟。
“哎,穆孝廉有所不知。”跟着看热闹的人告诉他:“三爷不是为了蛐蛐,而是为了争口气。”
穆文义的蛐蛐,是两日前就看好了,只是手头没那么多银子,约好今日来买。
谁知道被严二老爷严子俊看上,也要买。
掌柜的只说了一句:“这是穆三爷先定下的。”就被严子俊的随从一拳打在脸上,疼的蹲下身去,再不敢说话。
穆文义见他们仗势欺人,挥拳打向严子俊的面庞,怒道:“先来后到,您得讲道理。”
严子俊怎么说,也是严氏的亲爹,是穆家的姻亲,穆文义名义上的长辈,吃了这种亏,岂肯服输。
抓起柜台上的砚台就朝穆文义砸过去:“讲道理?小小的阳岐城,爷还需要讲道理?”
穆文义当场鼻血迸裂而出,鼻梁骨折。
严子俊见事情闹大,急忙回严家去,旁人才将穆文义送到医馆里来。
穆文平听了,只能自认倒霉。
严子俊是他岳丈,他是万万不敢犯上。
因穆文义的鼻子要接到正位,还需要时间,因此他叫穆凌云先回去:“……别耽误你读书。”
穆凌云的确帮不上忙,带着无禄回府。
穆文平闲得无聊,在医馆的内院踱来踱去,为岳丈和亲弟打架焦躁不安。
“神医圣手!”
“再世华佗!”
“……壶济世……”
黄莺般读书声传来,穆文平询着出声的地方过去。
医馆内院正房南面窗户外,站着一位黄衣小姑娘,年岁跟穆秋穆夏差不多。
“壶……什么壶……”小姑娘正透过窗户看医馆内的牌匾,卡在这里。
“悬壶!悬壶济世!”穆文平作为教书先生,忍不住提醒。
小姑娘闻言吓一跳,粉嘟嘟的圆脸转过来,却是个水灵的女娃娃。
她见是一个文弱儒雅的先生,笑着行礼:“多谢”。
转而又看向窗内,念道:“杏林高手”“妙手回春”“化险为……为……”
“化险为夷。”穆文平提点。
小姑娘开心得很,走过来拍着手:“大叔你真厉害,什么字都认识啊。”
穆文平笑:“我就是教书的,自然认识。你在学字吗?”
“是。”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笑笑,转而充满期盼:“大叔,我正好有几个字不认识,能请教你吗?”
穆文平笑着让她说。
小姑娘道:“有一种菊花,叫玉翎管,那个翎字我不会写。”
穆文义捡了一根树枝,找了一小片没有铺青砖的沙地,画给她看。
“还有梦姑上次说,有个词叫乱七八zao,那个zao字她年纪大了,忘记怎么写了。”
穆文义画给她看。
小姑娘想了想,一连说了五个不会写的字,穆文义一一写出。
她认真的问了意思,重复好几遍,记下了。
“小姐,奴婢好了,走吧。”一个三十来岁的丫鬟出现在门口,见小姑娘跟穆文义说话,有些不悦。
“梦姑你针灸做完了?”小姑娘上去扶她,冲穆文义摆手再见,出了门,进了旁边巷子里停着的一辆旧马车。
穆文义笑着用脚将地上的字擦去,走进前厅,穆文义的鼻子总算包扎好,大夫交待按时吃药,不可沾水,不可受外力,需静养一段时日。
穆家。
穆春听了玉梅打探回来的消息,确认严子俊只是一时愤怒,并非蓄意而为,悬着的心才放下。
周氏给南院送过去一些上等药材,又吩咐苏氏好好照顾穆文义。
回来对穆春摇头叹气:“穆夏如今对你不错,你有空多劝劝她,三房闹得鸡飞狗跳,片刻安宁也没有,于她有什么好处?”
原来,穆文义回来躺在床上休息,秦姨娘一日五遍送汤药,一会儿说是“祖传秘方”,一会儿说是“高人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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