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厌恶
(一)
桉朵儿最终见到东之月。
她花了很长时间,漫山遍野地跑,终于摆脱沉烟,重向着宫殿奔去。
她感觉那股力量在慢慢消失。四周柳荫花树的实景寸寸浮现,晨曦在树丛浮动,是个好天气。但她跑得越来越慢,最后就慢到完全是靠双腿在挪动。
她咬紧牙关一鼓作气。大门被沉沉推开时,她几乎站立不稳,汗湿了额发和全部衣衫。
然后,桉朵儿看见正房之前的庭院里,东之月正背对她,沿着廊道走向后殿。
好像历经千生万世的追寻,桉朵儿的眼角瞬间模糊,甚至没注意到紧依在东之月身边,扶着他的胳膊的那纤秀身影。
桉朵儿哑哑地叫了一声:“夜之哥哥?”
东之月回头。
就是这一回头,让桉朵儿陷入无边无涯的炼狱。她在今后大半生中都无法理解东之月此时的目光。
那目光清透冷淡,仿佛初秋里寒烟散尽的湖水,平静而洞悉万物,是标准的东之月式的睿智。就如他对着每一个陌生人透出的目光一样。
对,陌生人。那目光中的淡漠,就是陌生人的淡漠。
桉朵儿被那目光看一眼,恐惧就从脊背升起,夹杂着言说不尽的悲戚。
东之月到底不想原谅她,并且对她的厌恶程度远超她的预料。最深刻的恨意不是恨,而是忘却。唯有忘却才能彻底丢弃。
她在致命的大事上背叛了东之月,现在东之月只当她是陌生人,再不欲与她有半分瓜葛。
东之月淡漠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继续前行。
桉朵儿觉得天空像顶盖子,径直压了下来,世界变成初分之前的混沌和黑暗。
她忍不住再唤一声:“哥哥……”
东之月拐了个弯儿,不见踪影,他身边的那身影却折回来,静静立在她面前。
桉朵儿茫然看着静淞。
静淞说:“你别再来了,夜之哥哥不想再见你。”
桉朵儿的身体微微摇晃,问:“你说什么?”
静淞说:“你现在是青鸾尊上的人,别再来打扰夜之哥哥。”
说完一闪身,没了踪影。
桉朵儿的头剧烈疼起来,眼前开始模糊,一个没留心,身体往后一仰,后脑勺撞在廊柱上,立刻眼冒金星,直滑到地面。
东之月讨厌她的,原来不止空山落松一件事。她生病以后被青鸾抱去他家,想必东之月也是知道的。
她想到很久以前,因为一壶合欢酒和渊云之间闹出的误会。有些误会一旦发生,就再也没机会解释清楚。
她小声念叨:“夜之哥哥……”
声音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手腕陡一凉,身体被人一拽,变成摇摇晃晃的站立姿态,最终无力靠到那人肩上。
耳边是沉烟气怒的声音:“死丫头,你再跑!你倒是跑啊!死丫头,我以为你能飞上天呢!”
(二)
桉朵儿醒来时,看见的是哥哥渊云。
她被沉烟带回太微正殿,身上的“风月无解”仍有残留,又被太微精心施治一番,才慢慢好转。
此时她和哥哥所处的宫殿,也不知位居哪里。从窗棂往外望,只觉三光相融而混沌,巨大的青蓝水球悬于上空,不时铺展成浩瀚江海,构成这一方的苍穹。
必定是绝密之地。
自桉朵儿失踪,醇和垣殿里就是波涛暗涌,处处弥漫剑拔弩张之意。青鸾调集北陆族的精锐“飞阁流丹”,把太微正殿围了个严实。
明眼人都看得出,青鸾这次是很有些顺势的意味。借着刺客之名扇起混乱。混乱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比如不小心误伤了太微正殿的主人。
每一天,暗处都有人受伤,血流在看不见的地方缓缓蔓延。
桉朵儿和渊云被困在那绝密的宫殿里,听渊云说,那宫殿叫“十里瑶池”,名字倒是雅致。
他们一时半会儿出不去,更别提回家。
其实桉朵儿很有些迷糊,她压根没理清,这场混乱是因她而起。但有一点,经过哥哥讲解,她还是理解了。
哥哥暗地里与太微尊上做交易,这是件绝密的事,哪怕在他们清河羽族,也只有渊云和苏翊,以及几个亲信知道。因此,这件事绝不能被透露给青鸾。
还有东之月。
人人都知道,东之月族从很久以前,就已肯定北陆族中风涯一脉的地位,并暗中给予诸多支援。与其说他们以北陆族为盟友,倒不如说以风涯一脉为盟友。
也就是说,青鸾,东之月,他们现在成了渊云和桉朵儿共同的敌人。
桉朵儿的头又开始发疼。这世界,太混乱了。
桉朵儿决定暂时不去思考东之月的事。在这人迹罕至的绝密之地,只有渊云每日相伴,她已经很久没静下心来和渊云好好相处过。
殿后的高崖边,两人相依而坐,小腿悬在崖下晃荡。霞光穿透茫茫水云,落了两人一身。
桉朵儿想着离开韶华宫的经历,不禁好笑,问:“哥哥可还因那件事责怪我?其实全是误会,我既没钟情于苏翊哥哥,也没刺伤过凝玹。哥哥现在相信我吗?”
桉朵儿现在心里通透。那见鬼的斗篷男,就是东之月。东之月早已将她视为猎物,细细玩味着猎食的快感。
她歪过头,看渊云优美的侧脸,以及眸中泛起的温柔,突然觉得这也是一种完满。她已经很久没和家人相处过。
她想想,皱皱眉,又问:“哥哥既然钟情于凝玹,那晚为何又和沉烟……男人都这样?”
她脸色绯红,再也问不下去。
渊云却无窘迫之色,只是叹气,甚为怅然。
他平淡道:“哥哥心里难受,就和所有男人一样,变成混蛋。”
桉朵儿好奇道:“哥哥难受什么?”
渊云说:“凝玹她,我无意中发现,她和苏翊暗通款曲。”
……
渊云说:“小妹?”
桉朵儿说:“嗯,怎么了?哥哥?”
“小妹,你在笑。”
“哥哥,怎么可能,我替哥哥难过得要命,怎么会笑?凝玹他们太过分了!”
“小妹?”
“嗯?”
“你还在笑。”
桉朵儿调整了几次表情,那笑却始终根深蒂固无孔不入。她忍了几次,终于开始前仰后合,又不得不痛苦地解释:“哥哥你别误会,我不是笑你。我是笑……我是笑你今天的腰带颜色太艳了,跟跳草裙舞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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